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谁与共孤光-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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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画像是我无意中在茶楼中看见的,茶楼里的说书先生恰巧在说碧大公子在护城河边对你挺身相救的故事,拿了这画像来衬托。我心中疑惑和你一样,便买下了画像,拿着这画像去了一家来往客商最多的茶楼,经我查证,穿梭各地的客商除了去过迷国和禹国的,都一致认定画像上的就是霍卿卿,可见在碧宗其他领地都是一样的画像。这说明……”
“这说明,我的真画像只在碧宗之外暴露。”
“这也说明……”
“能在碧宗地域里只手遮天指鹿为马,肯定是碧云模自己咯。”
是个无月之夜,房中的蜡烛已被我吹灭,整个宅子没有一点儿声响。我入神地思考着碧云模的用意。胆子大到扇了息紫萦的脸,将高高在上的仙子变作碧宗地界里的通缉犯,究竟意欲何为?
还有孟希莱,他明明知道我是霍卿卿,明明知道我是个危险的人,却不用拆穿身份来威胁我,反而跟我说金银珠宝可以不跟我计较,要我设计孟希寞与任恩娘相爱。最后是任恩娘,她不是禹国的臣民吗?如何摇身一变成了红都百姓,成了孟希寞心尖上的女子?
我实在一头雾水。
雷声响起,闪电掠过,整片天空仿佛白昼,往事纷繁复杂俱然显现在白昼般的夜幕下。我想起在金华城外被雷雨掠过的自己,一身是血,软弱仿佛蝼蚁一般。哥哥痛得发抖,告诉我我是一个人。我记得他的大红喜服被血浸染,开出一朵朵血染的花。
我虚弱地靠在床头,映在铜镜之下的脸苍白病弱。
我目光迷离,就着盛开的白光,想着哥哥的好容光,蹑手蹑脚下了床。
我没有撑伞,一路淋着暴雨来到了千酒阁面前。夜深,又恰好下着雨,千酒阁中空空荡荡,只任恩娘独自在柜台上打着算盘算账,闪电之下,她腕上的银镯明亮耀眼。
风吹烛火飘摇。
她身姿丰腴,浓妆艳抹,笑容明媚。我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美艳面孔,无声地笑开。
我没有进门的打算,偷偷躲在门边,暗暗张开了五指,凝聚灵力于掌上,正欲唤出雪域心,手却被一把攥住了。
我轻声地跟他客套,笑容满面地说:“师父,这么晚了,你出来散步啊?要喝杯酒暖暖身子吗?我看这场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了。”
身边的书生伸手为我遮了半边伞,一双幽蓝的眼瞳在耀眼天幕下显得炫目。
“二位客官,外面风大雨大,进来躲躲吧。”声音娇滴滴的,正是任恩娘。
我暗叫不好,却已被任恩娘拉进了千酒阁中。
她执起青瓷酒壶将我们身前的杯盏斟满,酒液顺着壶颈流淌,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私下瞟了师父一眼,却发觉今夜他十分平和。从前我对花誉出言不逊他便要惩罚我,任花誉伤我,如今我要杀生,他却不说只言片语。
“姑娘如果不介意,可以到恩娘房中换身衣服。”
“不必了。”
“那姑娘喝口酒暖暖身子,这是上好的花雕。”
师父神色安闲,笑着问她:“任姑娘唱的是哪出?”
任恩娘偏过头,笑着说:“恩娘不会唱戏,公子只怕是误会了。”
我的嘴角勾了一下,虽然对任恩娘陌生地称呼师父为“公子”颇感吃惊,但这狐族天下间又有什么不可能的事呢?
“多日前,任姑娘曾绑架我与徒儿,开始也是邀我们喝了几口茶,如今任姑娘要故技重施吗?”
