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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大清相国-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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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相国》第三部分《大清相国》第十三章(3)

陈廷敬忙拱手道:“谢谢明珠大人。廷统还少历练,我只望他先把现在差事当好。”

明珠感叹唏嘘的样子:“廷敬就是太正直了,自己弟弟的事情不方便说。没事的,我明珠用人,心里面有杆秤!”

夜里,陈廷统过来说话。两兄弟在书房里喝着茶,没多时就争吵起来。陈廷敬说:“我同你说过,不要同明珠往来,你就是不听!”

陈廷统火气很大:“明珠大人哪里不好?我从来没有送他半张纸片儿,可人家举荐了我。靠着你,我永远只是个七品小吏!”

陈廷敬很生气,却尽量放缓了语气:“你以为他是欣赏你的才干?他是在同我做交易!我没有参富伦,他就给你个六品主事!你知道你这六品主事是哪天到手的吗?就是我向皇上复命的第二日!”

陈廷统冷冷一笑,说:“如此说,我官升六品,还是搭帮你这个哥哥?”

陈廷敬大摇其头:“我正为这事感到羞耻!”

陈廷统高声大气的:“你有什么好羞耻的?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包拯、海瑞,你也是个滑头!你要真那么忠肝义胆,你就把富伦罪行全抖出来呀!你不敢!你也要保自己的红顶子!”

陈廷敬指着弟弟骂道:“廷统,我把话说到这里,你不肯听我的,迟早要吃亏!做官,你还没摸到门!”

陈廷统呼地站了起来:“好,你好好做你的官吧!”陈廷统说罢,起身夺门而去。

月媛从外头进来,说:“老爷,你俩兄弟怎么到一起就吵呢?你们兄弟间的事,我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左右为难。”

陈廷敬说:“你不用管,随他去吧。”月

媛叹了声,说:“我也想不通,连大顺都说,富伦简直该杀,你怎么没有照实参他呢?”

陈廷敬说:“月媛,朝廷里的事情,你还是不要问吧。我知道你是替我担心。你就好好带着孩子,照顾好老人。朝廷里事情你知道多了,只会心烦。”

月媛添了茶,见陈廷敬没心思多说话,就叹息着出去了。陈廷敬独自站了会儿,想着廷统跑到家里来吵闹一场,很是无趣,便去看望岳父。

李祖望正在书房里看书,只作什么事儿都没听见。陈廷敬请了安,说:“爹,我这个弟弟……唉!”

李祖望笑笑,说:“廷敬,自己弟弟,能帮就帮,也是人之常情。”

陈廷敬摇头道:“不是我不想帮,是他自己不争气,老想着走门子。官场上风云变幻,今日东风压倒西风,明天西风压倒东风,他想走门子求得发达,走得过来吗?”陈廷敬说这么时,想到了自己悟出的稳字诀。

李祖望说:“是啊,就像赌博,押错了宝,全盘皆输。”

这时,月媛着领着翠屏端药进来。陈廷敬同李祖望对视片刻,都不说话了。月媛说:“爹,您把药喝了吧。”

李祖望说:“好,放在这里吧。”

月媛站了会儿,明白他们翁婿俩有些话不想当着她的面说,就出去了。

陈廷敬望着月媛出门而去,回头说道:“爹,月媛怪我有话不肯同她说。官场上的事情,我不想让她知道太多,徒添烦恼。”

李祖望说:“她心是好的,想替你分担些烦恼。可有些事情,的确不是她一个妇道人家该问的。你不说就是了。”

陈廷敬说:“月媛问我为什么不参富伦,我没法同她说清楚。”

李祖望说:“朝中大事我不懂,但我相信你有你的道理。”

陈廷敬摇头叹气道:“爹,我只能做我做得到的事,做不到的事我要是想做,就什么事都做不了!”

李祖望问道:“富伦就这么硬吗?”

陈廷敬压着嗓子说:“参富伦,等于就是参明珠、参皇上,我怎么参?”

李祖望闻言大惊,又是点头,又是摇头。陈廷敬又说道:“假如我冒险参了富伦,最多只是参来参去,久拖不决,事情闹得朝野皆知,而山东该办的事情一件也办不成。到头来,吃亏的是老百姓!”

