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莲华-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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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效法当初西羌过天门关后的策略,跋山涉水悄然逼近洛京,于抵达的子夜时分发动突然袭击。于是,事件惊人地重复上演了――在近旁士兵漫天飞弩的掩护之下,一个叫崔载的副将,带领着数十人抬着腰粗的擂木,在震天的吼叫声中,城门被硬生生地撞破,身后士兵呼啸着杀入城中。一场红了眼的厮杀之后,光复沦陷达三个月之久的帝都洛京。
这支叫西羌人望之胆寒,而被大元子民无不荣耀地称为“虎师”的军队,它的指挥官,名叫霍世钧。
☆、第82章
据说;复城当日,霍世钧便身着缟素额系白巾;到了当日投埋破城日壮烈殉城英烈们的那片乱葬野地之中洒酒祭奠;亲自下跪叩首。他的身后,雪耻复地、誓破安兴以十倍而还之的呼声排山倒海,满城尽是同仇与敌忾。
“洛京光复之后;原本进入西羌国境的另支军队奉他命先行东撤;与他统领的虎师前后夹击,与此同时,另一支军队在宋笃行指挥下,阻挡了哒坦的救援之道;西羌人腹背受敌;供给之路被切断;接连丢失原本已经占领的数十座城池,形势一片大好。”
“妹子,这就是我从金州出发南下前所发生的事……”
薛英望着善水,迟疑了下,又道,“爹娘遗躯,若是将来不可寻,待天下大定后,我若能,我便回咱们老家,给爹娘树一衣冠冢。我若不能,这事就交托给妹子你了。盼他二老在天英灵,能得安息。”
善水悲伤泣伏于地上,并未留意薛英话中之意,朝着北方叩头不起。
薛英直到她情绪渐渐稳定下来,这才上前扶起她,让她坐下。
善水擦去面上泪痕,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看着薛英,慢慢道:“哥哥,你过来找我,一定还有别的事。你说。”
薛英望着她,却默然不语。
没有谁这样宣布,但事实上,现在的大元已经以赤水为界,南边新的皇朝态度摇摆暧昧,北边一片混乱之中,霍世钧率着虎师纵横东西,控制着一寸寸从异族手中夺回的被占土地。
善水明白了过来,道:“他们是防世钧趁势争夺天下,这才叫你带我回去,是吗?”
薛英苦笑了下,避开了她的目光。
“哥哥,你现在做到了什么官?”
“前锋都尉……”
“是正四品的官了。”
“妹子,”薛英终于看着她,一脸惭色,“我……”
善水微微笑道:“哥哥,我不会怪你的。我知道你也有难处。嫂子他们都也在金京呢。只是能不能只带我一人走,让我的孩子们留下?”
薛英默默不语,只是头垂得更低。
“我明白了。”
善水轻轻道了一句,起身慢慢往里而去。
薛英望着她的背影,欲言又止,一只手握得紧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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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四年,善水终于再次踏上了大元的大陆,带着她的女儿和最小的儿子,在薛英和以张琦为首的数十名校士的“护送”之下,朝着金京而去。
张琦是钟家长子、也是掌握一方兵权的钟熙身边的得力人。
他们踏上大陆的时候,是夏天,当时的小海星还不满七个月,到了秋天,他九个月大的时候,这一行人即将要入肃城。
肃城过去,就是金州了。这一夜宿在肃城外的驿站之中。
小鸦儿已经跟着白筠去睡了,善水带着小海星。
他本来是个精力旺盛的孩子,这一路车马颠沛下来,前些天因为不慎受了凉,白天吃了药后,一直在睡,到了此时,一觉醒来,大约是觉得难受,睁着一双酷似他父亲的滚圆漆黑眼睛,无论善水怎么哄,不但不肯再睡,反倒烦躁地哭闹了起来。
善水不愿惊动白筠,自己抱着哄了许久,被他缠得狠了,心中涌上一丝酸楚,点了下他的额头,嗔道:“小东西!你来得不是时候,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那时候要到妈妈的肚子里来。天生就不是个好孩子!”
小海星听不懂母亲的话,却被她的这举动给逗笑了,停止了哭闹,握住她的手指,笑着手舞足蹈起来。
善水哪怕心事再重,此刻也被他可爱的模样看得心都软了。俯□去,抱住小儿子软软的身子,把脸贴在他的柔软脸颊上,喃喃道:“爸爸妈妈都爱你。但是爸爸为了你和妈妈,欠了半个天下的债,还欠了你外祖父母、你祖母、你白筠姑姑和许许多多人的债。你爸爸正在努力偿还,所以你一定要乖乖的,咱们都不要让爸爸再牵挂……”
她闭上眼睛,一行泪水已经沿着消瘦的面庞慢慢流了出来。
门外忽然响起了轻微的叩门声。
善水急忙擦去泪珠,下床开门,见竟是薛英,他的脸色凝重。
薛英见她现身,立刻示意她噤声,在她惊讶目光之中,附到她耳畔低声飞快道:“快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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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行那数十个名义说保护,实则监视的校士此刻躺在榻上鼾迷不醒。夜凉如水中,一辆马车在肃城外的荒野中,朝着西北方向疾驰而去。
“虎师声威大震,金州的北伐却遭铩羽。钟一白阻拦皇上再次北上。他起初的意图,是想让虎师与西羌哒坦拼个你死我活后,再出师坐收渔翁之利,到时既得光复美名,又不损折自己实力。后来见西羌节节败退,虎师不但控制洛京,还收了西北大片城池,他又唯恐妹夫平定北方局面后,意图南下,所以命我把你和侄儿侄女们带去金州,用以要挟。我甚至听说,虎师在北方崛起后,钟一白暗中曾派人与西羌哒坦达成过秘议,就以赤水相隔,大元不北上,对方不南下。”
“父母仇如□心肺之利刃。我薛英无能,不能亲手斩杀蛮虏就罢,绝不会再做出让爹娘瞧不起的事。你和侄女侄儿若入了金州,妹夫必定会被掣肘。指望钟一白和皇上复地,是不可能了。我只愿他心无旁骛,早日杀尽蛮虏,也不负咱们爹娘的殉城之举。你哥哥糊里糊涂过了很多年,这一次,你就让我做个明白人。你嫂子和两个孩子,我自有安排,你不用多虑。我离开金京的时候,曾暗中派了绝对可靠的人北上去找虎师,告知了我的行程,叫人到万水渡接应,就算没联系上,也没关系,我预先安排了船只在那里等候。这里到渡口,咱们疾行的话,一个日夜便能到。先前之所以没跟你说,是怕被人看出端倪。但愿一切顺利……”
善水与白筠小鸦儿坐在马车之中逃亡的时候,脑海里浮现出的,还是薛英与她说话时,面上现出的那种决然神态。
薛英说他已经安置好了嫂子和一双儿女,可是善水知道,他一定是为了让她安心才这样说的。他们既然要挟制他,又怎么可能会容他去安置家眷?
