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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嬿婉及良时-第1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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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传统儒家出身,第一个念头便是违逆人伦,只是想起圣上极为爱怜贵妃,乃至于贵妃有孕之事,便目光微闪,将那些话咽了下去,叮嘱儿子几句,似是不知一般,叫他们走了。
  程老夫人年过五十,身子倒还硬朗,只是先前传出锦书病逝的消息后,委实病了一场。
  她中年丧女,已是大不幸,女儿留下的孩子又早早离去,于老人家而言,更是重重一击,后来姚轩登门,含蓄说了那事,身子方才见好。
  人上了年纪,对于世间那些说头反倒没那么在意,只消后代平安,便觉欢喜。
  程老夫人一进内殿,锦书便亲自迎出去了,对视一眼,不觉都落了泪。
  天家内苑,不好失礼,老人家坚决示礼,方才一道往内室去说话。
  “好好好,脸色好,人也见丰润,”锦书诊出身孕后,便仔细将养,入口的都叫太医先瞧,精细照看之下,面色红润,人微微丰腴了些,倒叫程老夫人宽心,出言宽慰她:“人活着,就比什么都好。”
  “嗳,”锦书见她鬓发含霜,白了大半,心中更是酸涩,含泪应道:“我知道。”
  程老夫人这才去瞧她微微凸起的肚子:“我听说,四个月了?淘不淘气?”
  “还好,前不久便会动了,倒是不折腾人。”锦书含笑答道。
  “好呀,这说明孩子懂事,”程老夫人欣慰道:“不给做娘的苦头吃。”
  老夫人经的事情多,经验也足,唯恐锦书疏忽,倒着意提醒好些。
  姚轩兄弟俩不知此前那场风云,见她面色颇佳,也为姐姐有孕觉得欢喜,几人一道用了午膳,锦书方才依依不舍的吩咐人送他们出去。
  “娘娘若是惦记家人,召他们进宫便是,”陈嬷嬷见她如此,道:“圣上不会说什么的。”
  “罢了,宫妃没有频频召见家眷的规矩,更不必说我身份尴尬,”锦书摇头道:“外头人嘴上什么都不说,心里不定怎么想,见一次已经是开恩,哪里能过多奢求。”
  陈嬷嬷又劝了几句,锦书依旧摇头,她便停口,不再说了。
  圣上毕竟是圣上,对于一个手握权柄的君主而言,想叫心爱的女人平安生产,其实也没什么难度。
  锦书人在含元殿里,更遇不上什么风浪,一直顺风顺水的到了年关,也没出过意外。
  她的临产期在二月,等到年关,已经是七个月的肚子,行走时都需得别人搀扶才行,侍奉的嬷嬷宫人们愈发尽心,唯恐贵妃这一胎出事,祸及自身。
  锦书不是爱热闹的性子,除去被太医嘱咐多出去走走,其余时间倒也不曾游逛,不难伺候。
  临近年关,命妇们齐齐入宫请见,锦书身居贵妃,本是后宫最高位分,只是素日无暇理事,方才将宫务交由贤妃打理,可召见命妇这事儿,却不能叫贤妃自己操办。
  名不正则言不顺,有贵妃在这儿,哪有叫贤妃当领头羊的道理?