任恩娘眼中划过几抹淡淡的愕然。
“恩娘从前竟是如此十恶不赦。不瞒二位,恩娘多年来受情爱之苦,活得并不快活,有幸遇到一位高人,剔除了往日那些记忆,对于从前恩娘已不大想得起来了。”
我高兴地几乎要跳起来。
师父默不作声,垂首把玩起手中的杯盏,若有所思。
任恩娘举杯向我们敬了敬,又说:“恩娘做了不好的事情,所幸二位安然无恙,这里恩娘敬两位一杯,希望能尽释前嫌。以后只要二位想喝酒,尽管来千酒阁,恩娘愿请二位喝一世的酒。”
我在心里暗暗发笑,真是的,喝酒哪里合我的心意了?
“不用请我们喝一世的酒,你不是招琴师嘛,请了我吧。”
“姑娘一看便知非凡,这等粗活怎么适合姑娘?”
“你如果不答应,我就赖着不走了。”
只听她慢慢说道:“酉时到子时,一共四个时辰,姑娘可不能嫌辛苦。”
“不会不会。”我摆摆手,喜笑颜开。
回到宅子里以后,我便哭丧着脸请师父惩罚。
“你觉得自己错了?”他眸光幽蓝,沉沉如深潭之水。
“师父如果想听卿卿承认错误,卿卿倒是可以胡诌几句敷衍一下,但是师父是卿卿身边最亲近的人,卿卿不愿骗师父。”这一回,我格外坦诚,“卿卿不觉得有错,卿卿想杀任恩娘也是怕她泄露卿卿的身份,给卿卿惹来祸端,卿卿是为了自保。”
“你杀她,可曾想过她的家人会如何?”
“碧宗燃起战火,是否考虑过死在战场上的将士?又是否考虑过会被战火连累的无辜?可见这世道,总是有人要死的。死在你手上也好,死在我手上也罢,需要他死的时候总归是要死的。反正芸芸众生,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可是这世上的每一条性命都是独一无二的。”他缓缓步至我身前,“你也一样,在我心中是独一无二的,若是有人伤你害你,我会很难过。所以我希望你能秉着善念,多为自己积累福祉,少与人结仇结怨。我盼着你能如你从前所说的那样,活万万年。”
我满心感动,垂下头来:“师父你罚我吧。”
“我不罚你,但是我说的话,你须放在心中。”
“卿卿谨遵师父教诲。”
他转脸又说:“你在千酒阁千万要小心,如果觉得辛苦就不要做了,我们可以想别的办法。”
“你知道我想做什么?”
他慢条斯理地看着我的脸,却没有回答。
我说:“师父,你云游在外,可识得迷国的民间歌谣小调?教我一些。”
“我不会唱歌。”
后来我才知道他不是不会唱歌,而是唱得非常难听。
☆、4。6
翌日清晨,朱漆铆钉的大门上传来轻轻的叩门声,而后又传来低微的咳嗽声。我自椅子上站起,留下一桌的豆浆油条荷叶粥。
我衣袖轻拂,大门自动开启。朱漆门外,安静地站着一个俊秀公子,束着高高的黑冠,苍茫的天色衬着他一身烟灰色的薄衫,迷幻得似乎一幅画。
“你来做什么?”
他仰起头来殷殷地笑,音色稍哑但却十分悦耳:“我许你十万金,自然是来送送钱的。”
我呆了一呆,说:“我没有说过不要吗?”
“我许了这个承诺,即使你不要,我也是要做到的。”
“真是个怪人。”我上前几步,微微仰起头,正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碧瞳,被他眼中某种东西震慑到。
“月牙姑娘请收下。”
银钱送上门,断没有拒绝的道理。我接过他奉上的存单,也没有道一句谢谢,转身便走。他也没有在身后追着喊着骂着,我用余光瞟他,他静静地立在原地。真是一个有修养的美男子。
我进到门内,缓缓顿住脚步,对着还在门前立着的他说:“孟城主,月牙有一事不明,请孟城主为我解惑。”
“月牙姑娘请说。”
“对孟城主来说,虽只是区区十万金,但你我萍水相逢,你断然没有将银钱随便挥霍之理。孟城主如此慷慨,可是对月牙抱有什么目的?”