27

张汧奉命进京,仍是暂住山西会馆。陈廷敬今日难得清静,约了张汧逛古玩街。两人在街上闲步一阵,进了家叫“五墨斋”的店子。掌柜的见来了客人,忙招呼着:“哟,二位,随便看看!我这店里的东西,可都是真品上品!”

陈廷敬笑道:“早听说您这店里东西不错,今儿专门来看看。”

掌柜的打量着陈廷敬跟张汧,说:“二位应是行家,我这里有幅五代荆浩的《匡庐图》。”

陈廷敬听了吃惊,问道:“荆浩的画?果真是他的,那可就是无上妙品了!”

掌柜的从柜里拿出画来,去了一旁几案,小心打开,说:“这东西太珍贵,搁外头太糟贱了。”

陈廷敬默然不语,凑上去细细鉴赏。张汧看了看,摇摇头说:“廷敬,就看您的眼力了,我不在行。”

陈廷敬说:“我也只是略知皮毛。”

掌柜的瞧瞧陈廷敬的眼神,又瞧瞧画,小心说道:“很多行家都看过,叹为观止。”

陈廷敬看了半晌,点头道:“观其画风,真有荆浩气象。这句瀑流飞下三千尺,写出庐山五老峰,是元代诗人柯九思的题诗,这上头题的荆浩真迹神品几字,应是宋代人题写的。这幅画并没有画家题款,所谓匡庐图,只是后人以讹传讹的说法,叫顺口了。”

张汧问:“何以见得?”

掌柜的也想知道究竟,张嘴望着陈廷敬。陈廷敬说:“荆浩遭逢乱世,晚年隐居太行山,他画的山水都是北方风物,多石而少土,高峻雄奇。张汧兄,你我都是太行山人,您仔细看看这画,不正是咱们家乡?”

不待张汧答话,掌柜的早已拊掌道:“啊呀,您可真是行家。”

陈廷敬摇头道:“掌柜的别客气。请问您这画什么价?”

掌柜的伸出两个指头:“不二价,两千两银子。”

陈廷敬摇头而笑,闭嘴不言。掌柜的见陈廷敬这般模样,赌咒发誓的,只说您老人家是行家,该懂得行情,这个价实在不贵。陈廷敬仍是微笑着摇头,眼睛往柜上看别的东西去了。

《大清相国》第三部分《大清相国》第十三章(4)

掌柜的急了:“要不这样,您出个价?这么好的东西,总得落在行家手里,不然真糟蹋了。”

陈廷敬仍是摇头。掌柜愈加不甘心:“这位爷,您就说句话,成不成交都没事!”

陈廷敬笑笑,说:“我还是不说话吧,说话就会得罪您。”

掌柜的拍胸跺脚的,甚是豪爽:“这位爷您说到哪里去了。您开个价。”

陈廷敬也伸出两个指头:“二两银子。”

掌柜的勃然作色:“您真是开玩笑!”

陈廷敬却仍是笑着:“我说会得罪您的,不是吗?”

掌柜的似乎突然觉着来客兴许不是平常人,马上嘻笑起来:“哪里的话!我只是说,二两银子,太离谱了。”

陈廷敬说:“只值二两银子,您心里清楚。”

掌柜的圆溜着眼珠子:“这位爷,您可把我弄糊涂了。”

陈廷敬哈哈大笑:“您哪里糊涂?您精明得很啊。”

张汧小心问道:“廷敬兄,未必是赝品?”

陈廷敬说:“您问掌柜的!”

掌柜的苦了脸,很张皇的样子:“真是赝品,我就吃大亏了!我可是当真品收罗来的!”

陈廷敬笑笑:“掌柜的还在蒙我俩。”

张汧看看掌柜的,说:“廷敬兄,您只怕说中了,掌柜的不吭声了。”

陈廷敬说:“我还不算太懂,真懂的是高士奇,他玩得多,他是行家。”

掌柜的听说高士奇,忙拱手相问:“您说的可是宫里的高大人?”

陈廷敬笑而不答,只问:“你们认识?”

