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归桐-第1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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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默然垂首,思量着老医者说的话。
她知道老医者会拼尽全力去治范氏,但她真要把两条性命交给天意吗?
这个决心很难下。
她心下没来由地滚起郭圣通半月前信心满满的那句“不是什么大病,吃些药就好了”。
她知道,郭圣通肯定能治。
但她不能,不能——
她霍然扬起头,“那便交给先生了。”
王氏临大事时实在魄力非凡,便是男人只怕也多有不如她。
一旦下了决断,她便吩咐人准备起来,明日便请刘老医者动手。
却不料到了翌日,少夫人听说要剖腹,立时便哭闹不休,如何都不肯让老医者近身。
任凭夫人如何劝说,她都抱着肚子不肯。
她的嗓子哑了许久,只能努力发出些模糊不清的声音。
夫人听了许久,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
少夫人说的是,“求您了,我死了便死了,可这孩子不行。”
夫人也是母亲,少夫人肚子里怀的又是她的亲孙子,论起舔犊之情,她半点都不输少夫人,不过是靠着一口气撑着才能狠下心来一搏。
少夫人这一句哀求说的她心下一酸,那口气便泄了。
夫人长叹许久,终于含泪道:“阿母再想想办法。”
可还不等她想来办法,刘老医者却不辞而别了。
兴许是他和夫人一样,都被少夫人这一哭,哭得好容易鼓起的热血豪情跌落下去了。
也兴许是他委实没有把握,又爱惜起了名望来。
总而言之,人是没了,阖府上下这么多守卫竟没看住一个老医者。
可夫人已经顾不上为这个生气了,因为就这么两天的功夫少夫人的病又重了。
夫人以重金悬赏求医,却始终没有人上门。
天下很大,可医家的天下很小。
自谢府出去的那些医者徒子徒孙不知多少,一传十十传百地,还有谁人不知尚书令谢躬的儿媳患了绝症。
没有十成把握,谁敢上门?
如此这般又拖了半月后,少夫人已被折磨的没人形了。
府医把脉说,胎儿胎心渐弱,恐有死胎之虞。
少夫人吓慌了神,躺在榻上那泪断线般地往下掉。
她死死地攥住夫人的手,眼中满是哀求。
夫人红了眼,她明白少夫人这是求她一定要保住这孩子。
她点头不止,语带哽咽:“阿母再……再去给你请名医……一定能把你和孩子都医好……”
少夫人听了之后,拼命摇头,咬牙忍痛用手在夫人掌心歪歪扭扭地写了一个字。
夫人仔细感受了半晌后,眉眼冷冽起来,她甩开少夫人的手断然起身而去。
☆、第一百九十章 写信
流云估摸着那个字应该是“郭”,因为夫人回去流了一夜的泪又枯坐了一整日后,终于唤过她来吩咐她去郭府请武信侯夫人过府来。
夫人说病是这武信侯夫人最早瞧出来的,也只有她那般自信地说吃些药就能好,现在想必就等着他们上门了。
可如今被迫上门是不错,但万不能让人觉得他们是走投无路非求着她去不可。
武信侯夫人肯来最好,不肯来也不必强求,施施然起身告辞便是。
流云谨记着夫人的吩咐,自进郭府后始终不卑不亢,从容不迫,把焦急不安深深地埋在心底。
她刚被带到这等着的时候,的确很有些如坐针毡。
谁知道那武信侯夫人会不会去?
她又不是个傻的,只要听着谢氏有人上门来请便能肯定他们已是无计可施。
哪有不借机提条件要挟的?
是以虽事关少夫人和小公子的性命,但夫人却不能亲自上门来请。
流云望向容貌秀丽的羽年,她的双手不自觉地在宽大的袍袖中攥成拳头,心跳也急促起来。
这就要去见武信侯夫人了是吗?
也不知道她会不会随她去?
兴许她会冷然拒绝,也兴许她会善心大发。
但不论怎么样,总是少夫人的指望。
却不料羽年淡淡一笑,语气平静,“请回去吧——”
啊?
叫她回去?
见都不见她?
流云几乎疑心自己听错了,这武信侯夫人即便猜到了她的来意不想去,但为了礼节也该见她啊。
否则,她怎么和夫人讨价还价?
羽年见流云愣住,语气便有些不耐烦了,“我们夫人说了不见,请你回去吧。”
她心道,这都是什么人家啊。
明明有求于她们夫人,却打发个侍女来请,把她们夫人当什么了?
听说夫人不见,这侍女还一脸震惊受伤,弄得好像夫人多对不起她们一样。
夫人说的那般清楚,半月之内可救。
可她们不信夫人,现今火烧眉毛了,又想起夫人来了?
夫人是人,又不是神。
流云回过神来,深吸了一口气咬牙道辞。
她虽然知道指望这武信侯夫人大发慈悲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她没想到她会见都不见她,连听她说什么事的机会都不给她。
这也委实太过分了些!
她想起那个不辞而别的老医者,再想想这个落井下石的武信侯夫人,立时不生他的气了。
他是救不得,而武信侯夫人却是要坐地起价。
见死不救,学什么医术?
就是为了要挟人用的吗?
她就不怕她们少夫人真有个好歹,她会日夜内疚不安?
怎么能这么狠的心?
年纪轻轻就这么歹毒,还不知道以后会造多少孽,老天有眼,定会全报应在她的孩子身上!
