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归桐-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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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怎么可能呢?
郭圣通想起从前在一本志怪小说上读到的一个故事,说的是一个女子陡患急病香消玉殒后,她的丈夫没法接受事实,希冀能寻出让妻子复活的办法。
不知道费尽了多少周折后,终于有一个神秘人告诉他,可以换魂借命。
男子欣喜若狂,痛快地用全部家财换来了这个神秘人的施法。
他的夫人终于复活了,复活在另外一个阳寿将尽的年轻女子身上。
夫妻俩终于得以团聚。
郭圣通托着腮,大胆地设想:莫不成这个男子寻的就是他死去的夫人?
而她其实已经在春日的那场风寒中死去了。
可不知为何,活下来的还是她,而不是他夫人。
但就是这样,也还是没法解释她的先知啊。
但又不得不承认,这个看似荒唐的念头竟真的有几分可能。
郭圣通长长地叹了口气,扪心自问:倘若真是这样,她该怎么办?
刘旻带着笑走进屋里正准备唤郭圣通,就看着她兀自出了神,连屋中进了人都没有引起她的关注。
郭圣通今日穿着一身鹅黄色襦裙,白皙水润的脸逆着日光微微低垂着,长长的睫毛扑扇着,眸子中写满了空洞、茫然、无措、烦恼。
这样的郭圣通让刘旻觉得有些挫败感。
女儿心中好像有着数不清的心事和烦恼,可她这个做母亲的却浑然不知。
母女连心,没有人会比刘旻更关注郭圣通。
郭圣通自春日风寒过后明显变了许多,仿若是一夜间就开窍了,懂事了,知道心疼母亲理解父亲了,也肯好好学些东西了。
这样的女儿,是刘旻一直所期待的。
何况,女儿还越来越和她亲近,和她像小时候那般撒娇。
所以刘旻对自己说,孩子长大有时候就是一夜间,她不应该过分敏感。
可看着眼前明显不快乐的女儿,她又如何视若不见?
她很是内疚地想,是不是她一直沉浸在丧夫之痛中,以致于对孩子的关心不够,才叫孩子悄然无声地变得懂事,变得有心事也埋在心里。
刘旻清了清嗓子,佯作无事地轻快走到郭圣通对面跪坐下:“桐儿,发什么呆呢?要用饭了,去洗漱洗漱吧。”
郭圣通吓了一跳,猛然回过神来,对着母亲嗔怪笑道:“您怎么跟猫似的,进来都没有声音。”
这一笑,璀璨之极。
刘旻望着这干净纯真的笑容,忍不住又在心里嘀咕:会不会还是她想多了,孩子大了有些话自然就不会跟父母说的。
像她从前不也是这样吗?
刘旻笑了笑,宠溺地道:“那是你出了神,才听不见。好了——快去洗漱吧,今儿我叫厨下特意做了酸笋花蛤汤——”
酸笋爽口,花蛤鲜香,熬出来的汤想必是味道好的不能再好。
郭圣通口水立时都要流了出来,她快活地起了身出去洗漱。
用午饭时刘旻格外关注郭圣通,她想孩子心下要是真积了什么烦心大事,是没有多少胃口的。
等见着郭圣通用了两碗饭又喝了一碗汤,心下多少便安慰了一些。
她想,孩子既没有主动来和她诉说,想必还是不愿告诉她,
兴许就是小事吧,她应该再观察看看,不要贸贸然吓着孩子。
隔日午膳时,刘旻发现郭圣通心不在焉的很严重,从头到尾根本就是在数饭粒,半碗饭都没用完就起身说吃饱了。
刘旻的心一下就被悬到了半空中,情不自禁地忐忑不安起来。
打发了郭况去歇午后,刘旻便脚步放轻地去了里间瞧郭圣通。
宽敞舒服的卧榻上空荡荡的,并没有睡人。
她问绿萱:“女公子呢?”
绿萱答道:“女公子用过饭就回漆里舍去了。”
女儿到底是为什么不开心?
