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妹!替本宫挡着-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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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爷他需要打工仔,这才是大实话。
最后朝廷也只将首犯诛除,其余者前段时间太跳腾的人,都被记过处分。在这一方面,高津予作为皇帝是记仇的,却又不同于传统的株连案。
甚至对于此次事件的失误,高津予出去必然要铲除的有里通外敌嫌疑的官员外,再未多问责他人,而是将责任多咎于自身之上。
“但使孤谨慎而善断,南人绝无计可施。”他很谦逊,责任他担着。
转而又不断传召了朝中各谋臣,秉烛夜谈。
一时为好谈。
这就是高津予在人事上的明智之处。
即便是曾经出于敌对位置,如今秦方好都不免要欣赏。高津予此人,或许是有不少缺点,个人的也好,或者是皇帝这个职业的职业病——这绝对不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更不用说要用小言的“完人”标准评判。
但她同样是做过领导和下属两个身份的人。
作为一个打工仔,最讨厌遇上的是哪种领导?
自己不干活,平时把累死累活的事全交了下属,当人是老黄牛般去做,到出了事要追究责任了,全推给下属;有了荣誉,则全是他一个人的。
错的是别人,对的永远是自己。遇上这样的领导,那么下属的工作心态会好才怪了。
作为一个人主,不仅仅是要有威望。
高高在上坐在龙椅上,虎躯一震,别人就要像下饺子一样地一路跪下——这不是威望。
真正的人主,善用人,能将内部人事融洽,努力使工作环境更积极。
但凡是人都会有缺点,形形色色的人,形形色色的个性:有人贪财贪利,有人木讷,有人耿直,也有人自视甚高才子气……人主的目的,便是将这些人聚集在一起,使他们各施所长,使国家这部机器运作起来。
简单的说,就是如何让三个和尚有水吃。
这一种能力,是秦方好所没有的,也很难培养。
便是后台的政治素养能培养,先天的领袖潜质也不是容易教授的。
此刻她也算输得心服口服了。
凭着前朝,她和姜绍辉,一女人一老头,两个人,或者说一小群人要扭转周朝的局面,实在是痴人说梦了。
☆、53永寿宫之香
此刻她也算输得心服口服了。
凭着前朝,她和姜绍辉,一女人一老头,两个人,或者说一小群人要扭转周朝的局面,实在是痴人说梦了。
确实是痴人说梦,事态的发展,她根本无须担心高津予——以高大爷的能力,高家店暂时倒不了。
前朝无事,那么秦方好最该担心的就是她自己了。
“请陛下黜中宫,以平众怒。”大臣们进言这般说道。
对于天下众人来说,秦方好处在一个极尴尬的位置,魏国撕破合约,而首当其冲,她便是一个半含了人质半含了吉祥物性质的南朝公主。
和平时期,两国休养生息备战的时候,她充当着吉祥物;而一旦局势紧张,两国宣战,她便是一个被舍弃了的人质。
高津予根本就不想黜中宫,“中宫为后妃之首,内宫之重,不可轻免。”
要说两国翻脸撕毁重要人质的这个步骤,高津予很明白,自舍弃的一刻开始,这位南朝公主在魏帝心中就无半分分量在。
撕毁人质,不会伤及敌方半分,只会让他失去一个共枕而眠的妻子。
然而北国众臣的怒气继续一个发泄口,魏使撕毁合约背信弃义卑劣的行径让人义愤填膺。
不株连朝臣,也是所有人的心声,自己得活之后,于国有辱之事,总要给众人一个交待。
他们不能把自己交待了,那么交待一个南朝公主,一个尴尬无意义的人质总行吧?
对这些人而言,中宫不过就是个女人,帝王何患无妻?更何况有不少人,自家的女儿还正在宫中等着出头。
顶着压力,高津予对这些奏章不予理睬。
退朝到交泰殿中,他的妻子,被称作中宫的那个女人,正等着他。
倚在庭畔的栏杆边小坐,仔细欣赏着她美妙娇俏的丰姿和柔顺垂肩的美发。
神色间有些忐忑,又有些无措。却不置一言,为自己说些什么,或者要求什么。
“陛下来了。”她站起,似若无事般地笑着,“这些天累着了吧,怎么有空来看我。”
“这是不欢迎我了?”
