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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一枕黄粱梦-第1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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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六个人把连家的前厅当成自家的后院一半,你来我往的连喝着茶带吃着点心,掐架掐得不亦乐乎。
  许樱站在门外听了一会儿,倒也听出了这三对夫妻的性情,虽说是官家出身的,但因为家败了,在市井里滚了好几圈了,偏又还放不下架子,就成了如今这不上不下的模样,她心里叹了口气,怪道婆婆早死,从她留下的东西来看,那是个清高孤傲的,偏为了家族嫁到了商家,虽说丈夫是个好的,偏偏一年倒有大半年不在家里,生了三胎都没站住,婆婆张罗着纳通房,好不容易生了儿子,早前郁结于心的那些个病,也全都找来了,这才早早的就去了。
  她听了会儿觉得听够了,使了个眼色,轻咳了一声,姚荣家的挑了帘子,“太太来了。”
  杜家的人都住了声,一个个正襟危坐,瞧着一个俏生生的小媳妇莲步轻移进了屋,许樱本就生得白,模样冷艳逼人,头梳圆髻,戴了累金侧凤钗,因是新婚穿了件大红织金八宝花纹的对襟长袄,露出一截雪白的月华裙,脚踩着大红的绣鞋,鞋上缀着五颗梅花型的珍珠,这一身端是富贵逼人得很,她偏又进屋就带着恭敬,“外甥媳妇给大舅舅、大舅妈、二舅舅、二舅妈、三舅舅、三舅妈请安。”
  这六个人眼睛盯着许樱自上那些个值钱的物件,别的不说光那赤金嵌明珠的手镯,就是当年杜家姑奶奶的遗物,据说是连俊杰拿了四两黄金,十六颗南海明珠,请京里珍宝斋的当家师傅打制的,光是人工费又花了四两黄金,如今落到了许家姑娘的手里,杜家的人颇有些“肉疼”。
  “起来吧。”杜大爷咳了一咳,虚扶了一下,许樱站了起来,姚荣家的搬了把椅子,许樱侧坐着,这是真心拿杜家的人当连成璧的外家恭敬着。
  杜大爷又咳了一声,“成璧呢?你们来京里,怎么没往家里来?偏把许家的亲戚走了个遍?”京城里的蛐蛐都能传几句闲话,连成璧夫妻昨天串了一天门子的事,自然是早就有传到了杜家耳里。
  “这原是我年轻,遇事思量得少的缘故。”
  “怕不是思量得少吧,是没把我们这几个穷舅爷放在眼里。”杜二爷翻了翻白眼。
  “二舅舅您怪罪得是,原是我们小辈人的不是。”依着许樱的意思,真应该三家舅爷家都走遍了,无非是送上些礼品的事,杜家不管怎么样也是连成璧的舅家,如今是他们夫妻失礼于人前,如今她也只得陪笑脸。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许樱这样带着笑往边上一坐,一个劲儿的认是自己不对,倒让这六个人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杜三爷咳了咳,“我们几个倒无所谓,支近的亲人,嫡亲的舅舅,哪有怪外甥的,只是不知你进了门,可曾给我那苦命的妹妹上过香?”
  “自是上过的。”许樱说道。
  “如此便好。”
  问过了这句,一时间场面上就有些冷,六个人预备着一肚子的话,为得就是来找茬,可偏被许樱四两拨千金给避了过去,原先预备的话竟一句都没用上,杜大太太站了起来,“这原是我头一回来,竟不知道这宅子内里是什么样的,外甥媳妇你可愿着我们去瞧一瞧?”
