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蝶飞-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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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蝶依动了动唇,却没有叫他,他离去的背影有一丝落寞,而洛尘羽紧闭着门窗,她左右为难,低低叹了口气。
☆、第七十六章 青舍
长夜寂寂,庄蝶依站在太极殿门口,举起手又放下,如此踌躇反复了两次,始终不曾敲开那扇门。她深吸了一口气,鼓足了勇气,第三次抬手。
咯吱——门被人拉开,叶子辰淡漠站在她的面前,夜光洒在他的脸上,好像一层清寒的霜雪,冰冷至极。
庄蝶依的手僵硬地举着,弱弱喊道:“叶子辰。”
叶子辰没有理她,默默转身回了寝殿,坐在案上,摆弄着一副棋子。
庄蝶依静静站在门外,长身玉立,讪讪放下手,却没有走进去。
“过来,陪朕下棋。”叶子辰不曾抬头,语气生硬,话中隐含几分命令的意味。
闻言,庄蝶依走进去,坐在他的对面。
月光如水,斜斜照进殿内,两人皆不说话,寂静之中,只余下脆脆的落子声。
叶子辰将满腔的怒意倾注在棋盘之上,出手果断,步步杀招,毫不留情。
庄蝶依避其锋芒,小心应对,却终是不敌,被逼得毫无退路,狼狈不堪。此刻,她才知晓,叶子辰往日与她下棋留了一手,否则,以他这般凌厉的手段,她恐怕一局也赢不了。想通了这一点,她神情沮丧,意兴阑珊,颇有破罐子破摔的势头。
连下三盘,叶子辰的怒意消了大半,抬头平静地审视着她,沉声道:“蝶依,朕给你选择的机会。若你选择了他,便永远不要出现在朕的视线里,若你选择了朕,朕必然不会再给你退路。”
庄蝶依愕然张着嘴,心头涩然,脸上却平静无波:“我以为,你明白我的选择,却原来,你并不懂我。”她视洛尘羽为知己,为他的病情担忧,但她所爱之人,从来都是叶子辰。
叶子辰捻着一枚棋子,若有所思道:“你若不曾徘徊,方才在门口为何屡屡踌躇,不敢敲门?”
庄蝶依抿了抿唇:“我只是。。。。。。不确定,你是否想见我。”她的徘徊并非为了洛尘羽,而是为了叶子辰。
叶子辰丢下棋子,踱步到殿门口,月光铺洒在他的身上,清辉熠熠,长长的影子落在地上。他悠悠道:“蝶依,朕有很多方法,可以将他从你心中除去,但朕没有那么做,朕不愿伤你,不忍你伤心难过,可是,你可曾为朕想过?你与洛尘羽树下畅聊之时,可曾想过,朕会不悦?”
庄蝶依的脸白了白:“叶子辰,我与他是朋友,难道我选择了你,便不能有朋友了?”
“朋友?你如此想,他却未必。在他眼中,你并不是他的朋友,而是令他心动的女子。”叶子辰徐徐道,“他品性高洁,才华出众,以性命爱着你,纵然朕自负心智卓绝,无所畏惧,却也不得不忌惮他。若终有一日,朕会失去你,不如从不曾拥有你。”
冷酷如叶子辰,面对情爱,内心也这般不安与惶然。
庄蝶依走到他的身前,正色道:“叶子辰,你曾让我相信你,现在,也请你相信我,好吗?”一字一句,好像她许下的诺言。
叶子辰怔了怔,揽她入怀,默然不语。
隔日,洛尘羽出宫了。
庄蝶依不曾挽留,淡淡瞧着他的背影,虚化在风中,消失在视线里。她怅然回了副殿,却见云鹤等在那里,将剩下的长生药交给她。
她握着药瓶,瓶内水光幽兰,让她不由想起赢殇。她答应过幻术,要替赢殇取长生药,这药也该找机会送过去了。
庄蝶依本想去伏凌山,却不经意想起宁都那座院落,鬼使神差地找了过去。
院落大门紧闭,隐约可闻剑声阵阵。她敲了敲门,却发现门是虚掩的,院中空荡荡,无一丝人影。她循声而去,绕过曲折的石道,恰巧看到幻术收了剑,定定望着她。
