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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重臣不做粉侯-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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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心念起灭,皆在刹那间。一念而起,若是手足随心,立马化作行动,也许就成真了。然而,心念如海潮,层层翻涌,起起伏伏,一念接着一念,如滚滚后浪推前浪,少顷犹豫,前浪就被拍死在沙滩上了。
  “嗯,那就不走吧,就呆在这皇城里,我光明正大地,养你一辈子。”裴煊不知她心中的翻涌,却道出自己的执念。
  他羽翼渐丰,心志渐定,假以时日,自然会拼一个明媒正娶,冠冕堂皇的半世尊宠给她,哪用得着私奔,那么狼狈糟糕?
  “好!”夜长欢被他一句话,暖得眼泪都涌了出来,幸好室中昏暗,一时看不真切,索性又扑回他怀里,蒙混着将泪水往他衣襟上蹭了,又觉得还想讨些甜言好语,来镇定心中的兵荒马乱:
  “你说话可要算数?”
  “天地作证,日月为鉴,算数。”裴煊许她。
  他亦有些觉察出夜长欢今夜的异样,只是,她向来精怪,他便只当她是热情发作了。从接下来,那些忽远忽近,思路开阔的问话里,可以窥见一斑。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她问他。
  “我记不清了,……也许没有开始,也许是上辈子……反正,有生以来,一直都是。”裴煊语无伦次,不知道该如何描述。
  “哦,……那你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她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又追问到。
  “怕你得意忘形。”
  裴煊一边答她,一边将她拦腰打横抱起来,往窗边供修憩打盹的小榻上放了,再跻身上来,深更半夜的,躺着说话,更有气氛。
  “给我讲讲,你以前在西北军中的事吧。”那小人儿顺从地躺在他身边,谈兴渐起,正浓。果然是有些得意忘形。
  “……”裴煊不知她的脑子里,是怎么转弯的。从绵绵情话,陡然变成了金戈铁马。
  “比如,你跟着你父亲出境行兵吗?……你在疆城时,遇到过夏国人的骑兵来袭吗?……都是夏国人奸诈凶残,真的吗?……还有,你好像跟嵬名霄很熟,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与这月下静室,旖旎情愫,风马牛不相及,八竿子打不着,问得他哑口无言,只字不想答。
  裴煊索性翻身将她压住,垂头颈间,深吸一口领边气息,硬生生掐断她的兴致:“明日有大朝议,我要列位上朝,还有不到两个时辰就要去起了,我先睡会儿。”
  “哦,”身下软软的小人儿,听得一愣,讪讪答了,想了想,又不甘心,绵绵地唤了一声,“少炎……”
  “嗯……”他用鼻音应着。
  “算了……你睡吧。” 欲言又止,异常乖巧地闭了嘴。还挪着身板来就他,探着双手来捧他的头脸,腿儿相偎,脸儿相依……
  然后,就安静了。
  。
  窗外风过,花树窸窣;佳人在怀,温香软玉;桂香绕鼻,安神镇魂。几息功夫,他还真的,睡着了。
  只要她在身边,他就能睡得格外安稳。
  一夜无梦,酣睡不知斯世。
  柴胡是贴身侍候公子的小厮。按说这世家深院里,用些芙蓉面红酥手的丫头娘子们端茶送水,更衣整饰,来得更妥帖。可是裴家的公子不喜女子近身服侍,老夫人就把他从前面喊进来,索性就住在公子的清风苑里,白日里跟班出行,夜里也有个随口使唤的人。
  不过这差事,柴胡做得很轻松。公子白日公干,有府衙里的人前呼后拥,夜里,似乎也不怎么需要他。比如昨夜,公子在书房里一坐又是深夜,他就送了一碗宵夜进去,就被公子撵回去,自己先睡了。