刘旻毫无头绪,但她又不想逼迫女儿说。
刘旻实在是不愿再和女儿变得生疏起来。
她深出了一口气,却还是没能把憋在胸腔里许久的担心全发出来。
这感觉很叫人难受。
她慢慢踱到外间,倚窗跪坐下来。
轩窗半开着,长一声短一声的悠悠蝉鸣和着绿意盎然一起映入刘旻的眼帘中。
她在思索,要不要和女儿谈谈心?如果谈,又该如何开口?
一样的午后,被担心的郭圣通却睡的正熟。
她昨夜几乎没怎么睡,困倦的不行。
可在榻上折腾了一上午硬是没睡着,到这会实在是累得不行了才终于有了些睡意。
这一觉,她睡的还是不够踏实。
梦里面,那个神秘男子还是继续追问她。
“你真的忘了我吗?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自从郭圣通昨夜在梦中告诉他,不管他信不信,但她真的不认识他,也绝非是他找的人之后。
他就好像陷入了绝望,却又执拗地不肯相信,一直在追问她。
郭圣通无奈到已经没有心力去烦躁了,她本来只是想尽快地去解决这个磨人的梦境,但现在却好像捅了马蜂窝。
只要入睡,就会见着他,就会听着他一遍遍地追问她。
先开始,她还和他耐心的解释,希冀他能明白过来。
但很快,她就发现所有的努力都是苍白的。
人总是这样,面对不同的答案时,总会想要去选择自己想要相信的那个答案。
可能在他心中,她只是一时没能记起来,所以他要继续努力,不能半途而废。
郭圣通到后来便任凭他絮叨,默然不应,看他能追问到几时。
他比郭圣通想象中的还要坚持。
郭圣通应与不应,他都继续追问。
☆、第四十九章 西瓜
郭圣通缠绕在这个梦境中久久无法挣脱,直到酉时一刻才昏昏沉沉地醒来。
好在虽然睡的不是很好,但到底还是睡了。
郭圣通的精神明显好了许多,她简单地洗漱过后便往锦棠院中去。
太阳已经落到了树梢上,天际边熊熊燃烧着一大片绚丽的霞光,映得天地间似乎比正午时分还要更加明亮。
晚膳格外丰盛,炖小鹿肉、红焖熊掌、清蒸斑鸠、虾仁干贝鸳鸯丝瓜盅、竹荪干贝冬瓜汤,山珍海味应有尽有。
弄得郭况都不解地问母亲:“今天是什么日子啊?”
“是啊,什么日子?”郭圣通也有些不解。
母亲含笑瞪了姐弟俩一眼,“说的好像平常你们什么都吃不着一样。”
他们家自然是极为富裕的,当然不至于想吃什么吃不了,但母亲生性节俭,不喜奢侈无度。
像熊掌、鹿肉这样的贵重食材,母亲平常是不怎么叫厨下做来吃的。
郭况还要和母亲争论,就听母亲佯作皱眉道。
“吃饭,吃饭,不许说话,阿母平常是怎么教你们的——”
姐弟俩对望一眼,只得把话都咽了下去。
好在鹿肉细嫩、熊掌酥烂、竹荪浓郁、干贝鲜香……,很快就占住了姐弟俩的嘴。
母亲见郭圣通胃口似乎不错,紧绷着的心弦终于放松了一点。
用过晚饭后,郭况在满地夕阳中玩投壶。
郭圣通和母亲在窗边跪坐着吹风说话。
母亲告诉她说大舅母说名医明日就能到真定,让他们去王宫迎一迎。
“拜师学艺嘛,这是该有的样子。”
郭圣通点头,笑道:“我知道。”
医者地位虽低贱,但天下闻名的医者自然不可等同视之,这样的人从来都是王侯将相的座上宾。
更别是说是正正经经的拜师,自然该慎重对待。
漫天绚烂的霞光渐渐黯淡了下去,暮色渐深,天际边已然闪烁起稀疏的星辰。
廊下庭中的灯盏次第点亮,从窗外望出去,温馨明亮,煞是好看。
晚来的风,带着夏花的芬芳,在氤氲着凉气的屋子中慢慢渗透着。
郭圣通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舒服劲。
她不禁想,活着真好。
只是想到这些日子深缠着她的那个凄凉绝望的声音,她的情绪又有些低沉下来。
如果能没有这些无法宣之于口的异常,想必她能活的更加快乐。
她现在还是她吗?还是从前那个完完整整的她吗?