  只是锦书大着肚子,不便操劳,含元殿又不好召见命妇,索性同圣上说一声,将地点定在了承明殿。
  柳贵妃的身份,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只是没人愿意主动跳出来,将那层遮羞布捅破罢了。
  勋贵门楣出身的当家主母们,饶是心中如何鄙薄,也有本事舌灿莲花,叫自己一言一语说到人心坎上去。
  锦书还挺喜欢同她们说话的,毕竟有身份摆着,听到的都是奉承,半句难听的都没有。
  圣上元妃早逝,这些年命妇请见,首位自然是贤妃,只是锦书后来居上,便压她一头,这本就叫她有些不自在。
  然而,也不知锦书是有意还是无意,给贤妃安排的坐席,竟是中元宫宴时杨氏所在的位置,虽然知道人已经死了,桌椅碗筷也不是同一套,但她还是情不自禁的有些战栗,唯恐沾了什么晦气东西,叫自己诸事不顺。
  偏生锦书抽了个空儿,特意问了一句:“我听说,前些日子贤妃生辰时,萧侧妃亲自绣了万寿图做礼?当真有心。”
  贤妃坐在那儿,正觉有些别扭,好像有只看不见的眼睛对着自己瞧一样,闻言勉强笑道:“一点儿小玩意罢了,贵妃娘娘见笑。”
  “已经足够好了,”锦书笑了一笑,面颊上梨窝浅浅,似是忽然想起什么一样,道:“呀,听说去年杨氏送的便是一块天然形成的寿字玉石,集天地造化,更是难得。”
  一句话说完,她面上笑意敛起,微露哀意:“只可惜,好端端的人,这会儿却没了。”
  贤妃自从她提起杨氏,心中便有点打鼓,再想起去岁杨氏送的贺礼,与这一次萧淑燕送的一比,更觉毛骨悚然,深宫多年,寻常不会露怯。
  将微凉的手掌交握,她叹道:“多好的孩子,我这会儿想起来,还觉得心疼。”一边说着,竟还落下几滴泪来。
  临近年关的好日子,说起这个来未免不美,只是这话头是贵妃起的,倒没人敢说什么,纷纷出言去劝说贤妃。
  锦书斜一眼贤妃情态,暗自冷笑,倒是没有再说什么。
  今日命妇请见,却缺了几家夫人,皆是有故不能前来,早早便告过罪,仪国公夫人也是其中一个。
  人家失了幼女,伤心卧病,这会儿都下不了床了,难为贤妃这样心安理得,不觉半分羞耻。
  一席话说完,便到了午膳时分,宫人们鱼贯而入,奉膳过来,陈嬷嬷则到锦书身边去,低声道:“娘娘,静仪长公主到了。”
  静仪长公主是圣上胞妹,前些日子方才同驸马一道归京,圣上惦记着她,几次三番请进宫里说话,极为亲近。
  只是这位长公主性情倨傲,同锦书并不是很相处的来,头一次见她也爱答不理,颇瞧不上的样子。
  锦书月份大了,脾气也渐大,连圣上的面子都不怎么给,如何会同她好声好气,此后她再进宫,圣上请她过去时,也全都推了,拒而不见。
  倒是听说贤妃同静仪长公主颇为亲近,早有旧交。
  “来就来吧,不过多副碗筷,”那毕竟是圣上胞妹,只要不生事,锦书也不欲折辱,扫一眼周遭桌案,一指身侧:“在这儿添个席位给她便是。”
  一侧宫人轻声应了,退将出去,陈嬷嬷眉头微动,也怕这位长公主做出什么来,便留在锦书身侧照应,没有退下。
  静仪长公主容貌生的鲜艳,那种凛然贵气与骨子里的倨傲,更加放大了这份昳丽,明动至极,令人不敢逼视。
  命妇们都识得这位长公主,纷纷起身见礼,她微抬下巴,向锦书敷衍屈膝,随即便起身,径自往席位上坐了,方才轻轻抬手,示意诸位命妇起身。
  这架势,不知道的以为是皇太后呢。
  锦书虽没亲自受着,却也感觉到她身上傲慢,只感命妇们沉得住气,心平气和的见礼后,便坐回自己席位处,含笑同身边人低声寒暄,似是方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然而这毕竟同她没什么关系,也不看静仪长公主,轻声吩咐道:“行宴吧。”
  身后宫人轻轻点头,随即便有内侍传贵妃令,命妇们一道垂首应声。
  说是宫宴,其实也吃不了多少东西,能够进承明殿的命妇,哪个还缺这几口吃的呢。
  锦书没理会静仪长公主,静仪长公主也没理她,对着下首的贤妃,径自说的热络。
  宫人们另外呈了药膳往锦书那儿去,她身子弱,为安胎起见,太医们还是开了些药膳,叫她每日用些。
  静仪长公主嗅到那药香气,停了同贤妃的话头,似笑非笑道:“贵妃病了吗?”
  锦书听她语气微妙,不欲同她多说,言简意赅:“没有。”
  “哦,”静仪长公主似乎不肯轻易放过,又问道:“那就是安胎的了?”