  他年少贪睡,沾床倒头就眠,囫囵一觉醒来,见着漏刻,差点要误了时辰,赶紧热水朝服准备,去叫醒公子。去寝房寻了一圈未找着人,才发现公子,昨夜又是在书房里将就了一夜。
  柴胡一边敲着书房门进去,将公子唤醒,一边在心中感叹,看着别人家的公子,都是游手好闲,优哉游哉,他家公子,却似乎是个劳碌命,世家嫡子,朝廷命官,忙了公干忙家事,皆不是些人干的活儿。
  柴胡不由得心中疼啊,他所认识的人里,他以为最厉害的,也是他最敬仰的,就是公子。故而,即便老夫人让他做些内宅丫鬟做的活儿,他也心甘情愿。偏偏公子总是当他是个透明人,让他觉得自己对不住老夫人每月支给他的丰厚银两。
  这不,他把热水与朝服端进来,公子就开始自己洗漱,亲自更衣,利索得很。柴胡杵在一边,搓搓双掌,插不上手,想听公子吩咐些今日的事儿,公子又像跟没睡醒一般,一个字都没有。
  可打眼觑了,人家眸色幽亮,剑眉飞扬,一副神清气爽的面色,嘴角还有些难得的笑意,哪里是没睡醒呢?八成是在回味夜梦吧。柴胡心想。
  裴煊心中,的确是在回神。他向来思绪重,总有些浅眠,不知为何一沾着那人,就能睡得很好,在她家的地席上如此,昨夜在这书房小榻上,也是这样。话还没说完,他就睡着了,身边的人儿,也不知什么时候就溜走了,还不忘给他身上盖一床薄被。
  忆起昨夜的月下来客,相伴而眠,恍若一场春/梦,了然无痕,空余指间一缕残香。那窈窕纤细,清清楚楚地抱在怀里,什么都不能做,有些磨人,却也磨得甜蜜。……今夜继续,才好。
  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偌大一座国公府,不是无人之境,她竟能够悄无声息地来去自如,也不知使的什么歪法子?且大半夜跑来,就为了看看他,陪他入睡吗?也不知那小脑袋瓜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等下我进了宣德门,你就去永安坊安阳公主府,看她在家不?”裴煊一边拾掇出门,一边差使柴胡。昨夜他有些情迷心窍,光顾着歪腻了,此刻神思清明,再回忆昨夜的事,终是觉得有些异常。
  “哎!”柴胡响亮地答了一声,公子通常都用不着他,今日好不容易有件差事可以做,自然格外认真,浑身机灵地接应着:“在或不在,又该如何行事?”
  “若是在家,就叫她等着我,我有话问她。”裴煊想也不想,就脱口吩咐道。这个时点,那贪睡的人不在家补眠,还会去哪里呢?所以,他根本就不往另一个假设上想。又有些隐隐的预感,生怕等他下了朝再去,会见不着人,故而差柴胡先去捎句话,让她别乱跑,等他晚些时候再去,得仔细问一问昨夜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待入了宫城,在那煊赫朝殿上,获悉夏国请求停战和谈的国书内容,又听皇帝当众提及议亲的公主人选时,裴煊脑中如有山崩,外里依旧低眉顺目,立得如棵玉树,实则心中大乱,后面的朝议内容,一个字也听不见了。
  昨夜,夜长欢来看他,果然不是一时心血来潮,多半是已经知道了要她去夏国和亲的事情,不然,为何说些要私奔的痴话,还拐弯抹角问他西北之事?那种欲言又止,呆呆怯怯的温顺乖巧模样,让他的心都快要化掉,还以为是她转性了,哪知却是心中装着大事,还瞒着他!
  裴煊心中又急,又恼,又有些难堪。她不是追着来招惹他吗?可是在她心里,他还是不能依靠与托付的。遇着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也能对他守口如瓶!
  好不容易捱到下朝,径直穿过那些扎堆寒暄叙话的大小百官,上司下级,谁也不搭理,一路急行出宫,只想着要给她一句安心的话。他不忍心,让她一个人去承受与面对。他也得让她明白,他是可以相信和依靠的;他许下的承诺,也不是信口一说的。
  出了宣德宫门,柴胡已经在那里等着了,面色迟疑,欲言又止,一点儿也没有平日那种机灵劲。
  “见着人没?”裴煊抢着问他。
  “见……见着了。”柴胡支支吾吾,答不利索,“可……可是,又走了。”
  裴煊正撩起朝服袍边,往马车里赶,一听柴胡的话,心中一沉,冷了声音问到:“去哪里了?” 
