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贵金迷-第1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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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老爷是你派的小鬼所杀?你肯定吗?那小鬼亲口说的?”采蘩连声问,语速则缓。
“这还用说吗?我派他去,然后人死了,不是他是――”姬三也越说越慢,仿佛突然思及什么,“会是其他人?不能吧?那家伙是大阎罗手下,特地被派来监视我执行任务。所以我就派了他这个小活,省得老在我跟前晃悠。本来小鬼办完差都要向下命令的阎罗报备,但他直接回了大阎罗那儿。因他本来就不跟我。我也没在意。不过,除了他,谁还会杀郑老爷?无缘无故的。”
“三哥,我并没有说郑老爷死于他人之手,随便问问而已。好了,这会儿问完了。”意思是,他可以走了。
“过河拆桥。”姬三瞪她,但见她无动于衷,便莫可奈何道,“你怎么可能只是随便问问?”
采蘩低头看起书来。两个问题,似乎都有了答案,又似乎没有。她将书页翻到最后,只要仔细一点,就能发现末句的笔迹不同于抄书人。那句话这么写的:此书为引,山路崎岖,可借其光。看来,她身边不仅有姬三的眼线,还有独孤棠的眼线。
姬三推门而出,站在外面的杏枝福了福,默不作声。
姬三挑眉,语气饶有兴味,“听见了么?你主子想怀疑你,又怕伤你的心。能服侍她,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要好好回报。”
杏枝再福,仍是安静,走进里面去了。
第二日抵达涪陵,向琚请云朝,采蘩,颜辉,姬三等人上船,通知休整几日再上嘉陵江。
不出所料,东葛青云当着所有人的面再提采蘩身世,“童大姑娘,你斩钉截铁说我冤枉你,是我空口白话,如今既然到了家乡门口,万万没有过门不入的道理。你要是没撒谎,家乡父老会给你作证,而我发誓,从今以后再不把你当成身份卑贱的官奴了。”
姬钥再当童言无忌的孩子,“发誓就好了吗?你逢人说我姐姐是你夫人的婢子,又是流放又是官奴,将她的名声都诋毁到底了。一句发誓就能挽回?东葛大人说得还真是轻松。”
东葛青云让姬钥挑起意气,“十公子想如何?”
“若我姐姐是清白的,我要你跟她下跪磕一百个响头,而且立约再不诽谤中伤,否则万金罚之。”姬钥正学狠。
“十郎,这就有些过了。”采蘩当然不会有多好心,“东葛大人是官,我是民,他给我磕头我受不起。至于罚万金,那你可就更为难人了,他的官俸就那些,哪有万金之蓄。听说他夫人倒是有丰厚的嫁妆,但总不能让他夫人拿出来贴补吧,别人会说东葛大人没用,还要靠夫人还债。”
东葛青云受不得激,“一百个头,罚万金,我就赌了。”
张翼是副使,但觉这赌不妥,对向琚使眼色让他出面阻止,岂料他不动如山,乐见其成一般。再看颜辉姬三这两位护送采蘩的人,个个拂笑眯眼,也是看热闹的模样。
“我若错了,磕头罚金,那么童大姑娘若真是冒充千金,又当如何?”东葛青云不信她能掩饰到滴水不漏。
“那我还有命吗?活罪难逃,死罪难免。东葛大人要嫌这下场还不够惨,只管说出来。”采蘩淡定,不是因为她心存侥幸,而是她真有最坏的打算。这个打算她跟姬三说过,稍微修正一下,就是入齐真山后见势不妙就遁。遁,是丁家四兄弟带她一个人遁。姬钥和雅雅是南陈贵族,不会因此受到牵连,而且还有颜辉和姬三在,无论如何出不了事。
至于她为何没有早点跑?其一,是那本齐真地志。其二,是前世今生藏在深处的一个心结。所以,她必须到齐真瀑布一趟。
向琚终于开口,却一点劝和的意思也没有,只对张翼说道,“诽谤和欺瞒,不管哪方是哪方非,都会造成严重后果。兹事体大,可我不好随便丢下使船,还请张大人与他二人随行。”他不去,坐山观虎斗。