  “舅舅和舅妈来了,瞧瞧我们住的宅子如何,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大舅舅、大舅妈、二舅舅、二舅妈、三舅舅、三舅妈,外甥媳妇在外面引路,你们只管来看,我本年轻,这宅子是下人们布置的,若有什么不当之处,还请几位长辈替我们小辈掌掌眼。”
  这六个人许久没被人如此的恭敬了,自然有些飘飘然,一个个都拿着架子,站了起来,许樱在前面引着路,带着这六个人,把二进的宅子看了个遍,中午又备了上等的席面请他们吃喝一顿,走时又拿走不少礼品,又定了下次连成璧沐休时要登门拜访谢罪,这才将这六个原本想要闹些事的杜家人,恭恭敬敬的送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原本的体面人家败了下去,其中的种种不足为外人道。


☆、132人情事故

  连成璧刚进门就听见杜家的人来访的事;原本带着的三分醉意立刻就醒了;今日他头一日进翰林院做事;虽说因他有探花的功名;各个都能免多瞧了他几眼,却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到了晚上许樱的六叔出面请了几个同僚吃酒;众人在席间说得都是朝廷跟文章上的事;虽说有一两个人看他不太顺眼,但是有六叔调和着,倒也一时宾主尽欢,他们原觉得他持才傲物;又是商贾出身与翰林院清贵的风范不符;可瞧着他的学问是极扎实的,人虽有些傲气可也不是油盐不进瞧不起人,说话做事并无暴发户的习气,对他都改观了不少,连成璧也不是真的孤介到一进翰林就想着和谁都不交往,这些人多数也是读书人,虽说都有这样那样的脾气,终究和行商人家行事不同,他倒没想找什么知心良朋,至少君子之交淡如水吧。
  由此他也更感激替他引路的许昭龄,许昭龄说起来年龄也不算是多大,在一帮子年龄老大的翰林当中算是年轻的,于他却是长辈,几次提点都让他得益颇深,等回了自己家里,却没想到自己家的亲戚在许樱面前给自己丢脸了,难免有些惴惴,待回到正房时,瞧见许樱正对镜梳妆,细白的手拿着象牙梳梳过乌黑如瀑的长发,瞧见他时微微一笑,“老爷回来了。”
  “嗯。”他点了点头,伸手接过她手里的梳子,替她梳法,“怎么这么快又洗头?”
  “京里风大,在外面一天总觉得头上落了许多的灰尘。”许樱瞧着镜子中的自己和只露出大半身子的连成璧,少年的手拂过她的黑发,忽然间一阵的恍惚,其实她是配不上他的吧……那么心底无私一片洁白无瑕的少年……
  “今天杜家的人来了?”
  许樱听他这么说笑了,转过身夺过他手上的梳子,“你这么说我倒要问问你了,京里有三位舅爷在,你当初为何不带我去拜访,如今倒让舅爷上门,反显得我失礼。”
  连成璧被她说得一愣,杜家的人再差也是他的舅家,他品性本就孤高,恨不得一身白衣上面一丁点的灰都没有,可这杜家却是弹不掉抹不去的,自是不想见,他素来任性,不想见就不见了,却没想到许樱数落的就是这个,而不是杜家的人有多难缠。
  “这个……”
  “虽说如今杜家穷了,要靠着连家的接济过活,可是娘亲舅大,他们是你的亲娘舅,你娘过世的又早,舅舅是断断不能不敬的,退一万步说,你初到京城为官,人人都知你与杜家的关系,你若是失礼于人前,人不会说杜家人难缠,只会说你不孝。”
  连成璧对人□故不是不懂,只是不爱守着那些个人□故过活,可偏又不得不入世,许樱说的他自然想到过,可想到了却没走心,说到底还是小孩心性,他能智计百出与盗匪相斗,可要说与人为善,他是真不懂,在家时是觉得那些人都是别有目的,索性除了祖父母和父亲、二叔,跟谁都不好,与谁都不深交,出门念书也是人人都与连成珏好,他不会似连成珏一般长袖善舞,索性就又谁都不理,偏连家的长辈都纵惯着他,也就是连俊青能说他两句,如今考上了探花要出来做官了,遇事自然欠考虑。
  “他们……”他不喜杜家归根结底不是心疼钱,是心疼自己的生母,为了这些个亲人到死时都不得安宁,操碎了心。
  “他们归根结底是你舅舅。”许樱整了整他的衣裳,要说亲人伤人,她受得岂不是更多?可杨氏教她的道理她是记得的,总归不能太过失礼,把别人的错处变成了自己没家教,让父母蒙羞,杜家的人无非是花了连家的钱养着,再加上嘴不好而已,比起许家的那些人简直是一群绵羊。
  连成璧不说话了,这些道理杜氏活着的时候,舅舅们来了,他不乐意去见时,杜氏也和他说过,“我沐休的时候带你去拜访就是了。”反正杜家人什么样许樱也知道了,见就见罢。
  连成珏站在客栈的二楼看向楼下,到底是天子脚下首善之地,贩夫走卒之间相撞也互有礼遇,来往众人都带着股子从容,他一口饮尽了杯中的清茶,关上窗面对躺在床上赤着上身看书的男子一笑,“大人今日倒不急着走?”
