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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陆海巨宦-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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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萨摩易主 之十二 佐多岬

嘉靖二十三年,夏,九州岛西南部发生了一件被大明中央政府以及日本京都公卿都忽略了,但后世却认为非常重要的事件:大明的一个乡贤、一个私商与日本的两个诸侯在萨摩半岛与大隅半岛之间举行四方茶会。

为了这次茶会能顺利举办,岛津贵久特地派遣了重臣伊集院忠朗随着王直的部属王清溪前往平户邀请李彦直,伊集院忠朗口才颇妙,风度亦佳,在交涉中表现得不卑不亢,李彦直当场便答应了,又称赞伊集院忠朗为“善使者”。此语在后来李彦直声威大震之后被伊集院录入家史当中,奉为家族至誉。

不久李彦直便率领舰队移师南下,先到种子岛与王直会合,两支船队合作一处,向樱岛进发。

在九州的西南部,有萨摩、大隅两个半岛,两岛之间夹着一个鹿儿岛湾,樱岛就位于鹿儿岛湾中间。岛津家的领地集中在萨摩半岛,肝付家则是大隅半岛的守护。

为了日本人的门面,岛津家和肝付家搜罗了境内所有拿得出手的船只,在鹿儿岛湾的出口迎接,不想李、王两支船队加在一起,足足有大福船级以上的船只十二艘!其余随行小船不计其数!这支联合船队乘风而来,风帆接云蔽日!端得是威势惊人!

岛津贵久、肝付兼续在陆上时也听过李、王在海上的威风。但耳闻与眼见感觉自是不同!两家在目睹了这么强大地船队之后,人人心中戒惧,就不敢请他们入湾,临时改了会盟地点,要求在鹿儿岛湾的入口处佐多岬见面。这样做虽然未免示弱,但为了安全起见也顾不得了。

王直是生意人,倒没什么意见。便派人来问李彦直,李彦直道:“主随客便。佐多岬就佐多岬吧。”

因为是临时改换的地点,所以场地布置甚显仓促,只是在岸边摆了十几张桌子,端上酒菜,分作四方,由李、王、岛津、肝付带领各自的家臣部属入座。佐多岬属大隅半岛,便以肝付兼续为地主。李彦直坐了上座,岛津贵久、肝付兼续见这个颇有威名的大明孝廉如此年轻,心中都颇纳罕。

这次的会盟,表面上是岛津家、肝付家邀请李、王到种子岛开埠,希望李、王能将在日贸易据点由肥前移到南九州,但实际上更直接的缘由却是岛津家希望与李家澄清误会,王直和肝付兼续作为调停人地角色,力保岛津家绝非绑架了李介的元凶。

“误会?”李彦直两手一拍。卢复礼便扯出一面旗帜来,岛津家、肝付家地人哪用看第二眼?马上就认出了旗上绣的是岛津家的家徽!李彦直道:“诸位认得这家徽吧?”

伊集院忠朗有些惊讶地道:“这,这确实是我家的家徽!但如何会在李大人手里?”

蒋逸凡冷笑道:“如何会在我们手里?这就要问你们了!这面船旗,是那帮劫匪在福建沿海作恶时,于争斗中失落的!”

肝付兼续是岛津贵久的姐夫,岛津忠良的女婿。但两家地关系并不如他们的亲戚关系那般紧密,彼此颇有心病,这次肯来主要是肝付兼续想在这件事上邀利——若李、王肯将在日贸易据点移到南方来,对肝付家也有很大的好处。这时他见了岛津家的家徽,心想:“贵久绝无能力独自远航。”就问起在福建沿海作恶的那伙倭寇的船只规模、首脑人物以及在大明沿海为恶的时间。

李彦直按照田大可的描述,道:“原本只有一艘旧地三桅大帆船,回到日本时,怕已有五六艘了。”多出来的四五艘大帆船,一半是在海上抢的,一半是在镇海卫劫的。但这其中涉及到大明的脸面。所以李彦直就没仔细说船只的来源。肝付兼续一听去一趟大明居然能有如此大利,忍不住心痒痒。李彦直又道:“那伙贼寇地首脑自称姓岛津,姓名不详,此外有一个叫新纳的部将,还有一个叫秀吉的跑腿——都是日本人!”