郭圣通垂下眼帘,望着纤细的手臂。
刘旻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到底忍不住把心底的关心倾吐了出来。
“桐儿,若是有什么不开心的,想不明白的话就要和母亲说,可别堵在心里让自个儿难受。”
郭圣通一楞,旋即望着母亲温柔关切的眸子禁不住有些泪目。
母亲从来都是最关心她,她的一举一动如何又能避过母亲?
母亲生性敏感细腻,只怕暗地里早就担心上了。
只是这些事她现在自己都还没弄明白,又如何跟母亲说?难道告诉母亲她可能已经死了?
或许将来实在扛不下去的时候,她会选择和母亲说。
但绝对不是现在。
她倾身过去握住母亲的手,重重地点头,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劝慰母亲道:“您别担心我,我要是真有什么事过不去一定会告诉您的,我能商量的不也只有您吗?”
母亲见她神色认真坚定,显然是心下有计较,也不再多说,只拍了拍她的手道:“早些回去睡吧,明日我们早些过去。”
郭圣通点头,“母亲您也早些睡。”
回去的路上,月光皎洁,似一层细纱铺在地上。
郭圣通的心下也好像蒙上了一层驱散不了的纱幔。
今夜,她还会做梦吗?
她踮脚眺望,明月照高楼,流光正徘徊。
*****
第一缕朝阳照破拂晓时,安静了一夜的漆里舍慢慢醒过来。
侍女和家人子的说话声、走动声如春日湖面上的涟漪般,虽轻却还是慢慢地荡漾开去。
羽年也在这时醒来,她轻轻地掀开被下地,把矮榻上的被褥叠起收进壁橱里方才蹑手蹑脚地出去。
她再进来时,已然是洗漱妥当。
刻漏也指向了辰时一刻。
她绕过重重屏风,轻轻地束起云雾般低垂在睡榻前的帷帐,柔声唤道:“女公子——”
见得郭圣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又道:“您今日得去王宫,须起身了。”
是啊,今日还得去王宫呢。
郭圣通混沌的脑子终于清醒了几分,她打了个哈欠坐起身来,由着羽年服侍着更衣洗漱梳头了往锦棠院中去。
母亲起得更早,正在布置弟弟郭况今日要念的书目。
见得她来,便收了帛书,起身吩咐绿萱道:“摆饭吧。”
早饭是一炉烤的香香脆脆的胡饼和羊肉汤还有几碟时新的小菜,虽然简单却叫人很有胃口。
郭圣通很爱在羊肉汤里面撒些胡椒粉,喝起来有些辛辣,却更添鲜香。
自博望侯张骞通西域后,不仅丝绸瓷器流传更广,金花菜、胡瓜、胡豆、蕹菜、扁豆、葡萄、西瓜、石榴、胡椒这些胡人的吃食也随着骆驼来到了汉地。
而这其中最为炎炎盛夏所偏爱的莫过于西瓜,沙沙甜甜的,生津止渴,格外消暑。
郭圣通和母亲到王宫后坐下没一会,大舅母便叫侍女端上了新切开的西瓜。
“这天热得直叫人汗流浃背,吃块西瓜解渴消暑。”
郭圣通拿起一块西瓜,只觉得凉气都浸到眸子上了。
她大口大口地吃着瓜,甘甜充沛的汁液充盈了口腔,清凉爽口。
母亲和大舅母吃了一块便撂下不吃了,又叮嘱郭圣通:“生冷之物,吃多了伤脾胃,还积寒助湿。桐儿再吃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