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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章

颜倾天下-第2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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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倾天下风烟错莫雨垂垂1
    
    那日紫嫣走后,我朝玉笙轻轻地说了一个字“粥”,尽管细若蚊虫,但底下人听闻无不是欣喜若狂。我之前一心求死,若是真的有个不测,冰璃宫中上下皆是难逃其咎,现在见我肯进食,都舒宽了口气。
  后来谈起那天的事,玉笙还是心有余悸,她抚着心口,喃喃地念着道:“紫嫣小姐那日可是疯了?一会严厉异常,一会又哭得肝肠寸断。有时好像还是以前的紫嫣小姐,有时却又不是了。”
  我浅淡一关,那笑意淡薄如映在残雪上清冷的日光。朝玉笙摇摇头,这世上唯有让她逼疯的人,她自己哪里会疯?我心知紫嫣不过在演戏罢了,引退妃位,谪居去锦宫,将亲生儿子拱手相让,演得如此情真意切,入木三分,是给奕槿看,还是给我看。心中这般想着,忍不住一句嘲讽的话,就脱口而出;“她若是生在倡门,定是一等一的戏子。”
  玉笙被我一惊,我甚少能说出如此刻薄寡恩的话,想是经历先前一事,意志消颓之后,心肠亦是冷硬了几分。
  她那时轻轻叹口气,垂眉劝道:“小姐莫这祥说,毕竟紫嫣小姐都是浣沁夫人的女儿,何况夫人临终时,也希望小姐和紫嫣小姐之间能互相扶持…”她后面的话含糊其辞,再也听不清楚。
  公主府上的那场惊变,让奕槿一直骨鲠在喉。他严下旨意,令九公主从此不准踏足宫门半步。太后在帝都城外西郊的阴山行宫养病,所有事宜都是由灵犀夫人一力打理安置。眼下太后那头还是密不透风地瞒着,在帝都中的皇族近支亲贵,也有人暗中劝说端雩去向奕槿认错,奕槿大概是一时龙颜震怒,毕竟俱是先帝儿女,同发一枝,血脉相连,多少年的情分在里面,只要端雩肯低头服软,这事兴许就能过去了。
  但是端雩是刚烈的性子,索来高傲到日中无人的九公主,让她服软怕是很难。我听宫人说,端雩将前去公主府上为她看诊的御医,都给尽数赶了出来,皇室中人若有去劝说的,也都无一例外地吃了闭门羹。
  我心中想着,端雩也真是个烈性的女子,她那天情绪虽失控,却一赢未曾向奕槿说出当年林氏设计她下降的事,要知道这事若是说出来,就是欺瞒先帝,蒙蔽公主,是蔑视皇族颜面、足够抄家灭门的重罪。由此可见,端雩再怎样深恨紫嫣,深恨桁止,深恨林家,但夫妻十余年,毕竟是有一分割舍不断的情意。
  但她现下这般自暴自弃,到底还是不甘心罢,不甘心罢。想着想着,心间触动,斫刻在心底的痕迹就如锦帛上抚不平的褶皱,说到底,我现在的处境与她可有两样么?事情到了这一步,明明知道一切已成定局,无法改变。但是要你就此低头,却是不甘心啊。
  我对奕槿的态度淡漠,形同陌路。他还是常来看我,但事到如今,我们之间却是生疏到连话都不再说上一句。有时听闻争相撂起帘笼的簌簌声音,我就知道是他,顾自假装睡着,奕槿亦是明白我对他的回避。
  他凝视我睡中的容颜,时而会俯下身,覆在我耳畔轻轻说着,他的声音有些喑哑,“颜颜,朕知道你没有睡着。朕不怕等,怕的只是你的冷漠。你可知道你的冷漠,让朕多伤心,真当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走到今日实属不易,况且我们之间已经空耗了太多年,这么一直冷战下去,难道真的要错过一生么?”
  他的声音极低极沉,气息拂过耳畔直觉得湿热的痒,让人生腻,耳后的肌肤激起了微小的颗粒。我周身觉得绵软无力,肩膀却是忍不住地颤抖,轻其一声,道:“你要我为你想,可想过你把我囚禁在冰璃宫中,我又该如何自处?”