  “来了一大群人,玄色银绣武服,佩长刀……”柴胡一边比划,一边小心瞅他家公子脸色。毕竟在公子身边跟了有些年,谁是公子心中看重的人,他大致摸得清,然后,什么样的架势阵仗,代表什么样的状况,他大致也有些眼力劲。
  比如,他在公主府门口,听见的下面这个说辞,他一介小厮,都觉得好假:
  “说是宫里明妃娘娘患疾,思念女儿,特来接她入宫探望。”
  明妃娘娘接女儿入宫探病,用得着动用一大群宫城禁卫吗?
  

  ☆、软禁

  明妃娘娘是个好命的人。
  明家与京中诸多根深叶茂的权贵大族相比,至多就一后起之秀,但她的兄长却掌着京畿大营;她进宫多年,膝下只有一个安阳公主,母不凭子贵,依然晋封至妃位;粗心大条,却能在后宫屹立不倒,嚣张跋扈,却能在今上跟前盛宠不衰。
  捎带着,明家这些年也是烈火烹油,鸡犬升天。可是,位高权重的兄长却有些遗憾,私底下对他的皇妃妹子说,要是再有个皇子做外甥,那多威风!保不齐,他兄妹二人联手,就能让中宫易主,然而,再把那獾儿小子从太子之位上挤兑下去。然后,明家代替裴家,成为京中的第一后族世家。
  明妃娘娘却只将她兄长的话埋在心里烂掉了算事。她很知足,很惜福,她深切地知道一切祸福的因果。她之所以能够无需迎合就得圣宠,无需心机就能与中宫做好朋友,无甚根基,却能给兄长挣来军中大权,因为,她生的是公主,无夺嫡之忧。
  不仅无夺嫡之忧,还能满足天子的宠爱之心,舔犊之情。
  大约,对于天子而言,妖娆妩媚的妃子,总是要比心机深沉的正宫娘娘,要有趣些;而聪明乖巧的女儿,自然比那些时刻等着接替自己权力的儿子,要可爱些。
  所以,明妃娘娘很清楚自己的位置,她做她的嚣张妖妃,她的女儿,做她的跋扈公主,就这样,在太平盛世里,安享富贵,荣华终老,足矣。
  于是,当那日清晨,她终于明白,原来,皇帝的女儿除了拿来宠之外,还有些别的用处之时,嚣张的明妃娘娘一怒之下,直接将含章殿里那张红木漆绘的梳妆台给掀了,摔得雀绕花枝的铜镜裂纹破碎,奁盒里的金翠珠钗散了一地。
  彼时,她正坐在妆台前,着一身已经换了好几件仍觉不妥帖的衣裳,顶一个已经换了好几次仍觉不满意的发式,正在揽镜自照,心中纳闷今日怎么总是看自己不顺眼。镜中光影一闪,她回头便看见夜长欢立在殿门口,似笑非笑,朝着她规矩行礼问安。
  破天荒的,一大清早,她的女儿就主动进宫来看望她这个老娘。
  “不对呀,今日的太阳,还是从东边出来的嘛,你怎么来了?”明妃娘娘转头看看窗外的朝阳霞光,刀子嘴寒碜她这个出宫开府便忘了娘的女儿。
  “父皇说,您病了。”夜长欢依旧立在殿门边,隔着门槛,远远地与她母亲说话。说的还是……实话。动用上百佩刀禁卫,请她进宫探病。□□裸的,拿她的母亲来要挟。父皇陛下还真是太了解她,知她想抗旨走人,也知她顾念母亲。
  “你瞧我这样,像病了吗?”明妃嗤笑一声,将手中铜镜一扔,站起身来,垂目扬颚,挺腰直背,张臂垂袖,以展示她的绝佳气色与盛貌风姿。
  “母妃您依旧倾国倾城,貌美如花……康健得很。”夜长欢嘴角抹笑,不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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