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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5章

颜倾天下-第305章

小说: 颜倾天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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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其实也是因心中厌烦。我曾向奕槿略略提了一提,他就免了嫔妃每日到凤仪宫的晨昏定省。在奕槿的默许下,中宫的重心在不经意间,就移到了甘露宫那里。皇后迟早都是被蚀空了根本的虚架子,而实际上掌握中宫之权的人是灵犀。
    在封后典礼的第二日,奕槿就亲自下圣旨赦免了韶王。经历自废武功一事,韶王已受到惩戒,刚下的圣旨中收回了上道圣旨圈禁的谕令,宁州的王府也不必捣毁,但是也断然容不得韶王再如从前,独自拥兵在外。宫中平澜无事,外头传进消息来,据说韶王已捱过最凶险的日子,身上的伤势渐渐好转,但双腿到底都落下残疾,怕是终生要与轮椅为伴。左手尚完好,但经脉挑断后,原先握剑的右手变得笨拙无比,抬都难抬起来,提箸执笔都不行,后半生也离不开要他人服侍。
    除外,圣旨中特赐韵淑郡主高樱若,领颐玉公主侍书之衔。长伴帝女居于皇宫,说来是无上荣宠,但凡眼明心亮的人都看得出,皇上此举是将樱若扣留宫中,作为掌中质子来挟制韶王。韶王纵然能免除圈禁之罚,但只要樱若一日在宫中,他必定会一日受制于皇上。
    当初宫中说起要让韵淑郡主留在宫中,给颐玉公主当陪读,不过就是当成随口拈来的玩笑话,现在想想绝非空穴来风,定是有人在暗中鼓动,进宫陪读是虚,辖为人质是实。记得那时高嬷嬷领着太后手谕,来冰璃宫中看望禁足的我,她在我面前低低哀叹道,可怜的韵淑郡主还那么小,她是最无辜的,大人们之间的事,怎么都不应波及到她。
    高嬷嬷说得不无道理,我们今日所得,或多或少都是因往日种下的罪孽。可是,樱若年仅五岁,懵懂稚嫩的年纪,她又能有什么错?就算要错也是错在我,我当年就不该亲自收养她,也许那时将尚在襁褓中的她托付给别人抚养,到能保得一生平安,何苦要受这些磨难。
    想到前两日紫嫣来看我时,我们两人说了会话,紫嫣声音中隐然夹着诮然道:“大都说自古女子之酷妒有如洪水猛兽,想来也容易应验在男人身上。姐姐和韶王有过一个女儿,可和皇上却是一无所出。就算接受后位也是情势所逼,论人之常情,能不嫉恨么?”
    我仅是淡淡道:“樱若确实非我亲生,但是皇上认定她是我跟韶王所生。我曾经愧对樱若的父母,当年是本着补偿的初衷才收养了她,却想不到最终是害了她。”
    紫嫣露出极是惊愕的情态,喃喃道;“原来如此。”她看着我,朝我清冷而笑,说出一句令我怎么都想不到的话来,“皇上要将樱若辖为人质也罢,杀了泄恨也罢,既然并非亲生骨肉,姐姐何必要在意她的死活?”
    紫嫣这话说得狠绝无情,音调却是始终温绵平和,从从容容地说完,犹如深闺的细言密语。我不禁看向她,眸心却撞入她脸上一脉风清风淡的神色,言及生死,无一丝的动容。我愈发觉得心寒,紫嫣在皇宫的刀光剑影中浸淫多年,心肠也磨砺得这般冷硬。
    我瞥过脸去,唇间染着笑意稀疏,如是无心地低声道;“何必在意死活?于你而言,就算是亲生的又能怎样?”