  “你若不急,我便不急。”男子约有四十左右岁的样子,身量高壮留着短髯,长相颇端正,只是他此刻一笑,带着三分的撒娇,若是认识他的人,怕要吓死。
  “我来便是要来看你,怎会着急。”连成珏微微一笑,原本他是一张纯善的脸,此刻竟带上了三分的魔性。
  那人坐了起来,拉住连成珏的手,“你若是不急,为何不住到我在京郊的园子里?反而栖身客栈?”
  连成珏抽回了手,“瓜田李下啊大人,再说我身边还带着一位娇客。”
  那人的脸冷了下来,“我倒要问问你了,那位娇客到底是谁?”
  “那位娇客本是远山县江大人的千金,我嫡母的干女儿,也是我的义妹,我们自然是清清白白的兄妹关系。”
  “兄妹?”他挑了挑眉,“我倒不知道这干亲也能称兄妹。”
  “人家还看不上我呢,大人您尽可以放心……”他伸手玩弄着男人的发尾,“只是你如今就这般捻酸吃醋,我若是成了婚你待如何?”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自该是成婚的,只是不要摆到我跟前来就是了。”男子的嘴上这么说,话里却带着怨。
  “我祖母的意思是让我入豪富人家做赘婿,此事若是成了,你我怕也是要少牵扯了。”连成珏推开了他,“反正你也不止我一个。”
  “你又只我一个吗?”
  连成珏冷笑坐到床边,玩弄着男子落在床上的腰带,那腰带是八块白玉所雕,暗刻着狮首纹,中间以环相连,环环相丝纹丝不乱,“说这话是不是有点太没意思了?”
  “我早说过了,你自连家出来,凭你的本事和我的相助,一样可做成一番大事。”
  “连家的都是我的,我的东西我干嘛要放手?”连成珏挑了挑眉,随手扯下了自己固发的白玉簪,一头的长发散落于肩。
  “你既不想放手,难道真听凭老太太安排婚事?”男子本是朝中显贵,虽说品级不高却手握重权,又是太后的心腹,这世上美貌的男子虽多,他过手过的却也如同过江之鲫,偏连成珏如同泥鳅一般滑不留手,却莫名的带着魔性,让他怎么样也放不了手。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又有何法子。”
  “要说法子……”那人凑近他的耳畔,“你若对我好,我自对你好……这法子是人想出来的……”
  江琳琅单手支肘倚在窗边,心里转了七八个主意,却没有一个能落到实处,她回了远山县去找干娘,干娘却把她交到了连成珏手里,虽说又派了个婆子陪着她,一路上连成珏也是君子得很,遇上生人也只说是护送自家的妹子上京,一路上殷勤陪伴,衣食住行关怀备至,为什么这般体贴的人,却不是连成璧呢?
  她虽说一股子痴心上了京,可又近乡情怯起来,如今她已然离了家,再没有了退路,连成璧若还是那般冷冰冰不近人情的样子,她也只有三尺白绫上了吊这一条路。
  金环端着一碗拿白瓷莲花碗盛着的银耳莲子羹进了屋,瞧见她一会儿痴痴的出神,一会儿愁云满面,知道她是在想心事,“姑娘,您还是吃点东西吧,总不能无精打采地去见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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