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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0章

颜倾天下-第3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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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湛露微微叹了口气,不可思议地道:“两位殿下是亲兄弟,何况三殿下说到底……也只有六岁而已。”
    “三殿下不可能不知道颖妃的事。”我面容淡倦,揉着额角朝她摇头,似是感慨道;“姑姑你清楚的,是紫嫣设计害死了颖妃,而皓儿与三殿下之间,先是担着一重杀母之仇,然后才再是兄弟手足。”
    湛露若有所思地点头,两根稀松的增头扭在一起,沉沉地叹出一声道;“娘娘思虑得周全。”
    “你刚才说三殿下仅有六岁?他是只有六岁……”我话锋一转,目光一轮,径直看向湛露,“姑姑还不知道罢,三殿下就是我们那日撞见端仪,悄悄地进到灵犀宫里的小男孩,在端仪和灵犀身边待过人,怎么能仅仅当做六岁的无知幼童来看待?”
    颜倾天下  就中与君心莫逆1
    我谨慎地训示在皓儿身边服侍的人,要留心看好了四殿下的一举一动,随时随地都要有人跟从着,万万不可让他单独一人。
    皓儿虽年纪小,但也察觉得出身边的人看他比平日紧了许多。他一向活泼好动,不是安静的性格,这样被人左左右右地拘束着,当然感到不自在。他是曾赌气般直接向我抱怨,他说不喜欢被那么多人管着,一点都不自由。
    每当那时,我只能温柔地抚摸他的头,看着他清澈无尘的眼神,笑意无奈,这让我如何跟这个小孩子解释,我无法告诉他,此举是为了防范着他同父异母的哥哥,也无法告诉他,他的生母紫嫣与颖妃之间的仇怨,更无法给他说清楚,此时的皇宫对于他根本不是一个安适的家,而是危机四伏。
    皓儿毕竟太小,他不懂。同时,我也不希望他懂。何必非要在稚幼的心上,强加一份与年龄不相称的成熟与心机,于我而言,此举于造孽无异。
    皓儿在我身边时,有时也会追问我关于樱若的事,他到现在还是念念不忘樱若这个玩伴,他问我,母后,大家不是都说父皇亲自下旨让樱若给明薏姐姐当侍读?皓儿常常跑到明薏姐姐那里,为什么老是见不到樱若?樱若到哪里去了,皓儿好想樱若。
    当他一脸纯真地问起樱若,我表面上宁静地笑着,但心中亦是无奈与苦涩,樱若的安危始终就像是一根刺扎在心上。要是樱若有事,我的余生都会活在愧疚之中,还有他也是。
    黄叶儿簌簌地凋落后,留下光秃秃的枝桠,映着苍莽的天幕愈加孤峭冷寂地伸展着。转眼又到了轩彰十二年末,再过一月就是新年,这些天来雪落得愈发紧,愈发频繁,雪花莲蓬松松地飞下来,积满铺着瓦楞的屋檐,和残留着些许草根枯黄的院落,阴冷地蜷缩在那里好几日都不融化,这寒气就越加深重起来。