庄蝶依与他素无交情,直截了当递上了长生药:“这是长生药。”她将药塞入他的手中,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幻术紧紧捏着瓶子,神情复杂。
待她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一个银发男子施施然走了出来,紫衣翩然。他接过幻术手中的瓶子,蓝光幽幽,炫人眼目。他轻轻勾了勾唇,露出一抹摄人心魂的笑,抬手一扬,将瓶子丢在了湖中,溅起一池水花。
那瓶子缓缓沉入水底,幻术不解地问道:“尊主,为何不服用?”好不容易得来的长生药,赢殇竟然弃之如敝履。
“生死有命,命由自定。”赢殇疏狂一笑,又道,“以后,不要叫我尊主了。南朝覆灭,再无伏凌山,再无尊主。”
宁都历经朝代变迁,江山易主,可百姓却并未受到丝毫影响。街道上,人声鼎沸,熙熙攘攘,一派繁华的景象。
庄蝶依独自一人行走着,迎面却遇到了白衣翩翩的洛尘羽,他立于人群之中,沐浴在阳光下,如无暇的宝玉,令周遭的一切都失了光华。
他俊逸风流,缓缓走向他,笑盈盈问道:“我要去探望姬师,你要同行吗?”
庄蝶依本想拒绝,但思及雪地一别,她再不曾见过姬流,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于情于理,她也该去看看姬师了。
两人结伴而行,一路行去,草木葱茏,蝉鸣林幽。
山林深处,一处茅舍若隐若现。
洛尘羽遥望着茅舍,淡淡道:“青舍到了。”姬流替自己的茅舍取名青舍,寓意山水长青,生生不息。
庄蝶依多年不见姬师,满心期待与喜悦,可推开了青舍的院门,她却愣在那里,茫然无措。青舍空无一人,院落杂草丛生,屋檐下蛛网密布。她急匆匆推开屋门,里面遍布灰尘,显然久无人住。
“三年前,姬师便魂归九天了。”洛尘羽站在她的身后,语气淡如清风,“每年,我都会来此看他,清扫青舍,小住几日。”
庄蝶依面露哀伤,木然问道:“为何不告诉我?”
洛尘羽满怀惆怅,叹息道:“物是人非,何必徒增伤感?”若非今日偶遇,他依然不会告诉她。
青舍外的竹林深处,庄蝶依站在简陋的墓碑前,祭拜姬师,回忆少年事。而洛尘羽伫立在一旁,执笛吹奏,曲调悠远苍凉,令山林浸染悲色。
午后,天色阴沉,一片漆黑,大雨不期而至。
庄蝶依仓惶奔回青舍,衣衫微湿,发丝凌乱沾了雨水。她低头拂着身上的雨水,觉察到一道灼灼的目光,抬头望去,却见洛尘羽不动声色地别开了眼,唇边漾起一丝温暖的笑意。
舍外大雨滂沱,他的目光悠远虚空,好似穿过雨幕,回到了少年时,喃喃回忆道:“有一日,我们背着姬师去宁都,可还未溜下山,便被骤雨淋透,像两只落汤鸡一样,沮丧地回来。姬师得知后,罚我们抄了一夜的书。”
庄蝶依记起那事,不自觉笑了:“那时,我比你机灵,抄了几卷就睡了,而你却老老实实抄了一夜。”那时候,她的性子尚存几分童真和俏皮,屡屡闯祸连累洛尘羽。
“我自是不比你,你了解姬师的性子,总能凭着他的不忍逃过惩处。”那时的洛尘羽刚拜姬流为师,本分老实,不敢出错。直至后来,他修文习武,学有所成,才渐渐脱胎换骨。
夏日的雨,来去匆匆,天边乌云散开,一片光风霁月。
洛尘羽取了墙上的拂尘,拂去桌案上的灰尘,忽然,他被灰尘呛到,剧烈咳嗽起来,咳了几声,喉头微甜,一股浓稠的液体溢了出来,他以袖掩唇,急速跑了出去。
庄蝶依听闻咳嗽声,正要询问,转身的瞬间,却见他如一阵青烟,从她面前闪过。她疑惑地跟了上去,只见他蹲在溪边洗手,流淌的溪水晕开了一抹血色。她一惊,颤声问道:“翎之,你。。。。。。怎么了?”
