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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4章

一世富贵-第844章

小说: 一世富贵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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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了想,张亢道:“若是要让韩经略熟悉军事,不如在那边的将校营里待上两天。这边都是对新兵整训,一路帅臣看起来有什么意思?将校才是军中根本,他们平日里在学些什么,如何做事,韩经略看了当有大用。”
  徐平点头:“说的也是,士卒整训,急切间做不起来。将校营那里看一看,对军中事务便就有了大致眉目,将来做事便就有了条理。——这样吧,稚圭,也不差这一天两天,你便到将校营里住上两天。你仕宦十数年,一直未管过军中事务,到那里看一看,对你在泾原路管军有好处。往常禁军里面,许多大将不能识文断字,日常事务不得不倚赖吏人。而文臣统兵,对于军中事务不熟,一样要受属下将领摆弄。说起来,军政管着许多人,又都是聚在一起,认真治理比理民政更加繁难。这么繁难的事,便要求统军的将帅,不只是要知武事,同时也要知文事,缺一不可。文武相参,才能把军中治好。我这里要求军中将校全部要集中学习,每人都要识文断字,能够开弓射箭,知道如何行军打仗。文臣统军,应该也是如此,进将校营去学些日子是应该的。”
  韩琦心里是不愿去的,按照徐平的说法,统兵的将帅要允文允武,这如何容易?文臣自小学的是读书写字,圣人经典,拿惯了笔的手如何开得了弓?武将更是如此,使惯了刀枪,让他们拿起毛锥子来写字,比让文臣开弓更难。这么难做的事非逼着大家去做,到底有何意义?一军之帅,知道如何调兵遣将就好了,要不需要上阵杀敌。
  见韩琦沉默不语,徐平又道:“艺祖在时,曾说欲让天下武人尽读书,当然,艺祖也说过欲让文臣都知武事。英明神武如艺祖,自幼从军,征战无数,这话当非随口而说。当时天下未定,此事做起来麻烦,现在天下承平已久,文臣武将众多,再做就没那么难了。”
  见徐平把太祖的话搬出来了,韩琦哪里还好再说什么?拱手道:“经略说的是,谨受教!”
  徐平点了点头:“对了,现在将校营那里的行军作战、参谋筹划都是李璋在管,稚圭便就到那里跟李璋待上两日吧。大致了解一些,不致于将来茫然无头绪。”
  韩琦面无表情,拱手答应。
  看着韩琦的神情,徐平突然觉得有些失落。按照这个时候的常规,自己兼节制泾原路兵马,其实并不需要管太多,只要到了战时,把行军作战的军令交给他们就好。完成了军令自然有赏,完不成自有责罚,何必苦口婆心地跟韩琦讲这些?说来说去,还是对现在的禁军没有信心,担心到了作战的时候,他们把自己辛苦经营的局面搞砸了。再一个,也是因为韩琦是自己的同年,是真心实意地想帮他一把。但看韩琦的样子,显然他觉得这是多此一举,徐平把他留在这里两天,说不定还满心不乐意呢。
  自己操心费力,强人所难,又是为谁辛苦为谁忙?