“到目前为止,我只是想讨姑娘开心。既然区区十万金就可以讨姑娘开心,我何乐而不为?”
“孟城主若是拿出十万金施舍给贫苦狐众,他们也会非常开心。”
“可他们从不跟我要钱。”
“仅仅是因为我做了他们不敢做的事?”
“我欣赏姑娘的与众不同,哪怕我会被看作疯子。”
我笑了一下,说:“我也许你一点东西。”
师父还在厨房里忙着,厅里坐着各怀心思的我和孟希寞。他是亲热非常的笑脸,我盯着他看了半晌:“我本想许你一个夫人的,却不想你说饿了,只想吃顿早饭。”
“我确实饿了,许多年来,我都没有好好地吃过一顿早饭。”
我装出天真无邪的模样:“你脸色不太好,是因为不常吃早饭?”
他粲然一笑,露出漂亮的一口白牙,天光下五官精致得炫目。
“厨房里那一位是姑娘的兄长?”
未及回答,师父已凶巴巴地将荷叶粥重重放到他面前,看样子很不高兴。孟希寞眨眨眼,只当没有看见。
“你有了十万金,想拿去做什么?”
“钱嘛,自然是拿来花的!”
“不知姑娘想花在何处?”
“这也要告诉你吗?”
“姑娘不想说,我自然不勉强。”他端起身前的碗,低下头开始吹着热气喝粥,饭间并没有说话,安安静静地吃过一顿早饭,我带着他向外走去。
一辆极其奢华的马车停在外头,旁边还立着一个恭恭敬敬的马夫。
“今天不是个好天气。”
“天气再不好,也是要出门的。”
“月牙姑娘要去哪儿?”
“昨夜我向千酒阁的老板讨了份差事,以后就在千酒阁弹琴唱歌,今天是第一天,我想早点去练练手。”
“姑娘还没有死心?”
“我想着要许你一个夫人,就一定要做到。你既有马车就送我一程吧,我不愿走路,之前走了两天,累都要累死了。”
他朝我伸出手,将我拉上了马车。“月牙姑娘不喜欢走路,为什么不雇辆马车?”
“他喜欢走路,我也不好说什么。”
“姑娘不戴帷帽了?”
“昨日我讨差事的时候,老板见我戴着帷帽,怕我面貌丑陋,我只好摘了下来。”
他笑笑:“月牙姑娘从何处来?属何族类?”
“我是赤狐,从迷国逃难出来的。你们碧大公子好本事,害得我四处流亡,差点就死了。”
“银狐之中,就属碧宗本事最大,权势最广。”
“也不知花都现今怎么样了。”
“百姓倒无大碍,但掌权者……他是不会放过的。”
半路上下起瓢泼大雨,我正准备冲进千酒阁,谁知刚要下车,手臂被人从身后拉住。我回眸,见到天青色的油纸伞遮在我头上。“拿着吧,说不定雨到了晚上还不停。”
“谢啦,孟城主。”
我接过油纸伞,一溜烟跑了。
千酒阁内有几个女侍,见我进门皆是呆了一下,又望着门外奢华的车马,望了许久才上前招呼我。知道我的来意以后,又把我当作城主家的亲戚,不敢让我受气,为我在酒馆中央摆好了琴案。
我直勾勾地盯着琴案看了许久,又不敢幻化出雪域心琴身。正想问红都城内哪间铺子卖的琴最好,刚转身,就瞧见一个容颜清丽的绿衣姑娘捧着一把琴走了进来,高高地将琴捧过头顶跪在我身前。
“奴婢伊祁奉城主之命前来送琴,请姑娘收下‘绿绮’。”
琴身通体黑色,隐泛幽绿,犹如绿色藤蔓缠绕于古树之上,看起来是把好琴。
我伸出手指轻轻挑了下琴弦,淡淡道:“绿绮。音色不错,替我谢谢他。”
孟希寞实在是个妙人,难动心也是正常。如果不是他手中有我想要的东西,或许我能和他成为朋友。我该有多久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