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的后来-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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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娜咬着唇,也没有出声。这种事天天都会发生,她曾经试过帮助被打的人,但结果却是两人一起挨了更多的打,被她帮助的人也未必会感谢她。
倒完水,所有的奴隶被放出去前,都要接受监工的检查,确定没有偷水喝。那监工见所有人的嘴唇都是干裂的,才满意地点点头:“行了,晚上会给你们水的,但如果被我发现你们来偷水,哼哼……”他冷笑一声,没说会怎么样,但所有人都打了个冷战,低着头顺从地出去了。
明娜也低眉顺眼地回到了自己“主人”的帐篷,那里离别的帐篷要远些,当走到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时,她手指一动,嘴微微一张,十几个小水珠忽然出现钻进她口中,湿润了原本干渴的喉咙。
她用手指摸了摸嘴唇,确保不会泄露自己做的手脚后,才走近了帐篷,忽有所觉,猛地偏过头,躲过了从账中丢出来的一个酒瓶:“死丫头滚哪里去了?!居然敢偷懒不干活?!还不快滚进来!”
明娜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又飞快地掩饰了过去。她钻进帐篷,便看到那位“主人”歪在毡上,靠着几个垫子,满脸通红,全身酒气,手边七八个东倒西歪的玻璃长颈瓶,一只只剩下熏肉碎的碟子,就知道他又喝醉了。
“去哪儿了?!我这里一大堆活等着你来干呢!我当初花了那么多钱买你,你居然偷懒?!当心我把你卖到妓院去!”浑浊的眼已有些神志不清了,但嘴里说出的话还是那么难听。
明娜没回答,她知道就算回答了,这个酒鬼也不会听进去的,他只是想要骂人而已。她抿着嘴收拾一地的狼狈,不过只是用布擦一擦污迹就算了,这里水资源珍贵,当然不可能用来清洗染上酒渍油污的毛毯,反正当“主人”无法忍受时,他会用清洁咒的。
果然,酒鬼没有再追究问题的答案,只是骂骂咧咧地说着自己当初买她时花了多少钱,结果有多么不划算,然后说着说着,又骂起了那些有眼无珠的韶南人,居然看不起他的本领,诸如此类,然后就在酒气冲天中打起了呼噜。
明娜冷冷瞧他一眼,走到帐篷另一边的大锅前,搅了搅里面正在煮的药水,把火收小了一些,就开始了切嚏根草和剥无花果壳的工作。过了一会儿,她偷看到那个酒鬼已经完全睡死过去,暂时不会醒,忙放下手中的无花果壳,飞快地拿过一只小坩埚,放进材料,小心放到炉上熬煮着,同时还要分心留意酒鬼的情况。
天知道为什么这个酒鬼会是个魔法师?更准确地说,是被韶南魔法师协会与魔药师协会双双除名的魔药师。除名的原因不明,但根据营地里其他人的私下议论,似乎是他配制出某种据有强烈迷幻作用的药水,能使人神志不清地依照他人指令行动,并成功借此骗取了好几位贵族小姐的钱财,引起了上流社会一番大恐慌,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但他在这里还有些地位。每个月他都会制作一大批被明文违禁的魔药,由营地首领代售给图里的一名商人,换取大量钱财。在这个营地中,他是小有名气的财主,同时也是别人忌讳的对象,因为人人都害怕他会对自己下迷幻药。
托他的福,明娜每天虽然还会挨打挨骂,但从没有人敢真的将她打成重伤,生怕会惹得这位前魔药师生气。
自从九岁那年的秋天,她落到奴隶贩子手里后,已经过了一年多的时间。当初奴隶贩子们将昏迷的她带回去,害怕会引来麻烦,放弃了在马特港卖人,连夜把所有女孩子带到别的城市,一路上还对明娜下了药,让她迷迷糊糊地,无法反抗他们。