张翼没多想,点头应允。
当日,采蘩和颜辉上了张翼的船,留姬钥和雅雅给姬三照顾,沿江往上游继续前行。这样的安排是颜辉决定的,采蘩觉得正合心意。姬三时好时邪,难以把握。带着姬钥雅雅,她真逼不得已要走时,可能会舍不得。她甚至连一个丫头都没带,倒是麦子说去过泸州,要给她做伴,她没反对。
到第二日傍晚,齐真山便在眼前了。凤尧村位于其中一座山腰上,一行十来人化身为普通的游客,停留在山脚下的大镇过夜,准备天亮后出发。
客房中的火炭盆快烧熄了,原本睡着的采蘩突觉脖后有冷风,转身见麦子进了屋,揉眼道,“跟我同时睡下的,半夜三更却从外头进来,别告诉我去如厕。”
麦子吓一跳,先道怎么还没睡,又道,“火盆没木炭了,我去问伙计要了一些来。”她走到火盆前添炭,又将窗缝开大,这才躺到床上去。
采蘩望着重新烧旺的火盆,目光移到对面的床上,麦子闭着眼,呼吸均匀。她的五官让火光映得十分俊气,真是男女皆宜。
“麦子,你要是不困,跟我说说话吧。”采蘩觉得精神很好。
麦子没睁眼,但嗯了一声。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想你可真有意思,上门的生意都推了不做。再想,实在是你太诚实了。一直以来,我虽然对看人没多少信心,对你却以为看得很准。有些腼腆,喜欢给人送信,不太在意旁人的想法,其实独立又独行。”采蘩轻轻笑,“麦子,原来我竟把你看错了。”
麦子的眼睛张开了,乌溜溜盛满金焰。
“所以,人不能自以为是。我如今怎么想,都没有好好跟你聊过,看错了也挺正常。”采蘩的目光清澈,“说起来我只知你父母去世早,却一点不知道他们的事呢。”
“我很小的时候,他们就不在了,大哥怕我难过,也不怎么跟我说起往事。”麦子回应。
“也是,我从小就没娘,爹一次都不曾同我提过她,有时我就想是不是爹骗我,其实我娘没死,只是丢下我和爹在别处生活而已。”采蘩立刻“感同身受”。
“我大哥和你爹都是为了我们好。”麦子再应她。
“奇怪。”采蘩的头枕上手臂,愈夜愈精神,“一般人只知我父母双亡,你倒是好像知道我有爹没娘似的。”
“……”麦子露出腼腆的笑,酒涡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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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第二更。
第250章 小妖,小妖,快快现形!
屋子很暖,人在被窝里也很暖,但两个聪明的姑娘都无睡意。
“本以为你说谎,但再想,却是因为我没问到点子上。照你的性子,只要我直接问就会直接答的。”采蘩笑问,“是不是,麦子?”
麦子垂下眼睑,微微点头,“在你问之前,能不能告诉我怎么看出来的?”
“我这人不是记性好嘛,有些蛛丝马迹当时忽略了,过一段时间再翻,就能回过味来。我跟你对一对。第一次是我去牢里探你,你说收到郑老爷的信去林子的,后来怕你大哥看了生气,就把信烧了。”采蘩记得很清楚。
“这其中有什么不对?大哥向来疼护我,要是让他见到那封信,定生风波。”麦子说。
“麦子,你是不知道你大哥不识字,还是笃定我不会留意这一点?”不是阿肆会不会生气的问题。
“……”麦子讶异,随之一叹,“这么细小之处你也能察觉。”
采蘩一笑,“再来说到黑酒屋那回,从一开始就是你引入随护的话题,怂恿我去的。那日,你们约好在黑酒屋碰头,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拉我一道,但你借故下楼,其实多半是从后面翻上来,应该是那些蒙面中的一个吧?否则那么巧,该在场的时候你却不在,事情结束才露面?”