  将校营是专门培训军官的,来源一是原有的将校,再一个从平时和战时立功的士卒中选拔优秀的出来,到这里来培训。只有合格的才会升迁,而如果连自己本级的考核也不合格,便就会被分配到厢军或者到附近的堡寨做巡检,剔出野战集团。徐平不苛刻,除非犯了大错,不会对属下动不动责罚,更加不会随随便便就夺官降职。在这里不适任,换个能够做得来的地方就是了,实在不行还可以转为州县的武官差遣。
  徐平一再跟属下强调,行军作战是比地方事务更加繁难的政务,指挥作战的将校自然而然地也要求掌握更多的本领。读书识字是必须的,连军令都要别人读给自己听,文书需要别人帮着写,自己只会画花押按手印,军中不许有这样的将校。初调入高大全军中的贾逵大字不识一个,现在也能写出似模似样的军报来了,文采虽然谈不上,最少能把一件事情讲清楚。这是徐平军中最基本的要求,做不到这一点,便就跟军官无缘,立再多的战功也只能是多得赏钱,而不会得到升迁。
  一年多的时间,现在五军基本都能达到这个基本要求,有的因为实在学不会,被裁汰出军,补到了秦州的各处堡寨任兵职。其中有不少人,在被裁汰出军,到了地方之后,自己继续学习,又重新回到了军中。有这样的军官队伍,作战方案的讨论,军中的各项制度广采众议才有了基础。作为一支朝廷的正规军,不可能跟不识字的番军一样,战前招众酋长来,坐成一圈商量怎么作战。朝廷还有官员似模似样地把番军的这种做法写下来,向朝廷上书,认为是他们善战的原因之一。却不知正规的作战本来就是要求这样,不但是要各级军官讨论,还写成文字,统一汇总到帅臣面前。军令的下达是非常严肃的事情,必须广采众议,军中上下再无疑议,上下同心才能决定。
  聊了一会闲话,徐平站起身来,叫着韩琦在军营里随便走一走。
  此时已到正午,军中开始放饭,王凯则指挥着准备酒宴。
  军营里的日常伙食非常简单,按照徐平的要求,每人中午要一大碗肉汤,一大碗米饭或者两个大馒头,还有一大碗菜。西北这里牛羊便宜,军中日日宰杀,军官们吃肉,剩下的骨头煮汤,给士卒们喝。反正人多了便就多放水,人多了喝得稠一点,也不怕不够。
  看着士卒们来来往往取饭端汤,徐平对韩琦道:“稚圭,有一句话我常常在军中讲,现在也对你讲一遍。行军打仗,是比地方政务更加繁难的事情,切不可看简单了。地方政务是如何做的?比如要修一座桥,先由官吏带人查勘,估计耗费的钱粮人力时间,再一步一步组织起来,最后少者数百,多者数千数万,甚至于数十万人一起做事。其间的事情靠头万绪,要多少官吏、百姓参与其中。行军打仗也是一样,战前筹谋,临战指挥,比建桥修路要管的事情不知道多了多少。我们身为一军之帅,不需要知道这些事情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人力有穷尽,也不可能做到事事精通,但最少要知道做哪些事情。是也不是?”


第142章 话已说尽
  韩琦想了想,苦笑着摇头:“云行,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这里打了胜仗,希望我到泾原路去带兵也能打胜仗。你的一片苦心我能明白,可世间的事,不是你在这里说一说,我在这里听一听,换一个地方我就做得来的。秦州军改,现在看起来益处颇大,但说实话,你在这里做的事情,跟朝野官员以前所知差的太多。便如你说军政比民政更加繁难,自古以来却不是这么认为的。军中何事?上至枢密院,也无非是那十几房,而且大多与军中事务无关。至于三衙,数十万军不过几十个吏人,再加上各统兵官,又繁难在哪里?军需自有随军转运使,作战自有各主将,日常带兵自有各统兵官,一切皆有条理。而你这里是把一切都打乱了,以重新捏合起来。且不说对与错,哪怕就是你这里做的才是对的,我到泾原路又哪里去找这么多合用的人来做这些事?云行,你的苦心我明白,但让办起来,现在实在做不到啊!将校营里既然讲运筹参谋,自然是有用的,我到那里住两天,初步了解一番军中事务,自然是好事。至于其他的,还是以后时间长了我们再议如何?”
