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归桐-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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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就是有如此多的无可奈何。
你,远比自己想象的还无能。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郭圣通转过身去。
是刘秀,他的眼角眉梢都蒙上了阳光,一片温暖和煦。
他开口问郭圣通:“来送郭况吗?”
他的声音清醇,宛如一股清泉。
*****
正月的喜气还未走开,椒房殿内却是一片死寂。
来往的宫人都敛声屏息,生恐惹了皇后不快。
今早殿里抬出了四五个宫人,全是去受鞭挞之刑的。
皇后王氏,原本性子最是和善贤淑,但因着长子、次子先后去世,独女年纪轻轻却和活死人没什么区别,悲愤之下她硬生生地把眼睛哭瞎了,脾性也古怪起来了。
今次大发雷霆是因为独女的失眠症愈发严重,宫廷内外却没有一个医者能缓解一二。
王皇后暴躁之下什么都觉得不顺心,宫人们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却还是惹了她不快。
甄璇和母亲孔曼刚进到殿内,就有宫人上前来服侍着脱下御寒的斗篷。
甄璇看见母亲握着宫人的手往她手心里塞了块金子,而后宫人贴近母亲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话。
孔曼点头谢过后,就牵着甄璇往里走。
甄璇对这些伺候人的卑贱之人从来都没有什么好脸,她知道母亲是为了结好皇后身边的人,但还是觉得那金子是浪费了。
她问母亲孔曼:“怎么了?”
母亲低声把事情简短地说给了她听。
甄璇的眉头皱了起来,她们今天来是来求王皇后出面为她的亲事做主的。
毕竟,天子日理万机,哪有空闲去给一个女孩子挑选夫婿?
谁想来得不巧,正碰上皇后心情糟糕的时候。
甄璇真想转身回去,但她不敢,这是对皇后的不敬。
不管陛下的几个侍妾如何受宠,究竟也只是侍妾,皇后的地位始终无人可以撼动。
何况,太子还是皇后幼子,皇后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可是,皇后好像并不明白这显而易见的道理。
她总是不开心,干涸的眼眶中就像有流不完的泪一样。
皇后的女儿——黄室室主性子就更古怪了,一个人住在承明宫内,从不与命妇贵女们来往。
作为天子唯一的嫡女,正当青春年华,也不是没有人想迎娶。
但是自从更始将军甄丰的儿子甄寻假借降神,求娶皇室室主不成,反倒惹怒了天子,使得甄家阖家被灭。
便是一些完全无辜的家族,也在此案中被牵连进去。
荣华富贵虽好,但要冒着血雨腥风的危险去求,又有几个人敢呢?
☆、第一百零一章 开弓
甄璇不明白皇后和黄室室主为什么不开心,她们明明已经站在天下女子都艳羡的高度上了。
就算这过程当中失去了些什么,不也是值得的吗?
像黄室室主,她从前是皇后,现在是公主,有什么不好的?
她的夫君是病死的,又不是天子害死的,就因为父亲当了皇帝就要恨上父亲?
若是旁人当了皇帝,汉室江山是保住了,可是她自己该怎么办可有想过?
至于王皇后,她的长子和次子都是因罪而死,有什么无辜的?
甄璇每每想起这个,都叹服天子的大公无私。
都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又有几个上位者能做到?
王皇后非但不能支持理解天子,反倒心存怨恨。
如此心性,怎可为中宫皇后?
天子却因为她是发妻原配始终尊重着她,人前人后都给予她足够的面子。
甄璇实在不知道王皇后还有什么好不满意的。
甄璇每次进宫来都是战战兢兢的,不过好在因着她父亲极受天子信重,皇后和室主从不曾为难过她,甚至还算得上是和颜悦色的。
她不知道,皇后和室主善待她从来都不是因为她的父亲。
她们和建兴帝一样,都是因为她的外祖——简烈侯孔光。
甄璇的双眼虽然是明亮的,但她以为她所看到的一切其实都是假的。
人,总会被蒙蔽。
这并不可怕,可怕就可怕在不自知的自以为是。
王皇后听说孔曼母女来了,心下不快本欲不见,但宫女原碧劝她说见见外面的人,和她们说说话心中郁气也能散开不少。
原碧生得如何王皇后并未亲眼瞧见过,她到王后身边来时王皇后已经瞎了。
阖宫的人都说原碧貌美,王皇后便想原碧容貌应该是不差的。
加之原碧性情和顺又通诗书,王皇后本有意把她赐给三子新迁王王安为孺子。
这对于一个宫人来说,已经不亚于一步登天了。
原碧只要点点头,从今往后就有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但是,她拒绝了。
她跪在王皇后跟前,情真意切地请求王皇后把她留在身边。
她说,天底下貌美的女子很多,新迁王不会缺少美人的侍奉,她自幼失去父母成为孤女,懂得那份失去亲人的伤痛,她想留在王皇后身边伺候。
原碧虽然贸然揭开了王皇后的伤疤,却没叫王皇后动怒。
多么善解人意的孩子啊。
王皇后留下了她。
原碧成为了最受王皇后信任的侍女,在王皇后因思念至亲泣不成声时,只有原碧的柔声安慰能稍缓她的苦楚。
原碧的话,王皇后听进去了。
她问原碧:“陛下前些日子是不是说要给甄家的女孩子指婚?”
