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纪事-第3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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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袁训答应一声,跳下马。跟着他回来的沈渭先他一步下马,正要走上来接过他的马缰,那人又大叫道:“郡王有令,大小军官全到大帐听训。”
“你也得去,”袁训对沈渭说着,把马缰递给后面的周何花彭。拍拍沈谓肩膀,袁训又集齐跟着他的军官一起过去,他和沈谓走在前面。
沈渭乐颠颠模样,一打胜仗割的首级多,沈校尉就笑得眼全没了。捅捅袁训,沈谓小声道:“小袁,袁将军,对你说个笑话,你听不听?”
袁训道:“你赶快地说,到大帐里你可就别再说。”
沈谓漫不在乎:“军纪你不用交待我,我几时给你丢过人。”他坏坏地一笑:“在京里我头一回见你,打心里瞧不起你,心想这人生得不错,功夫也好,但家里再穷,也是出门当差,不能一个下人也不带。”
“我节俭,殿下府中不有的是杂役。”袁训揉揉鼻子,鼻子是冷天喝风最多的部位,都快成冰砣子。
沈渭嘿嘿:“当时我就老大不喜欢你,不想来从军,你新得的这四个大叔,”他敬畏的瞥瞥跟着袁训的周何花彭,他们把马才交给别人,又继续跟上袁训,竟然是走一步跟一步。
在战场上是这样,回到营里安全地方也是这样。
沈渭翘大拇指,小声道:“功夫真了得!”对你也忠心。
袁训有一丝浅浅的笑意:“我外祖父带出的人,能有差的吗?”说话间,大帐就在面前。袁训和沈渭不再说话,揭帘子进去。
周何花彭等人,留在外面。
帐篷内,黑压压的全是人。只有两个人有座。一个是陈留郡王,居中而坐。侧边是辅国公,龙氏兄弟,除了龙怀城是二月才启程还没有到,不到这里以外,这几位公子是龙二龙怀武,龙三龙怀双,龙六龙怀无,龙七龙怀朴。
他们见到袁训和袁训见到他们一样,大家对着翻个白眼儿,把眸子转开。
小弟虽然一片心思为父亲,而现在龙氏兄弟也不敢再欺负他,可还是一脸的不服。特别是龙六公子来到以后,背着父亲把袁家弟妹和郡王妃打到凌姨娘房中的事一说,虽然袁训还不知道,但龙氏兄弟别扭更上一层。
当然,这不耽误他们看龙怀文的笑话,把龙大公子笑了一回又一回。
见到袁训进来,陈留郡王和辅国公对视一眼,都笑容加深。袁训和龙氏兄弟都看出他们笑得古怪,但周围全是人,只能先压在心里。
“袁将军,”陈留郡王招手让袁训到面前,温和地问他:“遇到多少敌兵?”袁训笑道:“不多,三倍左右。”
回手一指沈渭:“小沈说两边包抄,他从后面夹击,只跑了一半的人,他回来的路上,还一直地懊悔,说他的马还不够快,要是马快,可以全歼。”
辅国公呵呵抚须笑了起来。
陈留郡王的家将夏直从来不吝惜他对袁训的夸奖:“舅爷,贪功不好,不过你打仗倒有一手。”
帐篷里的将军们不管真心假意,都陪出个笑容。沈谓挺直胸膛,心想我们从不后退,这可不是吹的,这都不是头一回了。
陈留郡王身为主帅,又是袁训的姐丈,当着人夸他的时候不多。道:“以后不要贪功,”说过以后,就不管旁边有没有人,细细地让袁训把经过说出来,就中点评着,从来不厌其烦的纠正袁训可能会犯的错误。
沈渭在这时候就悄悄扫视一眼,总能找到几个脸色发酸的的人。
沈渭心想,这醋吃的,人家可是亲戚,轮得到你们泛酸上来?