  徐平看着韩琦,怔了一会,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韩琦说得也不错,别说他心里对自己的做法不认同,就是认同,现在也找不到那么多合适的人选去帮着他做事。从秦州军中抽调人力是不可能的,秦州军刚刚捏合起来,没有多余的人手抽出去。再一个泾原路是泾原路,徐平节制两路兵马,只是有指挥权,而没有对泾原路军队的管理权,是韩琦而不是他是泾原路的都部署。两路兵马各不相干,人马调动必须通过枢密院。
  无奈地点了点头,徐平道:“你说得不错,我说的再多,实际上也帮不了你什么。这两天你便跟李璋一起,了解一下军中的规划筹谋,熟悉一下军中事务。不过我要说一句,你其他的可以不熟悉,但最基本的要知道。如我们要在一处驻军,那就要知道为什么要把军驻在那里,怎么驻在那里,军营怎么布置,粮草如何筹措,等等一应事务必须做到心中有数。如果我们要在某一处作战,必须要知道为什么要到那里作战,而不是在别处?到那里要跟什么人多少人作战,仗要怎么打?把这些定下来,如何保证按着自己想好的来,而不会发生意外?——你现在可能觉得我说的这些多余,行军打仗谁会忽略这些?但实际上真正打起仗来,总是在这些地方出现疏忽,那时就悔之晚矣!”
  韩琦拱手:“谨受教!云行说的这些,我会格外留意的!”
  徐平停住脚步,看着不远处的大山。此时已到初夏,山上重要变得郁郁葱葱,天地间一切又重新变得有活力起来。然而他的心里总是觉得不踏实,只觉得有无数的话要跟韩琦讲,有无数的东西要教给他,却又无从说起,心中郁闷。不是徐平好为人师,而是泾原路正当葫芦川谷道的要冲,从秋后开始,一切的战事都会围绕那里。如果元昊把进攻的重点放在左路,环庆路那里,徐平这里可能没有大战,但不管怎样泾原路是免不了的。这样一处重要的战场,容不得半点疏忽,那里的差错需要左右两翼数倍的兵力去弥补。徐平实不想因为低级的失误在党项那里过多地浪费人力物力,有这时间做什么不好?
  卓罗城一战让徐平看清了元昊的虚实,现在只要宋军不出现失误,稳扎稳打,三两年间也可以把党项打崩溃。只要给徐平一两年的时间,牢牢夺取并占住天都山,则对党项的局势就豁然开朗,牢牢把握住战争的主动权。
  人力有时而穷,世间的事哪里是你想到就能够做到的呢?韩琦虽然对秦州的军改并不热情,但他在泾原路已经是最好的局面了,如果换了范仲淹来,徐平连这样苦口婆心劝说的机会都不会有。范仲淹对西北局面自有一套看法,而且他还有一整套的人员班子,根本就不会理会别人说什么。如果换了王沿来,估计更糟,来不来见徐平一面都不好说。
  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徐平对韩琦道:“我知道自己说的太多,都有些婆婆妈妈了,话说多了会适得其反。唉,明白讲吧,稚圭,秋后的战事必然是围着泾原路打,不管是党项先打东边还是先打西北,总之是会沿着葫芦川谷道,你肩上的担子重啊!言尽于此,如果番贼来战,你务必先求不败,不要急于求胜。只要不败,我们就会有办法!”
  韩琦拱手:“经略说的都是肺腑之言,我记下了!”
  “天时不早,我们回去吧,不要让其他人久等了。军中的酒食虽然简单了些,但别有一种风味,稚圭可以多用些。”一边说着,徐平一边回身,与韩琦回到官厅。
  王凯在后衙摆下酒宴,宰了一只羊,用炭火烤了,剩下的骨头之类煮了一锅浓汤。此时没有什么果蔬,就在山上打了些野葱野韭之类,充作调料。
  该说的都已经说完,自己的态度也已经向韩琦表达得清楚,酒筵上徐平绝口不再提政务,只是一味劝酒劝菜。菜色虽然简单,这羊却选得好,又肥嫩,而且没有丝毫杂味,吃起来极是鲜美。饮酒吃肉,倒也其乐融融。
  正在几人吃得热闹的时候,卫士来报,秦凤路转运使郭谘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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