  锦书看她一眼,淡淡点头。
  静仪长公主忽的笑了,花枝乱颤,惹得发髻上步摇穗尾轻晃。
  “贵妃是有福气的,”她面容带笑,眼尾却是淡淡讥讽:“先前那么久,都没个消息,跟了皇兄之后,这么快就有了。”
  这句话说的有点粗俗,羞辱贵妃之余,也将那层窗户纸捅开了大半。
  一时间,内殿里命妇们都停了动作,神情微敛,目光不安,等待贵妃反应。
  是羞愤,惊怒,还是什么别的?
  不管怎么做,这事都很难收场了。
  锦书确实没想到静仪长公主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这个了,可实际上,她其实也不怎么在意静仪长公主说这些。
  这殿上命妇们,一个个冠冕堂皇一本正经,可私底下,难道没有议论过这件事?
  只怕,她们说的远比静仪长公主难听。
  可碍着皇家那层尊贵的体面,打死她们,也不会将这事儿摆到明面上说。
  这既是她们的难处,也是她们的软肋。
  这会儿最觉得尴尬的,不是锦书,而是她们。
  若有可能,谁愿意掺合皇家这些事?
  可这并不代表,锦书就要忍下静仪长公主这些话。
  那是圣上胞妹,又不是锦书自己的,凭什么要给她脸面?
  她以为她是谁。
  这会儿她又不是如履薄冰的二皇子妃,她是一贯骄纵的圣上宠妃,冠压后宫的柳贵妃。
  妲己,褒姒,狐媚惑主,不知廉耻
  外头人在心里不知给她扣了多少难堪名头,再担一个又怎么了?
  慵懒一笑,锦书没有回话,只端起面前那碗太烫,暂且凉着的汤,兜头泼了静仪长公主一脸!


第134章 前世(二十一)
  贵妃如此行事; 谁都没有想到; 毕竟她们接触的争斗; 都只限于嘴上; 从没人半句不说; 直接泼人一脸热汤。
  静仪长公主也没想到。
  她原就看不起锦书,有意在一众命妇前叫锦书难堪; 也给贤妃寻个脸面。
  那句话说出口时,她正得意洋洋的抬起下颌; 打算慢慢欣赏锦书面上慌乱窘迫,哪里想得到,竟迎头被她一盏热汤泼到脸上。
  那汤算不得凉; 人端在手里,尚且有些烫; 静仪长公主细皮嫩肉; 更加禁受不住,刚一沾上; 便猝然尖叫一声,身子趔趄; 从椅上摔了下去。
  手掌伸过去; 她下意识去触摸自己被烫到的面颊,却被那伤痛刺到; 被针扎了一般; 迅速将手收回。
  谁都没想到竟会有这等变故; 等到众人察觉时; 也已经晚了。
  静仪长公主丢了脸面,眼神凶狠,神情冷的吓人,只是脸颊上被烫的发红,倒显得滑稽。
  贵妃是圣上掌中宝,如此行事或许没事,其余人却不成,静仪长公主对于她们而言,本就是高高在上的,一个手指头就能轻而易举的将她们碾死。
  宫人们面色惊惶,赶忙将她搀扶起,静仪长公主在命妇前丢了这样大的脸面,盯着锦书,目光阴鸷,怒气冲冲:“一个皇兄的取乐玩意儿,竟敢这样放肆!”
  锦书瞟她一眼,道:“取乐玩意儿都坐在你上首,那你算什么东西?”
  静仪长公主被她堵得一滞,一时竟说不出话来,神情狰狞的可怕。
  “长公主大概是累了,疯疯癫癫胡言乱语,”锦书靠在椅背上,淡淡的抚着自己肚子:“送她回去吧。”
  “别人不敢说,我有什么不敢说的?”静仪长公主挥开过去扶她的宫人,不屑道:“你是个什么身份,在场的谁不知道,一只野鸡罢了,还真当自己是凤凰了?”
  “我可没说过自己是凤凰,但也不觉得自己是野鸡。”
  锦书也不动气,随意一笑,道:“嘴生在你身上,愿意说什么,谁都管不到,我只是奇怪,长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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