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归桐-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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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圣通一夜酣睡,精神抖擞地醒过来时已经是辰时末了。
明亮柔和的阳光从门缝中漫进来,撒下一地绚丽的光影。
屋子里静的落针可闻,显然是就她独自在这。
她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满足的叹了口气。
她掀开被坐起身来下榻,昨夜的情景渐渐浮上心头。
她不过想着小睡片刻,怎么就睡死过去了?
刘秀不会真是一夜没回来吧?
她这一夜好像没感觉身边睡的有人啊,而且他要是回来,应该会叫醒她才是。
看来多半如她所愿,他昨夜醉的不省人事了。
啧啧——
新婚当夜,就这样冷落新娘子,是不是不太好?
她的嘴角浮上揶揄的笑,可心里着实因为避开了恼人的初夜而松了口气。
好吧,虽然迟早还是要面对的。
但晚一天也是好的啊。
昨夜睡的很好,那个烦人的梦境难得的没有来造访她。
所以她这一觉委实睡的舒服极了,整个人神清气爽,心情都跟着愉悦起来。
“长夏——”
“羽年——”
郭圣通也闹不清昨夜是谁守的夜,便都唤了一遍。
室外很快便有人脆生生地应声。
郭圣通下了榻趿拉着丝履走到窗前,卷起窗幔挂在银钩上,而后用力推开轩窗。
春风立时迫不及待地从窗外涌进来,吹的她发丝凌乱。
春风柔和细腻,刮在脸上叫人有些微微发痒,却是舒服极了。
她闭上眼,静静地享受着春风和花香。
有纷乱的脚步声传来。
郭圣通转过脸去,是常夏和羽年领着侍女们进来了。
洗漱更衣过后,侍女们退下去,郭圣通跪坐在梳妆台前由常夏和羽年伺候着梳妆。
常夏吞吞吐吐呢一会,终于忍不住轻声抱怨起郭圣通来,“女公子,您昨夜——”
话还没说完,就被羽年瞪了一眼。
她醒过神来,忙改口:“夫人——”
郭圣通无奈地失笑,“不用特别改口的,怎么叫着习惯就怎么叫,刘秀应该不会在意这些小事。”
羽年蹙眉,“女公子,这都——”
话音到这戛然而止,她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
郭圣通道:“是吧?你看你自己不都还是忘记。”
羽年笑道:“这多说几次不就习惯了?婢子们不也是头天这般称呼才不适应的嘛。”
“哎呀,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郭圣通举手投降,“我知道你要说既已经成婚,就的有成婚的样子嘛。我以后会称呼他夫君的——”
她望向常夏,语带玩笑地逗趣道:“你又要说我什么啊?怎么这一大早的你们两个都来教训我?你们两个可真是胆子越来越大,快变成刁奴了。”
常夏被她说的忍俊不禁,“您啊,惯会取笑婢子们。婢子们哪有那个胆子?不过您确实做的不妥,婢子们若是看在眼里却不提醒您,那才是刁奴呢。”
“这嘴皮利索的,说你一句有十句等着我。行了,快说吧,什么事?”郭圣通道。
常夏蹙眉低声道:“您昨夜怎么能叫君侯睡在地上呢?也太不像话了,翁主知道都得说您。”
她说这话时努了努嘴,郭圣通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果在屋中角落的长案上见到了叠起来的被褥和枕头。
啊?
刘秀昨天回来了?
还睡在地上?
难怪她不知道——
郭圣通讶异着咽了下口水,幸好她昨天睡过去了,不然只怕睡躲不过去。
可刘秀怎么会这么君子?
竟然还睡在地上?
弄得好像他们还没成婚一样。
这般端正守礼,和梦中那个下流胚刘秀完全两个人。
☆、第一百六十八章 习惯?
庆幸过后,郭圣通心下又有些不忍。
这地上虽不凉,可着实硬的很,想必睡得很不舒服。
他为什么不上床来睡?
是因为不好意思?
还是因为看她睡的太实,怕弄醒了她?
郭圣通心下缓缓流淌出一股感动,她垂下眼帘轻声解释道:“我昨天太累了,在他走后就睡着了,都不知道他回来。”
这下轮到常夏和羽年愕然失笑,君侯也太——
唉——
因为新娘先睡着了,而把新婚夜这么睡过去的,她们还是头一次听说。
不过总算是不用担心君侯心下不快了,她们还以为是女公……不是……夫人不愿圆房就把君侯赶到了地上去呢。
却不想是君侯体贴夫人,这般看来夫人虽嫁的仓促却像真是嫁对了。
之前听说君侯拿先母的玉珏做聘礼,她们心下便对君侯有了些好感。
如今,这好感更多了。
她们俩对望了一眼,眸中都流淌出由衷的喜悦来。
她们说要跟夫人一辈子的,夫人过得好她们比谁都开心。
心头巨石落地,两人便专心致志地为郭圣通梳妆打扮起来。
旁人看来都觉得刘秀好,郭圣通心下又如何不动容了?
只是,她不能。
那股不安惶恐始终跟随着她,忠诚地提醒着她:她前世便是由此深陷,而后万劫不复。
可等待着她的究竟是什么?
梦中透露的前世中,她成为了皇后,也成为了太后,走上了天下女子梦寐以求的至高巅峰。
这么说来,刘秀应该是待她很好才是,为什么她会那么痛苦呢?
是因为无法忍受身为帝王的他后宫三千吗?
是嫉妒的怒火烧的她不得安宁吗?
郭圣通细细回想起来,发现那其中确实有爱而不得的幽怨。
可是,就这么简单吗?
不,不是。
那痛苦分明波及到了她的母族,是因为她的失宠吗?