流云全然忘了郭圣通之前上门时所说的话,她憋着一股气出了郭府。
在门口上车时,她咬唇回望这所华丽的宅子。
明灯高挂,漫洒开一地光影。
四下静得连她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流云想着夫人那被泪泡肿的双眼,心下酸楚的厉害。
她赶在眼泪掉下来前,忙上了车。
又死咬着唇坚持了足足一刻,自觉已经走得足够远后方才失声痛哭。
她回去后,夫人定然会若无其事地说不来便不来。
可夫人心里该煎熬成什么样子?
少夫人又会如何的失望?
怀孕本是一件大喜事,可少夫人却为这哑了嗓子,如今连性命也不知道能不能保住。
武信侯夫人怎么生就这般硬心肠?
流云痛痛快快地哭了一路,等着快到谢府时才住了泪。
下车后她一路小跑到少夫人院子中,果见得夫人正在廊下等着。
流云知道,夫人心中定是也跟她一样,对武信侯夫人抱着一丝切实际的幻想。
可,夫人错了,她也错了。
武信侯夫人不会同情她们,除非夫人折腰。
她疾步上前,嗫嚅了半天也开不了口。
夫人见状,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尽力了,她不肯来也是意料之中。”
流云心下越发悲愤,她带着哭腔摇头道:“婢子连人都没有见到,还请夫人责罚。”
她说着便跪了下去,大颗大颗的泪水滚落在光可照人的青玉石地板上。
夫人叫人扶起她来,“你说,她问都没有问什么事就叫你走?”
流云含泪点头。
夫人喉间连连哽咽,良久后才喃喃低语道:“她这是胸有成竹啊,知道我只能求她了。”
流云的泪又止不住了,她自小伺候夫人,何曾见过夫人这般垂头丧气的样子。
她很想说些什么安慰夫人,但如此处境逼得她词穷。
夫人在廊下足足站了两个时辰,方才转身进了少夫人的卧房。
等着夫人再出来时,流云发现那股坚韧又回到了夫人脸上。
她明白,夫人这是不会低头了。
可当夫人走进书房叫她磨墨后,流云又迷茫起来了。
因为,夫人在给主人写信。
夫人要主人让武信侯出面。
夫人这是要低头了吗?
片刻后,夫人写完了信封好递给她,“叫人快马送出去。”
流云握着信却没有走。
夫人看了她一眼,明白了她心中的疑虑。
“傻孩子——”
夫人踱步到窗前,望着满地银白的月华。
“一旦这事拿到大面上去说,武信侯于情于理都要让他的夫人上门来。”
流云经由这一点拨,立时反应过来了。
武信侯只要一天没反,便是陛下的臣子。
如何好在人前拿这个要挟主人?
倒不如顺水推舟做个好人算了,还能博点好名声。
流云脸上扬起笑来,忙疾步出了书房。
她心下快意地想,这下武信侯夫人想不上门都不行了。
*****
谢躬夫人王氏在写信的时候,郭圣通也在写信。
轩窗半掩,暖风夹着花香溜进来。
庭中花架上的迎春花早就开败了,梨花也落尽了。
羽年和常夏分左右侍立在郭圣通两边,看着她握着笔久久下不了笔,心下不免都有些好笑。
这写封信去问问君候好不好,有那么难吗?
但想着她好不容易才答应了写信,两人都收敛情绪默不作声。
郭圣通悬笔半天,终于干巴巴地落下了一句“夫君近来可好”。
常夏和羽年见她动笔,刚想为她鼓掌喝彩就见她又停下来了。
两人对望一眼,从彼此眸中看到了同样的莞尔和无奈。
郭圣通深吸了口气,她是真不知道写什么。
☆、第一百九十一章 自尊
难道问他,你吃的好不好?睡的好不好?
别担心啊,你会打赢王昌的,还会一步步登上天下的至高之位。
所以,你现在思虑的都该是怎么展现王者风采。好让史书记载中的你,显得形象伟岸高大一点。
想也知道,这肯定不行啊!
那说说她的日常,吃饭睡觉看书?
谁想看?
啊!
到底写什么嘛!
郭圣通心烦意乱的不行。
一心烦,她不觉又想起范氏的事来。
也不知道谢府还会不会登门,还是就这么算了。
她本来是想在刘秀不在的时候为他做出点事来,谁成想却是弄巧成拙。
哎——
说到底也是两条命。
尤其那孩子,他有什么错呢?
郭圣通之前已经想好了,只要谢府来人请便去治。
治好拉倒,什么都不需要谢府承诺。
她只图个心安就得了,可不想再和她们牵扯了,弄得好像刘秀的称帝大业缺了谢躬的投靠就要夭折一样。
谁知道她们半月之内不来请,过了一个月胎儿都只怕要窒息而死时想起她来了。
她哪有那么厉害?
而且,这委实弄的人窝火憋气。
郭圣通越想越气,一没注意一个大墨点就掉在纸上了。
得,白写了。
她烦躁地把纸揉做一团后丢掉。
常夏重又铺了一张麻纸,郭圣通蘸了蘸墨重新写下“夫君近来可好”。
她顿了顿,忽地心血来潮起来。
不如把这件事告诉刘秀吧?
虽然没做好有些没脸说,但也总算是件正事啊。
而且,要是她不说,刘秀什么时候被谢躬问到了脸上,他都无从分辨。
她这般想着,立时笔下如有神助般地唰唰写起来。
等着她把范氏病情和为何治不了分说清楚后,已经洋洋洒洒写了三张纸。
嗯,够了够了。
郭圣通抿着笑满意地搁了笔,待墨干后便叫封了快马送出。
*****
五日后,郭圣通和王氏的信先后抵达了邯郸城外的军营中。
彼时,刘秀正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