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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折腰-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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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四五遍来看脉大家商量着立个方儿,吃了也不见效。倒弄的一日三五次换衣裳、坐下起来的见大夫,其实于病人无益。”贾珍道:“可是这孩子也糊涂,何必又脱脱换换的。倘或又着了凉,更添一层病,还了得任凭什么好衣裳,又值什么呢,孩子的身体要紧。就是一天穿一套新的,也不值什么。我正要告诉你:方才冯紫英来看我,他见我有些心里烦,问我怎么了,我告诉他媳妇身子不大爽快,因为不得个好大夫,断不透是喜是病,又不知有妨碍没妨碍,所以我心里实在着急。冯紫英因说他有一个幼时从学的先生,姓张名友士,学问最渊博,更兼医理极精,且能断人的生死。今年是上京给他儿子捐官,现在他家住着呢。这样看来,或者媳妇的病该在他手里除灾也未可定。我已叫人拿我的名帖去请了。今日天晚,或未必来,明日想一定来的。且冯紫英又回家亲替我求他,务必请他来瞧的。等待张先生来瞧了再说罢。”

    尤氏听说,心中甚喜,因说:“后日是太爷的寿日,到底怎么个办法?”贾珍说道:“我方才到了太爷那里去请安,兼请太爷来家受一受一家子的礼。太爷因说道:我是清净惯了的,我不愿意往你们那是非场中去。你们必定说是我的生日,要叫我去受些众人的头,你莫如把我从前注的阴骘文给我好好的叫人写出来刻了,比叫我无故受众人的头还强百倍呢倘或明日后日这两天一家子要来,你就在家里好好的款待他们就是了。也不必给我送什么东西来。连你后日也不必来。你要心中不安,你今日就给我磕了头去。倘或后日你又跟许多人来闹我,我必和你不依。如此说了,今日我是再不敢去的了。且叫赖升来,吩咐他预备两日的筵席。”

    尤氏因叫了贾蓉来:“吩咐赖升照例预备两日的筵席,要丰丰富富的。你再亲自到西府里请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和你琏二婶子来逛逛。你父亲今日又听见一个好大夫,已经打发人请去了,想明日必来。你可将他这些日子的病症细细的告诉他。”贾蓉一一答应着出去了。正遇着刚才到冯紫英家去请那先生的小子回来了,因回道:“奴才方才到了冯大爷家,拿了老爷名帖请那先生去,那先生说是:方才这里大爷也和我说了,但只今日拜了一天的客,才回到家,此时精神实在不能支持,就是去到府上也不能看脉,须得调息一夜,明日务必到府。他又说:医学浅薄,本不敢当此重荐,因冯大爷和府上既已如此说了,又不得不去,你先替我回明大人就是了。大人的名帖着实不敢当。还叫奴才拿回来了。哥儿替奴才回一声儿罢。”贾蓉复转身进去,回了贾珍尤氏的话,方出来叫了赖升,吩咐预备两日的筵席的话。赖升答应,自去照例料理,不在话下。

    且说次日午间,门上人回道:“请的那张先生来了。”贾珍遂延入大厅坐下。茶毕,方开言道:“昨日承冯大爷示知老先生人品学问,又兼深通医学,小弟不胜钦敬。”张先生道:“晚生粗鄙下士,知识浅陋。昨因冯大爷示知,大人家第谦恭下士,又承呼唤,不敢违命。但毫无实学,倍增汗颜。”贾珍道:“先生不必过谦,就请先生进去看看儿妇,仰仗高明,以释下怀。”于是贾蓉同了进去,到了内室,见了秦氏,向贾蓉说道:“这就是尊夫人了?”贾蓉道:“正是。请先生坐下,让我把贱内的病症说一说再看脉如何?”那先生道:“依小弟意下,竟先看脉,再请教病源为是。我初造尊府,本也不知道什么,但我们冯大爷务必叫小弟过来看看,小弟所以不得不来。如今看了脉息,看小弟说得是不是,再将这些日子的病势讲一讲,大家斟酌一个方儿。可用不可用,那时大爷再定夺就是了。”贾蓉道:“先生实在高明,如今恨相见之晚。就请先生看一看脉息可治不可治,得以使家父母放心。”于是家下媳妇们,捧过大迎枕来,一面给秦氏靠着,一面拉着袖口,露出手腕来。这先生方伸手按在右手脉上,调息了至数,凝神细诊了半刻工夫。换过左手,亦复如是。诊毕了,说道:“我们外边坐罢。”