    今年入冬的时节比往年要偏早,天气的过于阴寒多少妨碍了一些作物的秋收。此外,大概从十一月下旬开始,民间多流传伤寒之症。其最先出现在帝都城外围的曲源、桃渭一带,病情后渐渐转移到帝都城中。此病不同于以往的寒症,有着极强的传染性。初得病时为发热恶风,烦渴欲饮,水入则吐,后来胃经熏灼,饮食艰难。在轩彰十二年的年末,毫无预兆地爆发出来,就像是一场来势汹汹的时疫,一时间谈病色变,人人自危。帝都中的各大医馆都是人满为患,还有从曲源等几座外城奔波迁徙来的难民,开始源源不断地涌进帝都城中。
    今年帝都外围耕地因天气恶寒而致使谷物歉收,其余地方的情况还要严重一些。官府早就预计着会有放粮赈灾之事,仓禀中有前些年囤积下来的存粮,应付起来,倒还不至于捉襟见肘。但是这一场意想不到的伤寒,实在令那些在位的官员措手不及。
    年岁饥馑再加上恶症肆意蔓延,往往都是天下动乱的前兆。朝廷对此绝不敢轻慢大意,此时,太医院已派出人手,其中不乏经验丰富的国手,调查寒症起因,寻求治愈之法。然而,由于疫情波及甚广,短时间内根本无法遏制,整个太医院倾尽全力亦是杯水车薪。皇宫中尊者如太后和帝王,下至诸妃都焚香祷告,祈求天降怜悯于民。
    于此同时,皇宫各处的宫门都加紧了巡逻和防备,每一个人员的出入都要严厉盘查,以避免将伤寒病传入宫中。
    本来临近新春,皇宫中应是处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但眼下却是冷冷清清,各宫各府的主子平日里都闭门不出,就连偶尔咳嗽一声,或是轻微发热都提心吊胆,唯恐被当做感染了伤寒,然后就隔离起来。到那时候哪管是主子还是奴才,一旦被软禁了,可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这半年来,事端不断,无论前朝还是后宫都是几经波折,后来又遇上皇帝龙体违和。原想借着这逢年过节的喜庆,好好地将宫中半年来的晦气冲一冲。料不到骤然冒出了伤寒,若是伤寒引起的病情再控制不住,难说这个渐近的大年,就要在一片死气沉沉的压抑中度过了。
    鸦青色的天空撒着一把一把盐粒般的雪霰子,这日午后凝玉特意来看我.一进门就有侍女前去伺候,脱了外面罩着的石青色银鼠皮软裘,露出里面的香色斗纹锦棉衣。
    正下着雪,屋子里却是暖流氤氲。凝玉睫毛上留着些细碎的水珠,朝我道:“外头可冷了,还是姐姐这里暖和。”
    我携住她的手挨着金钱蟒暖榻并肩坐下,清淡笑道:“这天是冷了,你平日里要注意着些身体,无事也不必在外面走来走去,毕竟现在这时候不同往常。宫外的伤寒如今怎么样了我们是不晓得,但眼下这宫中却是到处人心惶惶。本来冬日里不慎受着风,或是冷暖不调了,有个头疼脑热,咽痛鼻塞的,也都是常有的事,但让这场伤寒一闹,各宫主子都不敢言语了,生怕跟外头的伤寒扯上一星半点,要是因此被关了起来,这冤屈说不定到死都洗涮不清了。”
    “凝玉知道了。”凝玉点点头,她的目光在铜鼎透出的荣荣红光上胶了一下,似有似无地叹气道:“主子们倒还好,大不了躲在自己宫中闭门不出罢了。难为的还是底下那些要劳作的宫女太监,这天气虽冷,但上头一堆的主子,宫里不能没有服侍的人。”
    凝玉如是于心不忍,纤秀的双眉微蹙道:“姐姐,我听说浣衣局那里已经有好几个宫女被赶了出去,都是因为怀疑她们染上了伤寒。太医院正忙着,无暇救治那些人,就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赶出宫门,那些人都是无依无靠的弱女子,岂不是太可怜了?”