掌柜的连忙跪下,叩头道:“小的不敢欺瞒两位大人!”

陈廷敬忙扶了掌柜的:“起来吧,我俩没着朝服,脸上又没写着个官字。”

掌柜的站起来,拍着膝头的灰,恭敬道:“您二位大人既然同高大人相识,肯定就是朝廷命官。高大人看得起小的,小的这里凡有真迹上品,都先请高大人长眼。这《匡庐图》真品,正是在高大人手里。真品《匡庐图》,还不止值两千两银子。小的卖给高大人,只要了两千两。高大人还买了幅同这个一模一样的赝品,的确只花二两银子。”

张汧问:“高大人要赝品做甚?”

掌柜的说:“这是高大人的习惯了,他说真货搁外头糟蹋了,世上能识真假的人反正不多。真要碰上行家,他才拿真货出来看。”

陈廷敬同张汧相视而笑。两人出了五墨斋,寻了家馆子,小酌几盅,谈天说地,日暮方回。

几天之后,南书房内,明珠边看奏折,边闲聊着,问大伙儿推举廉吏和博学鸿词的事儿。原来皇上恩准四品以上大员举天下廉吏备选,荐饱学之士入博学鸿词。高士奇虽位不及四品,却是皇上文学侍从,也奉旨举贤荐能,便道:“士奇正在琢磨,还没想好。”

明珠就问陈廷敬想好了没有。陈廷敬说:“廷敬以为嘉定知县陆陇其,青苑知县邵嗣尧,吴江知县刘相年,都是清廉爱民之吏。要说饱学之士,廷敬首推傅山。”

听了陈廷敬这话,大家都停下手头活儿,面面相觑。

明珠道:“廷敬呀,陆、邵、刘三人,虽清名远播,才干却是平平。我掌吏部多年,最清楚不过了。傅山您就不要再说了,他一直寻思着反清复明,天下谁人不知?”

“谁想反清复明?”突然听得皇上进来了,臣工们吓得滚爬在地。

皇上去炕上坐下,说:“朕今儿不让张善德先打招呼,径自就进来了。明珠,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高士奇抢着回奏:“回皇上话,原是陈廷敬要保荐傅山入博学鸿词,明珠说不妥,天下人都知道傅山同国朝不是一条心。”

皇上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朕自小就听说傅山这个人,他的一首反诗很有名,当年不光在读书人当中流传,就连市井小儿都会背诵。你们有谁还记得?”

一时没人吭声。半晌,陈廷敬回道:“臣还记得,那诗写的是‘一灯续日月,不寐照烦恼。不生不死间,如何为怀抱!’日月为明,此诗的确是反诗。”

皇上微微而笑,说:“你们呀,都是滑头!朕就不相信你们都不记得了。朕当年还是黄口小儿,记住了,几十年都忘不了。只有廷敬敢说自己记得,可见他襟怀坦白!”

陈廷敬拱手递上奏本:“臣想推举陆陇其、邵嗣尧、刘相年三个清廉知县。博学鸿词科,臣首推山西名儒傅山!臣已写好奏本,恭请皇上御览!”

张善德接过折子,放在皇上手边。皇上说:“这个折子照样还是你们先议吧。朕记得很小的时候,就听廷敬说过傅山,知道他是个很注重自己名节的读书人,为了不剃发蓄辫,就披发为道,不顺清朝。”

高士奇听皇上如此说了,马上奏道:“傅山同顾炎武狼狈为奸,曾替苟延残喘的南明伪朝廷效忠。”

陈廷敬说:“启奏皇上,高士奇所言的确是事实,但时过境迁,应摒弃成见。要说傅山,臣比高士奇更了解。”

高士奇说:“的确如此,陈廷敬同傅山是多年的朋友。”

陈廷敬听出高士奇话中有话,便道:“皇上,臣同傅山有过几面之缘,虽然彼此志向不同,却相互敬重。要说朋友,谈不上。从我中进士那日起,他就鼓动我脱离朝廷;而我从同他相识那日起,就劝说他归顺朝廷。”

皇上点头片刻,道:“廷敬,朕准你保举傅山。这傅山多大年纪了?”

陈廷敬忙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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