 第104章

    贾偲立着不动,迟迟未应。

    小乔便□□娘先将夏姑带下去换衣洗面。跟前只剩贾偲一人,问道:“贾将军何以不领我的话?”

    贾偲忙道:“女君勿怪。非贾偲抗命不遵。而是君侯命我以守女主为唯一要务。末将若为追一个羌人离了女君之侧,万一女君有所失,末将万死不辞。何况……”

    他迟疑了下。

    “羌女孤身一人,从阳曲到此,虽也不过百余里地,但终究可疑。且那些话,也都是她的一面之词。万一有诈,我怕我若离去,于女君不利。”

    小乔微微一笑,点头:“贾将军所虑,并非没有道理。只是不知贾将军是否留意到了夏姑的双足。她数日前走的时候,脚上是有鞋的。方才回来,蓬头垢发,浑身脏污,一只脚还是光着的,脚上布满了划痕血泡,大脚趾的指甲整个掀掉。可见路上确实经历过一番艰难行走。我方才也留意了她的神色。她的神色焦虑,看起来并非作假,目光也无闪避之意,看不出有被人胁迫的迹象。是以我宁信其有。”

    贾偲啊了一声:“原来如此!女君心细,末将倒没留意这些。若这羌女确是侥幸逃脱得以回来报讯,那个少年不过也只是一个羌族长的孙子而已,金贵远不比女君。末将派手下去追,将人救回,如何?”

    小乔摇头:“他的金贵之处,远胜过你所想,我不方便多说。不管羌女所言是真是假,你务必亲自过去走一趟。倘若是真,不惜代价,将他夺回!”

    说到最后“不惜代价,将他夺回”,一字一字,掷地有声。

    贾偲一怔。

    “贾将军有所不知。此事关系重大。我本想派人传信给君侯,由他亲自处置。但雕莫知道夏姑逃脱,必会加速离开,一来一去,我怕误事。我听说贾将军从前在虎贲营中不但武艺过人,且以长于追踪而闻名,这才想请将军亲自去追。盼贾将军能顺利将那少年救回!日后禀了君侯,必记贾将军一功!”

    如此美丽女君,对自己寄了如此厚望,贾偲对上小乔向自己投来的目光,腔内一阵热血,道:“女君尽管放心!我拼死效命!我带一百人上路,四百士兵留守,交待我的副手。女君无事莫外出,等末将的消息!“

    小乔含笑道:“贾将军放心去,我在此等着好消息!”

