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归桐-第11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哪能事事都由着性子来呢?
文成易见刘秀怔住,被他那句“杀”惊得扑通乱跳的心又落了回去。
他忍不住抿着唇笑了起来,这个刘秀说的掷地有声荡气回肠的,真叫他做又瞻前顾后起来。
但想想,若不是能忍能让,只怕他也早去地下和他那大哥团聚了。
他抬起脸来,用食指和中指捏住了刀尖往旁边挪。
他轻笑着问邓禹道:“没看出来你家主子不敢——”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得铮然一声脆响。
刘秀霍然拔刀,银白色的刀贯穿了他的身体,嫣红的鲜血飞溅出来。
刘秀笑笑,收刀回鞘中,血溅了他一身,他也毫不在乎。
事情发生的太快,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文成易轰然倒地。
文成易在阵阵剧痛中,只觉得眼前渐渐模糊。
眼前站着的人嘴里一张一合地还在说着什么,但他什么都听不清了。
在意识彻底消失前,他猛然想起他嘴弱不堪的刘秀是在昆阳之战中以万人破百万的刘秀!
只是他实在生的太好,脾气也好。
时日一长,文成易竟忘了刘秀是浴血奋战杀出来的。
等到谢躬听了回禀,匆匆赶来之时,文成易的尸体已经冷透了。
他积压了许久的怒气砰然就爆发了,他嘱咐人好生收殓文成易后便翻身上马去了刘秀那兴师问罪。
☆、第一百九十四章 读读?
可刘秀见都不肯见他,只叫人送出话来。
“文成易明知军令严苛,却还犯禁。
若不加以惩处,三军上下如何看我?如何看尚书令?又如何看陛下?”
谢躬被他这“三看”堵得说不出话来,他知道刘秀这是在指着他的鼻子骂他。
你既然纵容部下抢劫,那就不要怪我替你清理门户。
这样的事,即便告到朝中,即便陛下有心偏袒他,但天下人的眼睛是雪亮的。
一个不慎,正好给了刘秀反叛的理由。
他不能叫陛下背上昏君的名声。
谢躬在刘秀帐前站了许久,终于还是咬牙恨恨离去。
而大帐内,邓禹和邓晨分坐在刘秀下首,望着他欲言又止。
刘秀笑笑,肃杀之气已然从他身上褪去,他又恢复了温润如玉的模样。
“我知道,你们要说我不够理智。
是,为大局计,我是该忍下。
我不止这次要忍,以后还要再忍,一直忍到谢躬对我放下心防来,再寻机将他诛杀。
可你们有没有想过,原则面前是不能退让的。
否则,首先便不能使三军服气,继而还要失民心。
邳彤曾说,天下之民思汉久矣。
他们思的是什么?
思的真是刘姓天下吗?
并不见得。
倘若那王莽英武圣明远胜过文景二帝,他们还会思汉吗?
民心不可失啊。
你今日不庇佑他,他明日也不会拥戴你。”
邓禹和邓晨细细品味了这番话后,忙站起躬身道:“主公深思远虑,吾等不如。”
刘秀摇头,“二位过谦了——”
他取过一副棋盘来,“既来了,便陪我下两盘棋吧。”
邓禹和邓晨心下都明白,刘秀这是在等王霸的消息。
只有王昌被杀,这邯郸城才算是真正夺下了。
二人也不说破,邓晨轻笑着看向邓禹:“我是个臭棋篓子,你来吧,多赢几盘。”
邓禹也不推让,便坐在了刘秀跟前,执起棋子老。
等着将近子时时,终于听得外间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主公——”
“嗯——”刘秀轻轻落下一子,目光紧紧黏在棋盘上,似是被牵制住了全部心神。
来人撩帐而进,却不是来给王霸报信的。
他拱手跪下,望着帐中的邓禹和邓晨有些犹犹豫豫地不想开口。
邓禹见状便要起身和邓晨告辞,一只满布着老茧的手伸出来敲了敲棋盘:“下不过就要跑?”