不,这好像还不是答案的全部。
究竟还有什么呢?
她心底突地闪现出当日冲口而出的那句“皇后也是可以废的”,恍惚间有什么从她心底划过,荡开涟漪阵阵。
难道她会像武帝元后陈阿娇那般?
一样的起于政治联盟。
一样的事后封后。
一样的有宠。
又一样的失宠。
那是不是也会一样的被废?
可若是被废,又怎么会被尊为太后?
郭圣通心如乱麻,翻来覆去地也想不明白。
她深吸了一口气,不再执着。
又不是今天才想不明白,而是整整七年都身处在这迷雾重重中,也就不急在这一时了。
她微微偏过头去,望向窗外。
明亮耀眼的阳光在梨树枝叶缝隙间跳动着,给满树如雪梨花镀上一圈金色光边。
这股早春独有的蓬勃朝气是这么令人喜悦。
她很想她的未来也是这般充满希望的,可她从现在就要学会深锁心门。
这很难很难,因为她表面上最好还是能和刘秀恩爱有加。
若是她本身对他了无情意兴许能容易些,可她不是。
她对他是很有好感的,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她的心也是肉做的,她的血也是滚烫的。
她真的很怕自己两三个回合下来,就迅速地丢盔弃甲、溃不成军,再次陷入到前世的苦痛中。
所以不管多难,她都要做到。
她要牢牢记住自己的底线,她不能爱上刘秀,绝不能。
她转过头来,轻声问道:“君侯呢?”
常夏忙道:“婢子本来一进来就要告诉您的,君侯用过早膳后,吩咐婢子告诉您,他去跑马场骑马射箭你,午时回来。”
嗯……
很好。
这一上午又不用面对刘秀了。
听说他昨夜是睡在地上的,这样的新婚夫妻见了面肯定有些微微尴尬。
而且,说什么呢?
她还没想好要怎么打破僵局呢。
但现在他出去了,要午时才能回来。
等着他回来时,问问累不累?想吃什么?
这局面不就打开了?
嗯,很好……
不过郭圣通有些想象不出来刘秀弯弓搭箭的样子,可今非昔比,刘秀早已经不是她印象中那个文弱秀气的刘秀了,而是昆阳一战中以勇猛非常闻名天下的刘秀。
她要学着适应,就像适应刘秀将来会成为天子一样。
用过早膳后,她站起身来,披了褙子踱步到庭中。
这是真定王宫的承明殿,他们要在这住上三天才回漆里舍去。
也不知道母亲和弟弟现在在干什么?
不过分别了一夜,倒真是想念的紧。
郭圣通站在廊下赏了一会花,又看了一会书,不知不觉就磨到了中午。
她顺利地打开了局面,和刘秀说上了话。
虽然就两句,但先前的紧张尴尬总算是没了。
用过午膳后,为了逃避歇午要躺在一起的现实,她主动地挑起话头来。
“你累了一上午,快去睡会吧。”
他哦了一声看向她,眼睛发亮的叫她有些不敢与之直视,“那夫人呢?”
夫人……
怎么感觉这个称呼又别扭又显老呢?
她硬撑着笑容摆手道:“我不用了,我昨天睡的——”
她的话头猛地止住,刘秀那样子分明在说“你也知道昨天你睡的很早啊”。
她咽了咽口水,艰难地笑道:“我没有睡午觉的习惯,从来都没有。所以——”
“噢。”刘秀点头,眼角眉梢间闪过笑意。
郭圣通莫名心虚,但还是硬着头皮点头。
等着刘秀走后,郭圣通长长地出了口气,思考起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那她以后就再也不歇午了?
不对啊——
她为什么这么胆怯?
怎么好像一看着他就底气不足呢?
有什么好怕的!
她以前没那个习惯,现在突然想有了不行吗?
之前明明还把和他的相处想的还那么艰难哀伤,现实怎么却是这么——
嗯……一言难尽的感觉啊……
午后刘秀起身时,郭圣通已经拿了本书倚着窗看的津津有味。
他见此便没有打扰她,而是也寻了一本书坐到另一边认真看起来。
见着他来,郭圣通先时还有些紧张,但没一会就重新沉浸到书海中呢。
很好,这一天就这么混过去了。
暮色四合时,郭圣通放下书预备愉快地传晚膳。
这时,刘秀也放下了书,冲她微微一笑。
她猛地意识到一个问题,晚上怎么办?
啊!
她可不可以说她突然从现在开始没有晚上睡觉的习惯呢?
☆、第一百六十九章 喝汤
时近黄昏,原本明亮温暖的阳光笼上了一层淡黄色和暗红色掺杂的光影,绚丽非常。
天边被红霞染透,弥漫着花香的空气多了些暮霭沉沉时独有的澄净。
阳光越来越淡,倒是那漫天云霞像被火点着了一般,光芒万丈,刺的人禁不住想流泪。
太阳倏地落下后,几点明星便闪现在了天空中。
夜色悄无声息地落下,惊起一树飞鸟。
清寒的月光如水般地从门缝中流进来,混进橘黄色的光明中。
郭圣通撂下了书,望着微微笑着的刘秀问道:“用晚膳?”
“好。”他痛快地道,继续笑看着她,显然是并不关心吃什么。
她被他看得心下又突突跳起来,那股慌张劲又没来由地浮上来。
她笑了笑,站起身来:“我去叫厨下加个汤。”
他嘴边的淡笑立时有扩散开来的趋势,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而忍俊不禁。
那眸中流转出的光芒,蚀骨般地往人心底钻去。
郭圣通不敢多看,低垂下眼帘画蛇添足地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