    贾偲浑身热血沸腾,当即领命。退下后唤了副手来,将护卫之责交待完毕,再知照四城守军,立时带了羌女夏姑,往上郡方向追赶而去。

    ……

    两天前的清早,发现夏姑逃脱,雕莫立刻派人回头追找,无果,决定改走小道,以尽快将爰带去上郡。

    昨夜一行人走到半夜,才胡乱寻了个地方落脚,不过稍打了个盹,便继续上路,一直行至今日傍晚,未免人饥马疲。

    以雕莫之坚忍,这点行路之难,根本就不算什么。

    但与他同行的冯招帐下的破虏将军陈瑞,却忍不住开始骂骂咧咧了。

    雕莫也知道些陈瑞的事。乃是从前并州刺史陈翔的儿子,人称玉面罗刹。去年陈翔失了并州,听闻南下投河东曹瑾,到了今年,借兵重返并州,却被魏劭阻于上党。

    是役陈翔再次败北,彻底失去了反攻可能。不久后抑郁病死。陈瑞带了一支不足千人的残余人马,前去投奔凉州冯招。

    凉州毗邻并州,从前冯招陈翔时有摩擦。如今陈瑞来投,称与魏劭不共戴天。冯招便也纳了,却不过封他一个杂号的破虏将军名号。陈瑞抑郁不得志,加上此前在魏劭手上折辱过甚,心中郁结难解,脾性未免变得更加古怪。这几天被雕莫逼着辛苦赶路,此刻又饥肠辘辘,想起从前在并州当公子时候的风流快活,更是一肚子的火气,边走边骂咧着,忽然停下了马,回头对着雕莫怒道:“你为何定要护着这个小羊崽子?照我说,一刀杀了,使人把人头丢到那糟老头跟前,以魏劭之名,加以胁迫,糟老头自然出兵!何必如此辛苦赶路?”

    雕莫冷冷道:“将军此话差了。你当老族长如此轻易上当?况且,当初冯招应许过我,一应事情,我皆可自己做主,如此我才答应协同作战。莫非将军之位,还在冯招之上?”

    陈瑞被他这一番话给噎住,气的一张雪白面皮泛红。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一时奈何不了他,也只得暂时忍下。又往前行了十余里地,见到田间有间破庙,便说进去过夜。

    雕莫还想继续前行。却见陈瑞已经下马往里去了,迟疑了下,心想夏姑即便回去传讯了,魏劭的夫人未必就会派人来追。即便追了,自己一行人日夜赶路,已经出了晋阳颇远,走的又是小道,料想也难追上。不过是歇一晚上罢了。若自己再坚持赶路,这个陈瑞胡搅蛮缠,性子阴晴不定,从前在并州就是有名难缠,这会儿他手下也带了几个人,若真翻脸,未免生事。

    思忖过后,便忍下气,示意手下下马,在此过上一夜。

    陈瑞当夜睡于草堆之上,起初疲累,呼呼大睡,睡到半夜醒来,旧事涌上心头,再也睡不着了。一会儿想着当日自己大难不死侥幸活了下来,想必上天也是垂怜,倘若哪日大仇得报,杀魏劭,夺乔女,该当如何快慰,到时如何如何,眼前仿佛浮现出乔女的那一张宜喜宜嗔的芙蓉面,想的正痛快,忽又记起自己如今已非完整之身,便是得了乔女,也是有心无力。

    世上最大痛苦,莫过于此了。堂堂一个七尺男儿,如此活于世上,还有什么意思可言?

    一阵悲苦涌上心头,陈瑞更是难眠。翻来覆去之时,忽然计策涌上心头。

    冯招分明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便似打叫花子似的用个杂号头衔来打发自己。既然如此,何不趁这个机会将羌人少年掳走,落到自己手里之后,威胁卑禾出兵,到时候领着羌军去打魏劭,管他是死是活,拼个鱼死网破,总比这样不男不女忍辱偷生来的痛快。

    陈瑞主意打定,偷偷睁眼,窥了下近旁。见羌人少年被捆着手脚,躺在里头角落,雕莫的几个手下躺卧在地上,鼾声大作,雕莫靠坐于门口,并未睡去,似在瞭夜,一时寻不到契机,苦思冥想,想出一个主意,正准备假借解手出去,悄悄绕到破庙之后放火,趁乱劫走羌人少年,忽似乎听到破庙外似乎传来脚步靠近的声音,急忙爬了起来。

    坐于门口的雕莫也立刻觉察,迅速从地上翻身而起,高声惊醒里头正在睡觉的手下。

    众人从睡梦中惊醒,匆忙取兵器,涌了出去。听到一阵整齐脚步声,原本漆黑的破庙之外,骤然火把通明,火光之中,只见破庙门外满是士兵,贾偲一马当先,拔刀指着雕莫道:“你便是雕莫?速将羌人少年交出,否则格杀勿论!”

    雕莫暗暗吃惊,立刻猜到这个军官应为魏劭夫人所派。没想到竟然真的叫对方给追了上来。迅速看了下,见对方人数上百,自己合上陈瑞,也总共不到二十人。相差实在悬殊。

    只是若就这样将人交了出去,实非他的作风。

    既领了头领之位,便一心只想为苦难族人谋求自由,己身本就无惧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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