原碧应是。
王皇后叹了口气,摆手叫宫人去传召她们进来。
“我自己的女儿过得不好,看着别的女孩子嫁个好郎君总也是个安慰,让她们进来吧。”
甄璇在宫门口早已等得不耐烦,却又不敢表现出来。
她只能熬着,熬到里面再出来人告诉她们王皇后到底召不召见她们。
母亲没有半点焦躁,她很平静。
她时不时地还抬起头来用目光劝慰甄璇,让她不要着急。
内殿终于出来宫人了。
她说王皇后让她们进去。
总算没有白跑这一趟,母亲嘴角有了笑意。
甄璇的心情却陡然跌落到了谷底。
她并没有抵触父亲求天子给她赐婚,她也想等有朝一日再见到刘得和郭圣通时让他们仰望嫉妒。
可是,只要想到将要嫁的人未必有刘得一半好,她总是不甘。
*****
郭圣通今天来太学,有一大半的缘故都是为了见刘秀。
自从她梦见那个神秘男子对她说他就是刘秀后,她就想再见见刘秀。
心里的不安,只会因为彷徨焦虑滋生蔓延的越来越广。
一旦正视它,反倒没有什么好心慌的了。
郭圣通如愿见到了刘秀,却发现并没有什么话能和他说。
难不成问他你有没有婚娶?
有没有爱慕的人?
我已经定亲了,你万万不能肖想我。
这岂不是太荒唐了。
而且,重点是为什么她一定要嫁给叫做刘秀的人才是吧?
发现绕来绕去,还是停留在原地后,郭圣通有些气馁。
然而,是夜她却又做了梦。
她还是坠入那个缠绕了她两年的梦境。
好像是在漆里舍,又好像不是在漆里舍。
但是除了自幼住惯的漆里舍,还有哪里能给她这么安心自在的感觉?
她在当窗赏花。
杨柳丝丝弄轻柔,烟缕织成愁。
海棠未雨,梨花先雪。
看样子是仲春时节。
郭圣通很喜欢春天,春天那股生机勃勃的样子总是叫人觉得生活充满了希望。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
她转过身去。
果然是那个神秘男子。
他这次着的是戎装,一股杀气从他的眉眼间散发开来。
阳光照在冰冷的铠甲上,反射出刺眼的白芒来。
他停下来,望着郭圣通,冷漠的脸上有了些温度,“桐儿,过来——”
郭圣通上前去了,一股血腥气迎面扑来。
她这才发现他甲胄的缝隙间全是已经干涸的血迹,腰间的长剑却因为尝着鲜血的甘甜而格外明亮。
他杀了人。
郭圣通该害怕才是,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底竟涌起了担心怜惜的情绪。
她很想问问他,有没有受伤?累不累?一切还顺不顺利?
…………
有什么在郭圣通的脑海中一晃而过,她楞了下来。
神秘男子以为吓着了她,便收回了伸出去的手,一拍脑袋笑道:“我都忘了要洗漱一番,就这样直接来见你了,是不是吓着你了?”
他笑起来时,郭圣通还是看不清他的模样。
但是,这一刻的他很像白日里那个温煦的刘秀。
真的很像。
恍惚间,两个身影几乎已经重叠在一起。
郭圣通大叫了一声不,大汗淋漓地从梦中醒来。
“女公子,怎么了?”
常夏匆匆跑进来,关切地询问她。
郭圣通摇头,“做了噩梦。”
常夏咬着嘴唇站在那。
郭圣通猛然意识到了什么,“我又说南阳话了?”
常夏点头。
“您还说什么开弓没有回头箭……”
☆、第一百零二章 传言
屋子里照旧只点着一盏连枝灯,热气从掐丝珐琅甪端暖炉里氤氲而出,满室如春。
郭圣通湿透了的中衣黏在背上难受得紧,她也没有心心思叫常夏去寻了干净的给她换上。
她直直地看向常夏,语气中有些微微的慌乱,“我还说什么了?”
她的眸子在半明半暗的屋子里亮如星辰,似是在期待什么,又似是在抗拒什么。
常夏已经不是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如此复杂难表的情绪了,却还是心下咯噔一下。
这实在不像是一个十一岁女孩子脸上该出现的情绪。
常夏摇头,“您说的太快,我就听清楚这一句。”
太快……
梦中的她一定很熟悉南阳话。
常夏见她沉默下来,便道:“婢子为您找身中衣吧。”
郭圣通额头上都满是冷汗,再经了热风分外难受,她点头道好。
常夏手脚麻利地寻来了一身青白色丝绸中衣服侍郭圣通换下,又问郭圣通渴不渴?
郭圣通摇头,慢慢地躺了下去:“你出去睡吧,我没事了。”
常夏出去后,屋子里越发寂静,刻漏滴答的声音被无限放大,无端地叫人有些心惊肉跳。
郭圣通闭上眼,那身银白色的盔甲和随风飘来的血腥味霍然出现在脑海中,怎么也挥之不去。
她耳边又响起常夏的话来,“您还说什么开弓没有回头箭……”
如果梦境不是代表过去,而是意味着未来。
如果她的命运注定要被改变,注定要嫁给一个叫刘秀的人。
注定要先为皇后再为太后,注定身边还有俩个封王的儿子。
在这样的乱世中,倒也不是绝对没有可能。
而这所有的前提都是那个叫刘秀的人将来一定会造反。
此刘秀会是彼刘秀吗?
郭圣通不知道。
她这夜很晚才睡着,她还没有看见梦境的全部,只是隐隐感觉即便她真能为后乃至太后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那样的未来,仿佛浸透着无尽的泪水。
第二天,郭圣通心不在焉地念了一天书。
母亲见她无精打采的样子便打发她去平府玩。
“又薇就快纳征了,她母亲拘着她天天在家绣嫁衣,也怪无聊的。
你去看看她,和她说说话。”
纳征者,纳聘财也。
征,成也。
先纳聘财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