伊集院忠朗一听,赶紧抗辩说岛津本家要人绝无一个曾经涉海,肝付兼续心想:“这么重要的事情,贵久要真的做了,必定是岳父或者贵久自己去,而且家中重将必定要出动相当一部分人!可这两年岳父和贵久正忙着解决北原、本田的事,频频在各种场合中出现,根本不可能消失那么长时间去大明!”便开口道:“李大人,看来这件事情真不是岛津家做的。这两年岛津家的重要人物频频在南九州的各个战场以及外交场合中出现,并没有一个人失踪过。此事只要找来南九州见闻稍广的人一问就清楚了。”

蒋逸凡道:“那家徽和首脑人物呢?”

肝付兼续说:“过去几年萨摩战乱频仍,家徽也许是被盗用了,至于首脑人物地姓名也是可以冒充地啊!”

伊集院忠朗等都叫道:“兼续大人所言甚是!还望李大人明察秋毫,以免中了奸人的诡计!”

王直亦道:“就我所知所闻,亦是如此。”

李彦直回头与众部属商议了一下,蒋逸凡等一时都听不出破绽,李彦直这才回头道:“既然诸位都力证确无此事,那李哲便权且相信诸位。只是家兄地消息,却又断了。”脸上便显得黯然。

岛津贵久道:“今天李孝廉肯来,便是愿意交我们这朋友!朋友有事,我们一定帮忙!李孝廉放心。若那伙海盗真的到九州来,那他们劫来地货物一定要脱手,货物一脱手就一定会留下踪迹,到时候我们就可按着这些踪迹找到真凶!救回令兄!”

肝付兼续也说:“不错!不过李孝廉最好给我们列个清单,将损失的货物告诉我们,好让我们留意。”

李彦直沉吟半晌,终于答应道:“好吧。”便命杨舟列出李介座船上十几款易于辨别的货物。抄作两份,交给了岛津贵久与肝付兼续。

岛津贵久又要提贸易据点南移之事。李彦直道:“我这次来东瀛是为了救出兄长,没平安见到兄长之前,没心情谈生意上的事。”

贵久和兼续都无法,均想:“那就只好先帮他解决了这件事再说了。”

此次会面倒也顺利,但因是初见,所以中午开始,黄昏没到便结束。没有延续到夜晚,贵久和兼续对李、王的大海船都十分忌惮,也就没邀请对方入湾,会谈结束之后李彦直便率众至种子岛暂住,途中王牧民跑到福太和上来,追问李彦直打算如何——李介的事毕竟数他最挂心,刚才在会谈上不好开口,憋到这会终于忍不住了。

李彦直道:“至少表面看来。他们似乎没说谎。”

王牧民一听眉头大皱,他远航数千里,大老远跑到日本来,一直以岛津家为假想敌,原本是不惜一战,这时听李彦直这么说便如陡然间失去了目标。甚是难受,道:“若是这样,那咱们到底来日本干什么!”

李彦直忙劝道:“牧民,你别急啊!”

“不急?”王牧民捶了捶他厚实的胸膛道:“三公子,你算算二公子都已经失陷了多久了!就算他还没遭遇不测,这会也不知被折磨成什么样子了!不急,不急,你叫我如何不急!”

李彦直罕有地咬着嘴唇,偏开头去,半边脸有些抽搐。呼吸也有些不正常了。蒋逸凡看见,心想:“三公子地修养越来越好。近两年来,很少见他失态了。王牧民也真是,人家是兄弟,你只是主从,你表现得比三公子还紧张,那不是让他难以下台吗?”忙试探地问了一声:“三舍,你……”