帐帘子又打开,又走进几个军官,陈留郡王不用等军纪官点名,只斜斜扫一眼就知道大小军官全都到齐。
他依然慢条斯理对袁训指点着:“啊,以后就是这样,人多有人多的打法,人少有人少的打法,你弓箭准头惊人,百步以外射杀也不在话下,能不硬拼的,不要硬拼。”
袁训躬身应道:“是。”听姐丈开了句玩笑:“要知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啊。”辅国公又呵呵地笑出来。
姐丈和自己开玩笑是常事,但集齐将军们和自己开玩笑,这是头一回。袁训就诧异地对陈留郡王看看,陈留郡王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就看向军纪官:“点名!”
军纪官很快点完,到陈留郡王的书案前回话:“除了战死和还在养伤的军官以外,别的军官俱已到齐。”
陈留郡王让他下去,目光炯炯在众人面上扫过。
他的面容微沉下来,帐篷里军官们不由自主的微直身子,插手而立,人人肃目。
紧张的气氛就随着陈留郡王严肃的眼神散开来。
“儿郎们!”陈留郡王双手按住书案,沉重地道:“雪地交战,本违天时人和。但幸无贪生怕死之辈,不管将士,人人奋勇向前。”
他仰起面庞,叹息一声,虎目中含上泪水:“但每逢交战总有损伤,昨日之把酒言欢之兄弟,今日黄土一捧下枯骨,亦让本王心痛心伤。”
军官们都垂下头,这话说中每个人的心里。凡遇到战役,只要是应战的队伍都会有死伤。不少人露出悲痛,想来死伤的不是他们的好友,就是他们的亲人。
陈留郡王把他们面色看在眼中,幽幽再道:“所以每次交战结束,幕僚先生们紧要做的事,就是把军功请呈上去,这事情在本王心中,从来不敢怠慢。”
话锋一转,陈留郡王接下来击节赞叹状:“而皇上也从来厚仁悯德,**行赏从来当时。”接下来,他欣喜的笑了:“兄弟们,第一批论赏军功的名单已经下来!”
帐篷里的悲痛一扫而空,换上的是人人面上露出欢喜。
有的人急性子,忍不住就当众问出来:“有我兄弟的没有,他还躺着爬不起来呢。等我代他接了,回去让他高兴高兴。”
这个人身子半隐在军官们中间,但陈留郡王只听到他嗓音,就准确的叫出他名字:“邱南亭将军,你们是三兄弟都在我军中,你家三弟去年战死,追封赏赐可曾收到?”
邱南亭就大步出列,单膝跪倒:“谢郡王请封,已经收到。我家弟妹这就放下心,说可以安心守着了。”
帐篷里军官们都露出笑容,却没有人是耻笑的意思。
没钱妻儿就不能守着,这对浴血的将军们来说可不是个笑话。沈渭是新从京里出来的人,又正年少没有娶妻,体会不到这种苦,嗤嗤笑了两声,让袁训在背后捅了一拳,把他笑容打掉。
陈留郡王对邱南亭稳稳颔首:“收到就好!跟着我的人,我不敢亏待,也不能亏待。”双手举起书案上一件物事,抬高从左举到右边,让人人看得清楚这是圣旨。
“各位,我来代宣!”