当明娜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从周围人的穿着和口音来看,她大致判断出自己应该还在伊斯特境内。她试着逃跑了好几次,有一次几乎成功了,却在最后关头被发现,拼死挣扎不过,又被带了回去。
奴隶贩子们终于发现了她曾经习过武的事实,因为害怕她逃走后会威胁到整个贩卖队的生存,他们下了狠心,拼着亏本,打折了她的腿,又给她灌了哑药,只是为了欺骗不知情的顾客,他们又让人治好了她表面上的伤。当时,她的腿看上去似乎是好的,一旦站久了,或是做了剧烈运动,就会疼痛难忍,加上无法说话,无处求助,真是说不出的绝望。
那时候的明娜,终于忍不住怨恨,怨恨不理会她呼喊的妈妈,怨恨多年不来看她的爸爸,怨恨丢下她回自己世界去的爷爷,怨恨骗了自己夺走储物戒指的尤坦和西比拉,也怨恨不肯放自己走的科宾,最怨恨的,是那天在外公家门前赶走自己的人。
不知挨了多少打骂,也不知道换了多少个奴隶贩子,她被当成是最麻烦的货物,辗转被贱卖到威沙,连同另外十多个男女奴隶一起被送到这个地方,然后因为被发现身上带有魔力波动,就成了这个酒鬼魔药师的仆人。
也许是之前吃的亏让她学了乖,明娜一直没让奴隶贩子们知道自己会魔法,到了酒鬼手下,也没暴露出来,甚至还在学习切割魔药材料时表现得十分笨拙。虽然这样做换回来的是酒鬼的打骂,但他也因此不把她放在心上,只当成是个有些魔法天赋但什么都不会的小鬼头,让她帮他看守炉火或处理魔药材料。
他整天都喝得醉醺醺的,明娜却寻到了机会,悄悄地藏下一些魔法材料,医治自己的脚伤和喉咙。半年来,已经有了很大的进展。她现在连走两三个小时的路,脚都不像以前那么痛了,喉咙也可以发出声音。不过她害怕别人会起疑心,所以仍继续装哑巴,还常常瘸着腿走路。
小坩埚里的液体散发出淡淡的药香,明娜飞快丢了最后一样材料下去,搅了搅,就移开了锅子,从柜子角落中拿出一个破了口的玻璃瓶——酒鬼丢掉不要的——将药水小心灌进去,用一个木塞塞住瓶口,藏在衣兜里。
酒鬼翻了个身,明娜一边转头看他有没有醒,一边迅速用布擦干净小坩埚里的残液,放回原处。虽然清理咒可以做得更成功,但她不想冒险,在离一个魔法师那么近的地方施放魔法,要是被发现,她之前所做的事就曝光了。
空气中仍残留着药水的香味,甚至连她衣兜里也有这种香气冒出来。明娜扇了扇周围的空气,见收效不大,干脆抓了一把嚏根草丢进酒鬼熬药的大锅里,原本的迷幻药剂迅速散发出一阵浓烈的芳香,把帐篷中原本的酒味都盖住了,那点淡淡的药香自然不在话下。
酒鬼闻到香气,猛地翻起身,冲到大锅前查看,狠狠地踢了明娜几脚,才放了另外几种药材,好抵消嚏根草带来的副作用。倒掉做错的药水,这种事他是不会做的,在这种鬼地方,每一种魔药材料都珍贵无比。
明娜忍住身上的疼,小心地护住了衣兜里的药。酒鬼没过多久,酒瘾又犯了,回头没找到酒,又没水喝,便丢下一句:“好好看火!再出错就不给饭吃!”出去了。
明娜偷看到他进了别的帐篷,知道他是找人喝酒去了,立马回身取过水壶和水袋,跑到存水的地方,借口“主人”要水,装了水回来,然后用杯子倒出大半杯,小心拿着来到帐篷一角自己的小窝里,翻开床铺,拨开沙土,掀起底下的木板,里面是一个封盖的破瓦罐,罐中有个水袋,还有几只半块的干面饼。这种食物,只要存放得好,一个月都不会坏。
她把杯中的水倒进水袋,拿出药瓶喝了一口魔药,便一起放进罐里,重新埋好,又用刚才装水的杯子倒满水放到酒鬼的桌上,才回到炉火前照看那一大锅魔药。
她能感受到,身上的痛楚正在慢慢消失。那瓶药水是专门用来调理身体的,只要她继续喝下去,很快就会恢复实力,加上她已经摸清楚周围的地形,食物和水再过几天也会准备好,用不了多久……用不了多久……她就能离开这里……
她还记得爷爷给她讲过的国家城市分布图,在学校里,也学过地理。图里与蒙里之间只有不到三天的路程,但附近的图里和营地主人有很深的关系,曾经有过逃跑的奴隶在那里被抓回来,因此她只能直接朝蒙里走。
虽然一路都是沙漠,但她有过和爷爷一起穿过沙漠的经验,又连着几个月和其他奴隶一起到北面图里的绿洲去背水,一定可以走下来的。只要到了蒙里,那里有爷爷的屋子,说不定还有萧家商行的人在。很快,她就可以回家了!