洛尘羽浸在水中的手一顿,幽深地凝视着涓涓流水,片刻,神色如常,撩着清水洗手:“没什么。”手臂上一股不轻不重的力道传来,他单薄清瘦,被这样的力道扯了起来,身子晃了晃,险些往水中栽去。
庄蝶依眼明手快地扶住了他,却见他脸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惊道:“你的病,是不是没有痊愈?”
洛尘羽偏了偏头,眸色复杂:“或许,有些债,终究要以命相抵。”
这含糊的言辞,本是晦涩难懂,可庄蝶依却福灵心至,瞬间想到了陆司衡。洛尘羽对他狠心决绝,拒绝他的爱意,覆灭他的家国,最终令他葬身悬崖,尸骨无存。他一生或许从未像那样亏负过一人,以致郁结于心,形体消瘦,大不如从前。
她悲悯地看他,喃喃唤道:“翎之。。。。。。”
“天色将晚,你下山去吧。”洛尘羽温言打断她。
“你呢?”她问。
“你忘了吗?”洛尘羽温柔浅笑,谦谦如玉,“每年,我都会在此小住几日。”他定定看着她,眸中是诀别的黯然与释然:“下山去吧。”他走了,犹如一阵飘逸的清风,悄无声息,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庄蝶依的魂魄好像被锁住了,半点挪不动步子,耳畔山风呼呼,流水潺潺,心头说不出的涩然。良久,她寻回了意识,提步走回青舍。她不忍洛尘羽拖着病体,独居深山,也怕她这一下山,会悔恨一生。
☆、第七十七章 魂归
晚风习习,虫鸣不绝,流萤三五飞过,星星点点,如梦似幻。
青舍的院中,洛尘羽站在那里,轻缓地吹着笛子,而庄蝶依坐在旁边烹茶,静静聆听笛声。一曲吹罢,她调侃道:“深山老林,夜闻笛声,当真是鬼气森森,毛骨悚然啊。”
洛尘羽轻笑,反唇相对:“你小时候最喜欢夜半弹琴,我这还是跟你学的。”
庄蝶依撇了撇嘴,却道:“茶好了。”她提起茶壶,娴熟地泡着茶,片刻,她将茶递给他,在他手接住茶杯的那一刹那,她握住他的手腕,想要窥探他的病情。
洛尘羽觉察到她的意图,迅速缩回了手,却令茶杯摔在地上,流了一地的茶水。
“翎之。”庄蝶依语带祈求,似有无尽的话,却说不出口。
尴尬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流淌,只因她怜悯挚友,而他却淡看生死。
“长夜寂寂,不如对弈?”洛尘羽如是说。
庄蝶依沉默一瞬,温言道:“好。”她重新倒了一杯茶,摆在他面前的桌案上。
山风寂寂,一盏油灯忽明忽灭,照亮了一副棋盘。
庄蝶依执黑先行,洛尘羽执白紧随,仿佛回到了少年时。洛尘羽的棋风如他的人一般,温和谦让,不疾不徐,却处处遥相呼应,杀机隐现。
一夜静好,也不知何时入眠,及至晨雾飘渺,山林如诗如画。
庄蝶依起身走到院中,伸了伸懒腰,忙忙碌碌,煮了一锅蔬菜粥。
不多时,洛尘羽扶门而立,静静看着那个忙碌的身影,眉眼舒展,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他虚弱地走向她,身形有些晃动,却见那人回眸一笑,走过来扶住了他。
她的眉宇间藏着淡淡的担忧:“翎之,我们下山寻大夫吧,你的病。。。。。。”他的病情急转而下,走路都不太稳了。
“你可知我这一生最想过的日子?”洛尘羽打断他,神往道,“择一处僻静之地,几间房舍,几亩田地,携心爱之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庄蝶依扶着他的手臂僵了僵,余光一瞥,却见院落门口站着一个人。她面色发白,只见他风尘仆仆,冷眼以视,也不知站了多久。
叶子辰墨衣翻飞,眸光复杂,如刀锋般冰冷凌厉,又似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