帐篷里的全都跪倒。
“没宣以前,我还是以前说过的话。我不敢亏待一人,军功上不敢不开得明白。但京里自有裁夺,咱们以圣旨为准。”
听到这里,跪下来的龙氏兄弟不能不佩服陈留郡王。
这是什么脑袋,打仗清楚,带兵清楚,这为人上也不含糊。
当兵的粗旷,比文官们挤在一处勾心斗角好的多。可正因为“粗”,有点儿不对他就要对你动拳头舞刀子。
一堆丘八,并不比一堆手无缚鸡力的秀才好管。他认为他的军功够,拿到手的和他想的不同,他就敢哗变。
对于陈留郡王每回宣军功前都要说的这段话——倒不是都一样,总变着样子出来,但意思不变,军功大小,是由骑在马上的人打出来的,但却是由坐在京里的那帮子人研究出来的,与他无关——龙氏兄弟总是听一回,服气一回。
姐丈你真的又会表功,又会要人情,又会事不关已,让大家记好。
龙氏兄弟都想和陈留郡王交好,就是都早服了他。别的人更没有人说出二话,都是眼睛对地,心却恨不能飘到圣旨上先找找有没有自己的名字。
“本次军功,将军计十二人,校尉三十八人,是……。”陈留郡王武将中气十足,一个一个念出名字。
每个名字都是浴血迎风而来,带足大漠风沙,草原血阳味道,让沈渭油然生出金戈铁马心情。
他正想着出来这一回有以前想到的见识了,把没想到的也见识了。以后回京里吹牛皮,再没有人吹得过自己时,冷不丁的,陈留郡王大声道:“沈渭,升武德将军,”
沈渭欢喜得呆住,他本是六品校尉,武德将军却是正五品。没想到从军没半年,就官升两级。这是他怎么想也想不到的事,他就此愣愣的,一个字回话没有,陈留郡王见等不到人就应声,含笑眸光看过来,就见到一个傻子在那里呆站着。
陈留郡王笑容加深,而帐篷里别的人也不由自主抬起头,投到沈渭身上。见新升的沈将军:“呵呵,呵呵呵…。”
这下子都乐了。
新升职的人全是这样,傻乎乎的好似天上掉馅饼把脑袋打晕掉,还恨不能一直不醒。
都理解他,而又都见到沈渭英勇上倒不是吹的,这就从陈留郡王开始,都含笑注目,由着沈渭一个人多笑会儿。
沈渭正笑着,猛然痛叫一声:“哎哟!”
背后又挨了一记手肘,袁训低声喝骂:“回魂!”这才把沈谓该说的话撵出来:“末将谢恩!”
陈留郡王呵呵笑了,在这里又添上一句:“太子门下俱是人才。”
凡是混到将军的,脑瓜子都有几分开窍。见郡王把兵部抬出来还嫌不够,又把太子殿下也搬出来,一干子开窍人的眼光,飘飘对着袁训看去。
这位太子党,又是郡王亲戚,他是什么封赏?
都在一起打仗,有人退缩,有人脓包,全是能看出来的。但即使是袁训功夫再好,才到军中没半年,还不能抹去别人心中他是陈留郡王小舅子的印迹。
袁训是最后一个念的,也不知道他是在圣旨上最后一个,还是陈留郡王有意这样。
“武略将军袁训,升授明威将军!”
帐篷里一片哗然。
沈渭喜欢得拿手敲袁训的背,也顾不得失仪不失仪的,话藏不住的往外蹦:“恭喜你连升三级。”这是在从五品上面,跳过五品正,跳过从四品,升到四品上面。
在的人中总有几个有心的,算上一算,探花郎从出京后,就官职一路高升。他在京里当御史,十三道监查御史,当时是正七品。
出京到了边城,兵部发下履历,说皇上亲点,就是从五品将军到的军中。现在不过半年左右,又升三级。
对着袁训那张有风霜,但还是太年青的面庞,把这帐算明白的人都不舒服起来。这是什么圣眷,不过半年,从七品升到正四品。
现在就都能明白为什么陈留郡王又把太子殿下搬出来,这说明在郡王心中他也觉得升得太快,怕不能服众,先敲打一下大家,太子门下出来的,你们都不要比了。
龙氏兄弟苍白了脸。
这官升的!
不就抱住太子大腿!
半年升六级,太没道理!从七品开始算起。
袁训坦然面对众人或眼红或不甘或羡慕的眼光,他挂着微笑,泰然自若,像是不觉得奇怪,也不为将受到的猜测担心。
陈留郡王也看到这些脸色,呵呵地又加上一句:“袁将军,你的圣眷真好,我都眼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