她仿佛看到爸爸在对她笑,妈妈抱着她大哭,马歇尔爷爷说要给她做好吃的,还有温妮絮絮叨叨地要给她做新衣裳……
“死丫头,你在发什么呆?!”一阵怒吼惊醒了她,抬头一看,原来是酒鬼回来了。他正焦急地搅拌着锅中的液体,生气地抬脚就踢:“看你做的好事!我的药都被你毁了!今晚没饭吃!滚吧!”
明娜撇撇嘴,那种害人的药,少做一锅是好事,而且,如果他真的那么看重那药,为什么要出去找人喝酒?没饭吃就没饭吃,这个营地里,又不是只有他这里有食物。
她在酒鬼的怒吼中钻出帐篷,往奴隶们的“餐厅”——一个破毡帐篷走去。本来像她这样有专属“主人”的奴隶,是不用去那里吃的,但她不想饿肚子,于是便跑去跟一大帮男女老少抢食物,还悄悄藏起了半块干面饼,带回帐篷里藏好。
她睡在自己的小窝里,一想到床铺下藏的东西,心里就说不出的激动:快了,快了,只要再忍几天……
半夜,她被几声马嘶吵醒了,接着就听到酒鬼在大声咒骂,外面来了个人,喊了酒鬼出去,低声在说些什么。
明娜悄悄爬起来,侧耳细听,听到似乎是有什么重要的客人来了,让他去陪一陪。酒鬼跟着去了,明娜心中有些好奇,不知来的是什么人?
第二天早上她去拿水的时候,终于看到了来客。那是一个二十岁上下的陌生青年,剑眉星目,长相十分俊朗,而且有一种说不出的高贵气度。看他穿着打扮,虽然只是简单朴素的诺嘉平民服饰,但就是与其他人格格不入,仿佛是王子跑进了乞丐窝里。
他很和气地和一个女奴说话,请她给自己弄一盆洗脸水来。女奴恍恍惚惚地进了存水的山洞,明娜在一旁听到几个女奴打趣她,说要是被那位贵人看中带走,就不用再受苦了。
明娜闻言,心中一动,低着头拿起水罐往回走,暗暗盘算着是否要向那位客人求助。他看上去像是个好人……
但是,很多她觉得是好人的人,都做了伤害她的事,这个“好人”到底可不可信呢?
她只顾着低头沉思,一时没注意,撞在一个胖子身上,摔倒在地,那胖子却拿眼瞪她:“你这个臭丫头,居然敢撞我?!看我不打死你!”说罢就一脚踢过来。
明娜暗叫不好,这个人是酒鬼的对头,一向不买他的账,说不定真会把自己打死的。她连忙躲开,但对方还带着两个同伙,一起围上来,她挨了几拳,也顾不得手上的水罐了,看准三人之间有了个空隙,就往外冲。谁知没跑出几步,冷不防有人从旁边伸了一只脚出来,将她绊倒在地,转眼间,四个人围上来了。
她暗暗咬牙,准备硬挨下这场打,无论如何,不能破坏了逃跑的计划。
“住手!”一道男声响起,隐隐带着威严,胖子和他的同伙不由得停下了动作,但又恼羞成怒:“谁在多管闲事?!”
回头一看,却是那位年轻的客人,神色严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