    我眸色澄静地看着面前面容含愁的女子,如洁雅的水仙花凌空绽开一束,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我并不奇怪。凝玉向来就是这样柔软的性子,最见不得残忍的事。在她看来浣衣局将那些患病的宫女驱逐出宫,实在是过于无情和冷酷了。
    我漠然一笑,仅是淡声道:“若顾得自身而有暇,再顾他人罢。”
    她叹息时,不经意地,秀婉的脸庞上神色微微一黯。但她眼底随即浮起先时的笑意,朝我说起另一件事道:“姐姐,颜澈和芳芷己成婚了,他们原想亲自再来拜谢姐姐育成良缘,无奈这段时间,宫中对于进出都看守得极紧,故眼下是不能来了,大概得捱到以后。”
    想想自从上回赐婚之后,也有几月未见过他们,但听得芳芷和颜澈一切安好,我亦是欣然而笑,于是道:“什么‘玉成’不‘玉成’,我不过给了个顺水人情罢了,拜谢也不必,只望着他们莫辜负了彼此就好。”
    就这样与凝玉闲闲地说了会话,我嘱咐了她几句后,也就各自散了。
    我靠在软榻上坐得乏倦了,就站起身,隔着琉璃窗看院中的雪景,午间还是淅淅沥沥地飘洒的雪霰子,如今汇聚成茫茫的大雪,拉棉扯絮地,远处的宫室都被雪覆盖得露出隐约的轮廓,高低起伏的屋脊如同群山绵延。天色晦暗,幽微的天光照在洁白的雪地上,却足反射出清明的雪光,如丝化雨般地透进蒙着厚厚棉纸的内室。
    我默然站着许久,心中思忖着些旁的事情。想想也觉得有些奇怪,灵犀自有孕之后,一直安安静静在甘露宫中,当初费尽心思夺来的中宫实权,现在又恹恹地推给旁人。灵犀表面上看一副避世幽居的样子,但据我对她的了解,她生得那般强悍的心性,不是什么消极软弱之人,何况她手中已有了一名现成的皇子,腹中的孩子生下来无论男女,都是一条皇家的血脉,虽说炼丹出现意外,但并不足以撼动她的地位,总的来说,眼下正是她形势大好的时候,不应消极,也绝没有理由消极。
    就这样静静地快到日暮了,笼在白狐手抄中的暖炉温度有些冷了,有侍女将刚刚喂满炭火的另一个暖炉递过来,我略略抬眸,如是无意地问道:“四殿下呢?本宫好像一整日都没见过他。”
    如今宫外的伤寒病闹得那样厉害,几位皇子的功课早就停了,不必日日去上书房。皓儿对于那些文字死板的经书子史,着实厌恶得很,这样一来自然高兴。但我还是吩咐了宫里人,现在这般的情势,要他好好地留在凤仪宫中。
    那侍女听到我问话,低声回答道:“回娘娘,奴婢不知。奴婢即刻就替娘娘传唤在四殿下身边的青萍,青萍是服侍四殿下的人,应该最清楚四殿下的事。”
    我微徽颔首,还未等将青萍唤来,就看到湛露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她神色忧急,顾不上请安就道:“娘娘,您快去看看四殿下罢。”
    我顿时升起不详之感,声音一紧道:“怎么回事?四殿下怎么了?”
    “四殿下像是病了,这时还正发着热。”湛露垂着布满皱纹的眼,涟连摇头道:“老奴一时也说不清楚,娘娘还是赶紧去看看罢。”
    我心底轰然一震,病了?发热?这时,只听见“哐当”惊起一声,手中的暖炉滚出火亮的炭球落在地上。
    “皓儿,皓儿。”我心急如焚地赶到皓儿的房间,蹲在床榻前,看到他正躺在床上,两边的眼睑微肿地耷拉着,眼睛半阖半开着,秀气的五官蹙在一起,像是极难受,一张巴掌大小的脸烧得红彤彤,令人感觉说不出的怜惜,我用手触他的额头,登时大惊,果然是滚烫的。
    “皓儿!”我撂紧他一只小手,急切地唤了他几声,他现在整个人发烧得昏沉,但还听得见声音低弱,近乎轻不可闻,“母后。”
    湛露重重地跺了下脚,咬咬牙劝我道:“娘娘,您不要太担心,太医随后就到。”
    我恍若未听见湛露的劝慰,怀中抱着皓儿幼弱而发烫的身子,低头看着他潮红的小脸,觉得愈加心疼,我将下颚一抬,眼眸含着厉色地扫过房中诸人,冷声道:“四殿下怎么会忽然成现在这样,你们这些人又是如何伺候的?”
    我平日里处事淡漠,极少有过疾言厉色。他们见我动了真怒,一个个都被我此时的气势威慑得“噗通”跪倒,顿时房中就跪了满满一地,浑身打着颤,不住地朝我磕头道:“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湛露轻轻皱着眉,扶着我的手臂低声道:“娘娘息怒。”
    先时的怒意略略消散了些,我吐出口气,放缓了声息,朝着满屋子的人道:“全都给本宫跪着,本宫问完了话才准起来。说今儿个到底是怎么回事?四殿下好端端地在宫里头,怎么会就忽然病得那么厉害?”
    一名太监吓得噤若寒蝉,惴惴地磕了一个头,脸上苦蔫蔫的,胆战心惊地答道:“回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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