  奕槿眼神一震,低声道:“颜颜,朕绝对没有囚禁你的意思。若是你愿意,还是可以像以前那样,朕不会拘束你在宫中走动,时而也可以带你出宫……”
我“嗤”地笑出,冷冷地质问道“从笼中鸟再成为你手中的风筝,这两者能有多大的区别?”
到底是心结难好。
  如此日久,底下官人都觉察山宸妃对皇上的不太待见,谨小慎微地服侍着,不敢妄自'议论。我先前不过就是沉默安静,性子倒还婉娩,待下人亦是宽厚和睦,但经历那事后,性情却是益发孤僻冷清,难以接近。
  混沌的午后,我慵散地躺在榻上,身上覆着层湖绿薄丝葛被。侍女们都道是我在午睡,但是屏息敛神,不敢发出大声响。窗户半掩,微风徐徐地吹来,漫卷着廊下正当盛开的素馨花清幽怡神的香气。我昏沉地躺着,似乎有轻微的脚步声,朝内阁中而来,到了两重销金帷幔前停下。我只当是奕槿,心中毛糙地厌烦,迷糊地阖着眼眸朝里翻过身,背对着来人。
“娘娘正午睡呢。”一名侍女细碎地踱步山去,细声地说道“凝玉小姐,原是您来了,小姐她……唉……”像是玉笙的声音,叹息着说不下去
  轻薄如蝉翼的纱幔宛若被盈盈淡墨勾画出了一笔,那道纤纤的身影稍稍挪近些,我此时是背向她们,而她隔着长长委地的纱幔也未必看得清我,叹道;“好端端地怎么会忽然成了这样。”
    “凝玉小姐,您不是外人。”玉笙声音悲戚,眼眶酸涩得差点要落下泪来,“看小姐现在这样子,实在比当年在繁逝时好不了多少……”
    “我略有听闻,当年姐姐刚刚嫁到北奴,不料旧症复发,迁离王宫另居别院,在繁逝一病就是四年……”
    “千般辛苦,万般坎坷,总算能在有生之年回归故国。其实,皇上待姐姐很好,只是姐姐的性格过于要强……为何不能都退一步……”说到这里,她的话音滞一滞,喉底被强压下的那声哽咽缥缈如烟,带着若有若无的寥落道:“更何况,这世上之事哪有圆满的一日?”
  我隐约听见外头的人刻意压低声音,轻哼一声,“皇上待她的确很好,但凝玉小姐有所不知,想想当年的北奴王,对她难道不是好得体贴八微,恨不得倾其所有?最终怎样,她可是回心转意了?”
    “当年北奴王是强势逼迫姐姐,他害得姐姐远离故国,想那漠北阴寒之地,伶仃孤苦,举目无
亲。姐姐对北奴王自然是心怀怨恨。可是姐姐当年是真心想要嫁给皇上啊,到如今,我还记得那日
姐姐从颜府出嫁的情景。我想对于姐姐而言,皇上跟北奴王应是不一样罢。”
    “他们……能有什么不一样?”鼻翼间溢出一丝鄙夷,紧接着所有声响戛然而止。四周重新寂静下来,我疲倦地睁眼,看着窗口的风“呼呼”地穿堂而过,吹得销金帐子波动如水面波澜,悬在帘下的水晶瑞脑香薰球打着旋儿“玎玎”作响。
  初夏的天空澄碧,那般纯粹的颜色,无一丝扰乱的云彩。宫中的一花一木皆是经过人工刻意修饰,剪除了棱棱角角,显现出端正合宜的形态,就连这宫中的天空,也是被四面红墙切割成方方正正的样子,端正合宜地铺展在眼前。
  没有云,天际稀疏地飘浮着三四只纸鸢,单薄的翅翼在风中吹得摇摇晃晃,像是冷不防就要一头从空中栽下来。我坐在廊下,静静地看着好一会,现在己过了放纸鸢的季节。那些色彩绚美,姿仪轻曼的蛱蝶禽鸟,即使它们有心飞,却是东风无力了。
  我先前重病一场,现下略略好转。这是我朝多年旧俗了,宫人们为我祈福放纸鸢,也是放走晦气。看着飘在天上的纸鸢,我却是莫名地心生厌恶。病中与奕槿的一场谈话,让至今我耿耿于怀。
我的唇角勾起一丝淡薄的苦笑,自由,他给我自由能是什么,是拘囿在四落红墙中的自由,还是被线牵制的自由。
  幼妹颜芳芷尚在闺中,不妨在我宫中多留几日,她此时正跟一群太监宫女们放纸鸢。颜凝玉生性沉静柔顺,而颜芳芷却还是闺中女儿无拘无束的样子,烂漫活泼。此时,她手中正擎着一只翠绿色的蜻蜒,试了几次都是在半空就轻飘无力地落下来,她穿着一身蝶炼纱荔枝红薄衫,如同落在茵茵草地上一团彤云,她手中牵着线,嘴中不时叫嚷着:“不行不行,三、四月份的时节最好,这时候的风已是没什么力道了。”
  言笑间,有宫人高声喊着:“五小姐先歇歇罢,眼见着这老毒的日头起来了,莫晒坏了自己”
  颜芳芷轻声应了,一把将线轴甩开,提着群裾跑来,清脆地朝我喊道:“二姐姐!”她跑得有点急,险些就撞上一个端着冰碗上来的侍女。
  颜凝玉上前拉过她,仔细地察视一番,拿绢子拂着过她的袖口和手,嗔道:“老大的人了,怎么还是莽莽撞撞的,可是磕碰到了哪里?”