    紫嫣闻此眼神一紧,却是默然不语。
    我在湛露的唤声中回过神来,抬首看到湛露双手下垂,端正地立在身侧,轻声问道:“娘娘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我朝她摆摆手,起身道:“本宫想去慧妃那里看看,你跟着来罢。”
    紫嫣所在的漪澜宫相去不远,不乘轿辇,徒步缓缓地走去,亦是不消片刻的功夫。我嫌人多繁琐,就屏退了随行的侍女,惟让湛露留在身边,就这样一路静静地过去。我自幼知紫嫣心性孤傲,自视甚高,万般人都看不入眼,故漪澜宫也是她一人独居,未有其余的宫妃小主。
    漪澜宫中服侍的宫人大抵都认识我,深知我与慧妃关系非同一般,一壁维诺恭顺地候着,内监的通传也免了,我径直就进到正殿泠雪殿,再往里,穿过两重珐琅团蝠玻璃碧纱橱,隔着一座花梨木雕并蒂莲花屏风后,就是紫嫣日常的寝殿。
    渐渐走近时,忽然听到里面有轻微的说话声。我不由驻足,那个正在说话的声音不紧不慢,低沉中蕴着平稳,细听之下,似乎是黄缃。
    她说话是喉音细微短促,听不清在说什么。忽然间,如是兀地被一声女子清亮的呵斥打断,听得出此时开口的人是紫嫣,她含着怒意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本宫怎会纵容出这种人来!”
    被紫嫣凛冽蓬发的怒气迎面一震,黄缃的措辞愈加谨小慎微,道:“娘娘息怒,暂听奴婢一言。其实奴婢觉得娘娘当初瞒着修少爷,擅自拿走玉鱼要挟灵犀……”她的话猛地一顿,像是碰到某种忌讳,但随即轻轻一跺脚,下定决心接着说下去,“当时情况危急不假,但娘娘此举确实有欠考虑。”
    我隐约听见“玉鱼”两字,忽地想起那日在太极宫中,紫嫣掌心中笼着一枚碧莹莹的物什,以及而灵犀看到那东西时骇然失色的神态,虽不是很分明,但此时心中也略略猜到了些什么。
    这时,紫嫣最初的怒气微微消散些,她似是怅恨地骂道:“真是冤孽,林家尽出不成器的男人!桁止哥哥自经历端雩公主一事,而一蹶不振。本宫知道哥哥的心结在哪里,哥哥从来就这样,本宫也见惯了他不争气的样子。”
    说到这里,紫嫣话中透出一丝森冷的讥诮,说道;“想不到的却是林庭修,他当真是本宫一手调教起来的好侄子,竟然背着本宫做出这种光宗耀祖的好事,本宫还一无所知地被瞒了那么多年!
    “娘娘您的意思……”黄缃欲言又止。
    紫嫣霍然“啪”地一掌击在桌案上,叱道:“还有什么好说,他若是执迷不悟,为个女人而跟本宫翻脸,那也就休怪本官不留情面!”
    黄缃见紫嫣动了真怒,低低地道;“请娘娘三思,绝不可逞一时意气,要想大将军因九公主而遭圣上厌恶,大概再难得到重用。眼下整个林氏全赖修少爷一力支持,要是离了修少爷,怕是无人能担此大任。”
    紫嫣道:“这些本宫都知道,但是眼下本宫已不再信任林庭修。你想过么?林氏若交到一个不成器的人手中,顶多是败了家业。若是交到一个怀有异心的人手中,就会成为别人拿来对付本宫的利器,本宫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娘娘……”黄缃声音中掐着一丝惶忧,还是平稳着声调道:“娘娘于修少爷好歹都有十多年的栽培之恩,平心而论,当年要不是娘娘将他接来帝都,悉心指点和教导,纵然修少爷天资聪颖,没有林氏和娘娘的靠山,也不可能拥有今日的地位和名声。奴婢愚见,娘娘与修少爷相处多年,修少爷的为人品性如何,娘娘心里明镜似地,况且修少爷对娘娘素来敬重,唯娘娘马首是瞻,这些年来,也为娘娘做了不少事情,奴婢私下以为,修少爷不会罔顾多年恩情而叛离娘娘。”
    黄缃唯唯地说完,紫嫣却是顾自一壁冷笑,口中玩味道:“恩情?好一个恩情?黄缃你说的是有道理,但是情令智昏的事,咱们见过的还少吗?”