“你道我真的不急吗!”李彦直猛地抬起头来,这句话竟是没顾着蒋逸凡,直接在回应王牧民:“那是我哥哥啊!”他虽然没王牧民那么厚壮,但身高与之相仿佛,这时两手按在王牧民肩上,两眼直视之,道:“但我不能乱啊!我要救回二哥,可也得对手下这帮兄弟负责!带着几千人跑了几千里!日本这边地环境又还不熟悉,情况又是这般扑簌迷离,一个不慎,福建老家就不知得有多少人要丧父子失兄弟!多少女子失去丈夫!我不能乱!我不能乱!”说到最后话,才恢复了平时的冷静。

王牧民见李彦直如此,也叹了口气,道:“三公子的苦衷,我知道,我知道。是我急躁了……”

“不!”李彦直道:“其实我比你更急!不过欲速则不达,事情没弄清楚之前,还是不能妄动!只希望道乾能早点打听到消息……二哥啊二哥!你到底在哪里!”

就在李彦直发出这句感叹之时,岛津贵久亦在回鹿儿岛的船上感叹,他感叹的却是中国商人的富强!因与乃父忠良商量说:“这些唐人的船和炮,真是令人艳羡啊。要是我们也有这样地好船,好炮,那么不但能用更强大的力量来完成萨摩的彻底统一,就是制霸整个九州也不在话下!”

岛津忠良道:“船我们可以向唐人买,然后再自己学着造。铁炮惠时、时尧已经学会造了,只是还不够精良,假以时日一定能造出和南蛮、唐人媲美的好武器来!至于大筒,现在来说就还得跟唐人、南蛮人买。”

贵久想起一个人来,道:“那个叫雷克的南蛮人!”

忠良道:“对!”

贵久便叫来镰田政年,要他回去后就将那南蛮人请进城来商议大事。说话间船只靠岸,忽有前哨船只来报,说在海岸边发现了一艘小船,不像渔船不像商船,似乎有些怪异,怕是敌人的间谍船只。此时天色已经昏暗,那艘船因点着三盏灯火,所以倍加引人注目。岛津贵久派人前往探视,家将去了一趟后回来道:“船里有一口棺材,棺材里装着个男人,穿着唐人的衣服,好像还活着,不是死尸。只是手脚都被绑住了,连眼睛也被蒙了起来。”

岛津贵久听了越发觉得此事不寻常,亲往查探,来到棺材边,让人扯出塞住那男人嘴巴的布条,便听棺材中地男子怒吼道:“放开我!放开我!你们这帮该死的倭奴!若我李介有脱困之日,定要率兵踏平倭岛,叫你们这帮倭奴全都不得好死!”

第三卷 萨摩易主 之十三 城中乱

岛津贵久才会过李彦直回来,就在岸边遇着一艘小船,搜到一个自称李介的男子,岛津家的人里本有懂得福建话的人,贵久听了翻译后心中震骇,知道事不寻常,当机立断,马上决定控制局面,勒令所有知道此事的十余人统统不准泄露半句,连本田薰亲来问也不告知。

回城之后,且将那棺材连带那男子好生收藏,方才请岛津忠良、召伊集院忠朗商量此事。

这可真是一件顶级麻烦的事,自佐多岬一会之后,岛津家对李彦直的海上实力已有了重新评估,心中对之着实忌惮,所以三人一时都不敢妄下主张,岛津忠良道:“此事最要紧的,是先确定此人究竟是否李介,然后再作其它打算!”

伊集院忠朗道:“可怎么确定呢?”

岛津忠良道:“空言无益,且让岸本去试探一下。”

这一夜,鹿儿岛城内像平常一般安静,却有一些人根本未曾入眠。帷幕掀起,岸本信如斋和伊集院忠良走进只有岛津贵久父子的小屋子中,屋子里连灯火都没有点,月光从开了一条缝隙的窗间透进来,四人围月光而坐,贵久便问:“怎么样?”

“十有八九,是了!”岸本信如斋低声道:“我善作假声。进去之后,便用假声扮作来自李家的使者,谎称来赎人,要验明真伪,跟着以浊声相应,然后再以假声上前问询,自称是中间人。受了李孝廉之托来赎人,棺中人十分谨慎。却先问了我外间地情况,我就以近来关于李孝廉的情况说与他知,因是实情,毫无破绽,所以棺中人便信了,接着我便要棺中人证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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