邓禹只得笑着坐下,“主公似乎说反了。”
刘秀摇头,“未到最后一刻,怎知胜负呢?话不要说的太满。”
他看向呼吸急促的兵士,“起来,喝口热茶歇会吧。”
兵士依言起身,规规矩矩地去了角落中捧了碗热茶慢慢地喝着。
主公既不着急,他便更不急。
左右事情已经发生了,倒也不必急在这一会。
刘秀这盘棋足足又下了将近半个时辰,方才以邓禹胜利告终。
他笑着收拢棋子,“这可丢脸了,下回得挑没人的时候说大话。”
邓禹笑,邓晨笑,便是恭恭敬敬站在角落中的兵士也忍不住莞尔。
“呈上来吧——”刘秀望着兵士,有些漫不经心地道。
兵士浑身一振,而后从怀中取过一封书信放到案上。
刘秀取过拆开来看,神色始终平平,见不出什么喜怒来。
他看罢后,递给邓禹。
邓禹看完后,再递给邓晨。
那是偏将军祭遵麾下部属刘勤写给王昌的投靠信,信中极尽阿谀奉承。
可以想见,倘若今日胜利的是王昌,那这便是刘勤的投名状了。
祭遵乃是军中出了名的军纪严明、执法严苛,便是刘秀舍中儿犯法,都照杀不误。
他麾下都出了这样两面三刀的墙头草,想必这投诚的书信不在少数。
邓禹和邓晨强忍着怒气望向刘秀,等待着他说话。
“看完了?”刘秀却也不知是不是气得狠了,唇边竟还有笑,“看完了便回去吧,明日一早让诸将都来我帐中议事。”
二人见他这般沉静,知他心中已有应对之策,便也不多言,干脆利落地起身告辞而去。
他们走后,刘秀问那兵士:“这样的信还有多少?”
兵士答道:“校尉还在抄捡,这是发现的第一封,特先来送给主公看过。”
刘秀唔了一声,语气极其平淡地道:“回去告诉你们校尉,汇总完了一齐送到我帐中来。”
兵士领命而去,待见到自家校尉后到底忍不住好奇问道:“这么大的事,主公怎么不生气呢?”
校尉笑骂了句蠢货,“人气极了反而冷静,何况主公是干大事的,有点什么事便大发脾气不知所措,他还能建下这般功业来吗?快滚去干活。”
兵士经他一说,立时茅塞顿开。
将近凌晨时,校尉在王昌府邸里总共抄出了两千三百五十四封投敌书信。
他整理清楚了,遣人一口气送到了刘秀帐中。
等着巳时诸将走进大帐中议事时,便见得帐内放着五六口红木大箱子。
大家心中不免都好奇起来,那是什么?
总不能是金银财宝吧?
听说那更始帝刘玄入主长安城汉宫时,宫女黄门数千人齐侯在长乐宫前,听凭发落。
刘玄向来怯懦,见了这么多人,头都不敢抬。
诸将中有那被战事拖住脚迟到的,刘玄竟直言不讳地问他们在汉宫中洗劫到了多少宝物?
垂首立在殿下的宫女黄门听了此言,面面相觑,引为奇事。
诸将正议论纷纷间,刘秀从外间大踏步而进。
他环顾四周,笑道:“都到了吧?”
诸将纷纷道诺,有那胆子大点的趁此问道:“主公,那箱子打开与我们看看呗。”
刘秀颔首,“放在这就是让你们看的,你去打开吧。”
那将领便果真上前开箱去看,却见得是一封封叠得整齐的书信。
他刚想失笑,问主公好端端放这些书信在这做什么?
忽听得身后诸将中有人牙齿打颤的声音,他猛地反应过来,忙不迭地退了回去。
刘秀笑望着他问道:“怎么?不想看了?”