可是这时候的兄长,态度是这样的斩钉截铁。他再也不是那个年少之时会因为做错事而在她这个妹妹面前畏手畏脚小心讨好的哥哥了——他已经决定了的事,容不得她更改,甚至不和她多说一句话。
她紧紧抱住怀中的儿子,极力咬紧牙关,才能压下那种叫人不禁战栗的不安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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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顺利得几乎叫人不敢相信。到了第二天傍晚的时候,马车便接近了万水渡前的那个小镇。按照薛英的说法,只要进了镇上了船,她们就脱险了——但是还没到,马车终于还是停了下来。
善水觉到了车外的异样。抱紧怀中已经睡去的小海星,微微探身出去看,心微微一沉。
就在通往镇子的那个路口,密密地已经站了无数人马,夕阳如同残血,照得士兵身上的铠甲像一只只嗜血的眼,冷冷地盯了过来。
横刀立于前头马上的,正是这一路与薛英一道监送善水的张琦。他望着的薛英,“薛大人,这一路过来,你样子作得不错。我差点就被你骗过去了。只是可惜啊,你身边的亲随却出卖了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老大人面前耍贱作滑,你的夫人和一双儿女还在金京,你是不想再看见他们了,是不是?你不顾家人性命,但并非人人都和你一样。”
薛英转头,见身边一路跟着的一个亲随脸色微变,正慢慢后退,勃然大怒,抽出腰间的刀,手起刀落,将那人斩倒在地。
张琦冷笑摇头。
“你是自己束手就擒,还是要我上前绑你,或者,是要出动老大人?”一边说着,一边往边上退。
善水这才看见那里停了一顶轿子,轿帘掀开,里面端坐一人,面色冷凝,竟然是钟一白。见他从轿子里出来,朝着自己的方向缓缓而来,口中说道:“霍世钧虽因罪被削爵,老夫如今却还是尊你一声王妃。薛王妃,你是贵客,连老夫这把年纪了,都要亲自赶到这里来请,面子不可谓不大了吧?薛王妃放心,只要你随老夫去金京,那就是上上之客,不会委屈你半分,你的兄嫂也必定无虞……”
他越走越近。仿佛感受到了母亲的紧张,善水怀里的儿子忽然放声大哭。
薛英的一张脸,几乎扭曲得变了形,猛地挡到车前,怒道:“钟老贼!洛京失陷之时,你赛着快地逃走。这便算了,蝼蚁尚且惜命,何况是你。我只是万分不平。他统了虎师在北地光复洛京,收回失地,为我大元雪耻,你为何竟还不肯放过几个手无寸铁的妇孺?你扪心自问,对得起那些与城同亡的在天英魂?人在做,天在看,钟老贼,你日后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钟一白冷冷道:“来人,把他抓起来。若是反抗,格杀勿论。”
薛英厉声大喝:“谁敢,上来试试!”
张琦本正要上,见薛英双眼通红状如猛虎,一时竟有些胆怯,迟疑了下,手一挥,命士兵朝薛英围了过来。
“你们要的人是我,为难我哥哥做什么!我跟你们去就是。”
善水将儿子递给白筠,下了马车,站到了薛英的面前,迎着钟一白,沉声道。
钟一白唇边挤出一丝笑意,哼了声,“还是王妃明事。”
薛英脸色泛白,提刀的手慢慢无力垂下,颤声道:“妹子,哥哥没用……”
善水看向薛英,微微笑道:“哥哥,你是好样的。我先去金京就是。”
“薛王妃,上马车吧。”
张琦皮笑肉不笑道。
善水朝薛英点了下头,正要爬回马车,忽然听见远处有马蹄如雷而来,循声望去,愣住了。
“外祖,放他们走!”
霍世瑜一身常服,从当先的马背上下来,目光掠过万分惊讶的善水,看向气急败坏的钟一白,沉声道。
边上四围的张琦连同士兵,黑压压一片立刻下跪见礼。
钟一白差点没跳起来,盯着霍世瑜,不可置信地道:“你怎么会来这里?这不是你的事!”
霍世瑜道:“外祖都能等在这里,朕如何不能来?天下之事,只要朕过问,何来又不是朕的事?”
钟一白惊诧地盯着他,脸色渐渐难看。片刻过后,点头道:“好,好,果然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