“大兄要走了,我觉得是时候让你知道他是谁,所以擅自作主,你别怪他。”有些事急得就是旁边的人。
“接下来让我怀疑你的,就是前不久我和丁二碰巧撞上的黑衣人了。那几乎是决定性的瞬间,我看你总有一层迷雾,突然拨云见日。”猫不瞎,还能抓到这只百般机灵的耗子,“黑衣人对墨月堂那么熟悉,显然是住在姬府里的,那时多数人跟我去了童颜居,几个看家的小厮又都在帮雨清她们抬箱子。丁二跟到廊墙前,黑衣人在我的工坊中留下珍珠,只是混淆视线罢了。因为要遮掩的,是摆在我和丁二面前最显然不过的事实——墙那边隔着走道的莲园。麦子,你住在那里。”
“原来我弄巧成拙了。”酒涡深漩,麦子还是麦子,没有狡猾,仍不爱动声色。正是最真最诚的表情,此时才更令人惊讶。
“只有你能借着送信随时出入,又不引人注意。”一通百通,采蘩觉得麦子实在选了一个很不错的差事,“郑老爷是你杀的吧?”不是小鬼。
“他害死好几个穷人家的孩子,死不足惜。”既然是蛟盟的一员,麦子身上亦正气凛然,“我在半道遇到郑夫人的马车,心知有异,跟过去正看见有人杀他。只不过,杀他的人动作很奇怪,似乎装腔作势一般。我看得清楚,但郑夫人不知道。他们离开后,郑老爷爬了起来。”
“郑老爷没死?”这倒是新鲜事。
“不但没死,还毫发无伤,嘴里骂骂咧咧说费了他那么多银子,一定要从舅子那儿捞个大官当当,再让那婆娘一辈子不得好过。我当时不知杀手是飞雪楼的小鬼,只知此人可恶可恨之极,上前问话,他还不要命得粗行陋言,让我一脚踹飞了,正撞后脑,当场毙命。”她和大哥一样天生神力,经师父点拨,入高手之列。
采蘩听后就明了,那个小鬼是大阎罗的人,恐怕想阻挠姬三行事,与郑老爷达成另外一笔交易,谁知身后有黄雀,误打误撞帮姬三成了事。
“那么,菩心寺死的那个丫头——”直觉也是麦子。
“天衣教徒出手狠毒,她不但想盗取珍珠,更在你爹的牌位施下致命毒液,不能留她害人,所以杀之。”蛟盟中别号小妖,麦子该出手时绝不容情。
“可你是庶出吗?”采蘩一直奇怪这个收徒的标准。
“我爹是庶子,听大哥说祖父家在北周是大族。我入盟最晚,十岁遇到师父,十五岁前不曾见过其它师兄师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与他们行动,师父就死了,蛟盟也解散了。我就干脆当起信差,不但可以多见大哥,也可以寻找真相。”这是麦子游走四方的另一个原因。
“央他们找的是独孤棠,你和独孤棠一样,找得是真相,因为你知道独孤棠也在康城之中吗?”采蘩忆及自己,独孤棠和麦子在牢房里见面的情景,“你俩真会装不认识,我全然没看出来。”
“我从未见过大兄真容,那日在牢中不知是他,直至大兄找上我,请我在必要时帮你。而且你知道,大兄已不再我们面前蒙脸。”蛟盟没有死命令,一切取决个人意志。“本来留下的应该是央师兄,因为我住进姬府了,他才跟大兄走的。”
原来,独孤棠离开得并没有那么干脆。而这一路北上,又何尝不是他的提议?
“你那位大兄说,我要抬起头来做人,就必须亲手斩断小人的恶念。越逃避,越胆怯。所以,我非得走这一趟。”是天运是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