他忙摇头,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刘秀面色一沉,“这是什么东西,想必在场的许多人心中有数。”
刘秀从箱子中信手捡起一封来拆开,望向众人:“谁来读读?”
没人说话,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偌大的帅帐。
刘秀又笑,“怎么?都不愿意?”
☆、第一百九十五章 烧了
时至初夏,一年花事已到荼蘼。帅帐内诸人却始终顾不上欣赏花开花落,而是终日忙于攻城掠地。
昨日攻下邯郸城后,好多人都松了口气,有那念家思亲的已经写了长信回家,有那素喜饮酒的夜里也痛痛快快地饮了一回,有那急色的甚至叫亲信偷偷在城里寻了几个年轻美貌的女子回来。
诸将都明白,攻破邯郸城并不意味着这河北之地就变成了他们的囊中物,还有大大小小统共十一个势力流散在四处,等待着他们去一一征服。
之后数月,还有得忙呢。
但料想近来数日,还是能舒服惬意的。
却不想这才过了一夜,就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来。
那些信谁敢念?
做贼心虚的早被吓得魂不附体,哪还有胆子敢上去念?
问心无愧的也不愿意做这出头之鸟,谁知道会牵连出多少人来?
济济一堂的帅帐内一时间竟静得针落可闻。
刘秀的笑言落下许久,也没人接话,诸将皆是低头垂眸。
邓禹和邓晨昨夜已提前知晓此事,但仍被这五六口红木箱子惊了半晌。
这只怕有上千封投敌?
没想到这一路的风雨同舟患难与共中,竟有这么多人准备好了随时投敌。
怎能不叫人寒心?
怎能不叫人怒火冲天?
刘秀便是直接将他们推下去砍了,想必也没人能在这铁证如山前说出句冤枉来。
但他没有,他克制住了情绪,理智冷静地站在这。
单只这一点,就足够叫他们欣慰。
若是刘秀成不了天下之主,谁可?
见无人说话,刘秀便踱步到一口红木箱子前伸手打开,露出里间叠得整整齐齐的书信来。他随手拿起一封拆开来,就这么旁若无人地读了起来。
他生得本就极好,再加上他脾性温和,唇边常挂着淡笑,叫人打眼看来就觉得是个好亲近的人。
帐中诸将私底下都议论说主公性子宽和,但现下他微沉着脸读信时,却又自然而然地流露出英武刚毅的气质,叫人浑身一凛。
刘秀读罢之后叠好收进去,抬眼望向诸将再次发问:“怎么?真就没有一个人想上来读一读?”
诸将默然。
刘秀似是有些忍俊不禁,把那封信随意丢在箱中后道:“看来大家聪明的很,都知道这里面装的是写给王昌投诚的书信啊。”
他剑眉微挑,好似正在和诸将谈笑一般。
只有那着重加重了语气的“投诚”二字,叫人听出了他的怒火。
他沉下脸来,“来人——”
有那胆小些的的,以为刘秀这是要发落他们了,立时瑟瑟发抖起来,站都快站不稳了。
早就等候在帐外的两队兵士应声而进,面容肃然地躬身等待着刘秀的吩咐。
“把这些箱子搬出去,拿到空旷处烧了。”
诸将愕然非常,纷纷疑心自己听错了,便是猜度了一夜刘秀会如何应对的邓禹和邓晨也是目露不解。
但旋即,他们脸上又露出笑来。
一张一弛中,刘秀不动声色地把宽宏大度做到了极限。
倘若还不能叫众人心悦诚服,那来日也只有大开杀戒这一条路可走了。
兵士们却不去思量这么多有的没的,听了刘秀发话便两个一组去抬了红木箱子出帐去。
刘秀也跟着往帐外走,诸将略作犹豫后纷纷跟上。
到了远离营帐的空旷地带,兵士们放下红木箱子,自去取了松油点燃的火把来握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