    紫嫣抛出一句短短的话,就令黄缃遽然缄口。
    紫嫣长声感慨道:“是啊,本宫栽培了他十多年啊,这林氏能有现在的权势和声威,本宫也投注了不少心思,眼下被人用了一招最最下作的美人计,全部都笼络到她手心中了,这让本宫如何甘心,如何甘心这么多年的心血,却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娘娘……”黄缃犹豫道。
    “佩服,佩服,这才叫做真真的釜底抽薪。”紫嫣的声音极尖极细,我听着如同一枚锥子刺在耳膜上,令人整个心神都震悚起来,我算是有些听明白了,我道的在太极宫的那日,灵犀为何会处处受制于紫嫣,就好像有把柄抓在紫嫣手中一样,原来如此。
    再往深处细细得揣摩,紫嫣的身份是帝妃,长居于深宫内院,林氏中的事情,她再怎么一言九鼎,到底是有鞭长莫及的时候。然则事实上掌握着林氏族中实权的人,是紫嫣一贯来信任有加的林庭修。紫嫣与灵犀向来交恶,而林庭修却偏偏与灵犀暖昧不清,难保紫嫣不猜测,怀疑是灵犀暗中布下诡计,拉拢林庭修,以及林氏的权势为她所用。
    紫嫣顿了顿,寒声道:“黄缃,你想办法传话出去,将木毅火速召来帝都。”
    “可是……”黄缃尚有顾虑,劝阻道:“奴婢还是那句话,望娘娘三思后行,召来木毅之事是否过于心急了。想想修少爷长年为娘娘效力,娘娘要削修少爷的权,只怕会令林氏中人寒心,况且修少爷到底与谁一心,尚未分明,不问情由就贸然下手,绝非明智之举。奴婢担心娘娘对修少爷逼得太紧,反倒将他推到灵犀那边,奴婢更担心的是娘娘受他人离间,何不彼此先留一步退路?”
    紫嫣如是不耐烦,“碰”的一声,杯盏被拂落在地上,她道:“够了,黄缃你不用再说了,庭修做何想本宫不想管,本宫是不会将前途压在一个人的良心之上。”她的声音压得低了低,透着一股阴冷之意,赫然道:“本宫绝不坐以待毙!”
    紫嫣的最后一句话就像石子狠狠地砸在冰面上,石子尖锐的棱角刨起无数细碎的冰屑,如轻尘般张牙舞爪地飞在空中。
    我站在两重碧纱后,脚步如生根般再也走不进去,最终还是悄悄地退了出来。我看得出来,紫嫣这段日子心神不定,像是遇到极棘手的事,不过她对我却是只字不提,看她这般气急败坏的样子,想来情势还要再严重些。我今日无意听到,一时也拿不出主意应对。
    我离开漪澜宫时,留下话,让宫人传报给紫嫣就说我来过了。出了漪澜宫,扶着湛露的手慢慢地走回去,湛露瞅着我的眼色,愔愔说道:“娘娘似乎忧思甚重。”
    正值深秋,花木稀落,枯瘦的草尖上时而覆着胭红姚黄的落叶,抬首看到约有占地一亩之广的柏树林,在清疏的日光间葱葱阴阴的墨绿色浓得发亮,如碧色沉沉的墨玉似地,天高云淡,周遭盈着平静安谧的气息,但谁又知道看似宁静的表象之下秘密酝酿着什么。
    我神容淡淡,喃喃自言道:“多事之秋,大概也不会到此为止。”
    湛露惊讶道:“娘娘你在说什么?”
    我清浅而笑,眼角的余光一瞥,瞧见秃叶的枝桠缝隙间,有人影远远地走过。我略微留意了些,示意湛露噤声,走近两步看。那名领头的女子衣着富丽修洁,那仪容气度应是贵族仕女,虽然隔得远,而她又正好朝着西面的宫室去,在我所站的位置仅看到小半个侧脸,但我瞧着有几分像是五公主端仪。
    我轻轻道:“湛露你来看看,那人可是端仪。”
    湛露眯着眼看了一会,“恕老奴年纪大了眼花,不过大概就是罢。”
    端仪是丰熙帝所出的公主,亦是奕槿的皇妹,她出现在宫中倒是不奇怪。只是端仪公主行事向来乖僻高调,奇怪的是她今日有些行色匆匆,过去的路线又好像正是甘露宫的方向。更奇怪的是她手中还携着一名小男孩,那男孩约莫六七岁的年纪,看不到面貌,但通身的服饰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孩子,畏畏缩缩地跟在端仪身边。
    我偏过头,说道:“湛露,本宫记得五公主似乎未曾诞下子女,她身边的孩子是谁?”众人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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