“不,我只是……”她偏过头,微的掩饰神情,“只是想不到您还会来。”
这一刻,他明白,她除了只是一个被时势推到第一线的女人之外,她什么都不是。
她不能脆弱,因为即便是流着泪流着血,也不会有人倾听她的心声。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对于前朝的压力,他们都知道。
她未问一句,而他亦未信誓旦旦地承诺一句,有的只是背后的坚持与抗争。
许多时候,做比说更有效益得多。
一个人心中若有另一人的存在,必是讷于言,而敏于行。
秦方好没有声辩过什么,甚至从无示弱。然而高津予明白,他的妻子,只不过是一个被形势所逼的女人。
便是一个男人的话,被这样一次有一次地逼迫到绝境,又有多少人,还能坚持下来。
——在这个女人的身上,他看到了韧劲。
交泰殿的气氛紧张不止是秦方好一人感觉得到,虽在高津予的力挺之下,帝王在此紧张时刻仍是每天在中宫停留,然而就连小孩都敏感地意识到了这种气氛的不对劲。
除了约束下人,前朝紧张的气氛,最明显的就使得宫人们越发得战战兢兢,犹如惊弓之鸟。
秦方好还得每天安慰着养女英慧,还得应付每天请安来的妃子们,越发放肆的后宫。
其实内心而言,她自己的压力也不小。
时值深秋,这一日黄昏,朔风乍起,使人顿觉寒气透骨。
吊窗已经关上。从窗缝漏出来的光线,照在内室,十分幽暗惨淡。间杂天际一两声寒雁的鸣叫,哀愁凄凉,教人忍无可忍。
秦方好披拂着云缎吉祥纹饰的外衣坠地而行,意踟蹰,对宫人说,“去永寿宫。”
永寿宫风光幽静,辇车隔着很远,便听到太妃们做着晚课的诵经声。
秦方好如往常一般,不敢多声响,脱袜入堂,在佛前供奉着鲜花。
而世间那位以“永寿宫”相称的北朝第一贵妇,暮年的太皇太后如普通老妪一般穿着深色的衣服,只格外清减干净。念陀罗尼经文的嘶哑声音,从她稀疏的齿缝里漏出,听起来却甚为微妙而庄严。
秦方好跪于其后,一般合十,正做着一生中又一个的艰难抉择。
许久之后,听到永寿宫说道,“你心中有事不宁。”
“不敢再您面前造次。”秦方好颇有些感慨,“我还记得初次来见您,那时候我初封了宁国公主,承庆宫也因此改名。”
苦笑,“虽然一直被荣称为‘宁’,然而安宁于我此生而言却是最奢求之事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老祖宗?”
老去的永寿宫微笑着,在佛堂中安详虔诚,“我也是汉家的女儿。”
若说跌宕的话,这位永寿宫的一生又怎不曲折呢?
“那时候……翻老黄历了,几十年了,我这老太婆也是这么过来的。”永寿宫这么微笑着,“尽管去做好了,天下有什么必跨不过的坎。”
以她的一生阅历说出这么句话来,别有一份担当。
便是自她开始,汉人之血脉融入西辽之中,也自她开始,民族的交融比之前益发的频繁起来。
这位老太太于夫死之后,长子年幼,却守着一家的家业,之后的几十年中高家愈发的壮大,逐渐成了卢龙第一家族。
好不容易等熬出头了,长子却于她之前猝死,白发人送黑发人,永寿宫却于一个女人生平最痛之中,辅佐了三代人。
“人的一生,逆水行舟,没有回头路。”永寿宫说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没有什么该后悔的。
秦方好闭上眼,再次礼拜。
这一世从她初到这里之后,便是在一个陌生的身体中重生,熟悉着这个时代,竭尽全力的做一个好皇后(以免亡国被清算);然后为了自己的命运一步步做抉择,没有一刻的停顿。
而如今,仅仅是在永寿宫的这个小佛堂中,闭眼的瞬间她才偶得了一丝安宁。
坚强并非天生,而一旦回首,她将再也站不起来。
无法逃避的话,那就只有面对,且看这一泓春水将如何流将下去。
“多谢您了。”她睁开眼,“或早或晚,世间之事都会有个结果,尽人事,听天命。”
永寿宫点头微笑。
她赠予中宫金刚经一卷,又奉赠一串金刚子数珠,装在一只绘着五叶松枝的漆盒之中,外面套着青色同纹饰的镂空锦袋。
佛香燃起,冉冉青烟,秦方好说不全,只觉应有檀香或如沉水。
拜谢之后,她回宫。
如果不作为是罪过的话,那么她必将做出个抉择来。
秦方好换下绫罗,卸下头上饰物,对一众宫人言道,“各人准备一下,咱们可以收缀着包袱了。”
收拾包袱,难道要准备滚蛋了?
这话把众人都惊到了,秦方好没留时间给众人思考,自己去了内室更衣。
舒云作为首席心腹,实在又不明白中宫这一次又将来一个如何的“不按常理出牌”。
还是跟了进去。
尽心尽职地安慰道,“娘娘勿多操心,近来确实事不少,等过了这阵子就好。”
秦方好应了声。
舒云一看就知道她并没听进去,又道,“主子是受了什么刺激?娘娘,咱们这一路过来,什么苦没吃过?熬过了这一阵……”
“所以那是‘熬’。”她回道,“我要的不是‘熬’。”
“您又在说任性的话了。”
秦方好未声响,静坐了下来,“你觉得目下宫里情形如何?”
“这……”
“说实话,咱们如今过的日子如何。”
受人白眼,受人奚落,自然算不得好。
如今在北朝的皇宫里,连个小小的贵人都能受了唆使到她面前来找事,冷嘲热讽她一个敌方公主。
后宫是前朝的侧面体现,便是此刻一时高津予能为她压下所有话的,她过得也未免太窝囊——生命只靠于旁人的一念之间,并非她不信任高津予。若说是男女情爱,她或许会信几分,然而当他们另有政治身份的时候,帝后之爱实在是虚妄了。
她不能把命运放在别人的心性之上,这些年的经历告诉她,只有自己掌握主动态才更能博得出路。
“天子的事太多,朝里朝外都是他的责任。”秦方好也很体谅他的职责,“如果有一日……不是他不愿顾我,而实在是人的精力有限。”
“你还记得前几日我与帝姬行经过板桥过廊时,地上的污秽把?”
舒云点头,“娘娘,这些宵小不过逞一时之快罢了。”
“你还会觉得我在宫中的日子好过吗?”
秦方好说道,“既然进不得,‘熬’得这么痛苦,那么就退吧。”
舒云惊道,“娘娘您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