    “若说莽撞,凝玉姐姐教训的是。”颜芳芷粲然一笑,却是嘟起嘴唇道:“若说磕碰什么,芳芷哪有这般娇弱了?”
  我坐在廊下,眼神澹然地看着她们。当年颜氏一族人脉衰微,男丁更是不济。是我做主将颜澈等三人过继入颜氏,也是为壮大门庭设想。我与他们毫无血缘之亲,仅是义姐弟妹,加上相处之日实在过于短促。论到姐妹感情,还是颜凝玉与颜芳芷相伴多年,极是深厚。
  我不禁喟叹,那么我真正的亲人又在哪里。父亲遁道,母亲早逝,我除却一个亲姐再无其他兄弟姊妹,但我与长姊颜珂彼此冷淡,当年我尚在帝都之时,就不甚来往,如今更是牵琏不到了。想着觉得心间发冷,我在漠北时孑然一身,重回故国后,难道就不是了。
  玉笙瞅着我的神色,她怕我感伤,于是美盈盈地岔开话去道:“五小姐是无拘的性子,要是能早来两日,就能恰好碰着韵淑郡圭,五小姐跟郡主一定很台得来。”
  侍女拿着凉水浸过的面巾上来,芳芷敷在微红的脸上,疑惑地朝我问道:“二姐姐,谁是韵淑郡主。”
  我未说话,有人已是笑答道:“回五小姐的话,韵淑郡主就是韶王殿下的独生女儿。以前与殿下一道,在冰璃宫也是常来常往,这些日子不知怎的就不来了。”
  这时,昕得外面人声嘈嘈,像是有人来。转眼就见到一个小丫鬟进来,端正行礼后道;“娘娘是御前的浊公公,皇上今日与朝臣议事走不开身,所以命他来问娘娘安好,是否请进来?”
我轻蹙眉,挥手道:“你去回话时,就说本宫正歇着。”
  浊公公服侍过丰熙、轩彰两代君王。他虽是个太监,但常在御前伺候,深得帝王信任,无论哪宫的主子见了他都要给他三分颜面,怕是还未受过如此的冷遇。
玉笙叹口气,知道劝不动我,眼神示意小丫鬟先停下,嘱咐道:“虽未到伏暑,但这天也热了劳烦公公顶着日头跑一趟,你且过去,请公公在角门喝杯茶水,记得回话的时候软和些。”
  那人应声就下去了,我赏得有些乏,就由宫人扶着往内室去。外面闷热,日光照在阑干上晃晃地一阵亮光,里头却是清凉舒适。芳芷跟在我身边,我侧首过去,看到她正疑惑地看着我,唤道“二姐姐。”
    “芳芷不明白,二姐姐为什么要老是躲着皇上?”芳芷是个口无遮拦的,也不管旁侧的人在跟她使眼色,顾自接着说道:“我记得很久以前,姐姐是很喜欢皇上的。”
“很久以前?你也说是根久以前了。”我淡然道
  芳芷冥神思索,回忆道  “那时我大概只有六七岁罢。还记得当年姐姐嫁给皇上的时候,是多么喜庆多么高兴。我那时不懂事,还哭着拉住姐姐的衣裙,说什么都不让姐姐走。急得喜娘团团转,她们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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