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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4章

一世富贵-第2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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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祯看见,问徐平:“怎么,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你我虽分属君臣,有国舅在,关系自是与别人不同,尽管不要拘束。”
  徐平谨慎地开口:“微臣路上也想过,依着我的性子,只怕做不来馆阁词臣。入了馆阁,如果做不好事,怕陛下颜面不好看。”
  赵祯笑道:“原来是为了这个。无妨,只要你过了学士院试,未必真入馆阁校勘,做个贴职也可以。馆阁是国朝蓄材之地,你是我的天选之臣,岂能不入?”
  徐平谢恩,出了口气。前世没什么出头的机会,没事便在站里的图书馆里泡着,没道理到了这个世界还过那种日子。馆阁词臣,讲的是文学才气,可不仅仅是修书读书,还要经常做应制诗应制文什么的,同僚也有诗社集会,那种生活对别的读书人是梦寐以求的日子,对自己却着实是一种折磨。
  看着徐平的样子,赵祯笑笑:“我听说,你在回京之前,一直托亲朋故旧谋三司的职事,可有此事?”
  徐平一脸窘迫,却是不好回答。
  皇上面前,怎么说自己谋职钻营?这不是胡闹吗!再者说了,进来之前,给中书的供状上可是写得明白,不得希图恩赏。那可是白纸黑字,自己签名画押的。
  至于赵祯听说倒不奇怪,有皇城司,有閤门司,都或多或少兼着刺探外朝消息的任务。徐平在岭南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回京自然会让他们加倍留意。
  看着徐平的样子,赵祯暗自得意,对徐平道:“如果这次你过了学士院试,便让你到三司去做个职事吧。盐铁判官一直缺人,未得合适人选。三司那里报上来的人,你几次都是第一个。只是岭南事多,一直没调你回来罢了。”
  徐平大喜过望,他想这个差事不是一天两天了,皇上口里说出来,那就成了八九分了。此时的三司使仍然是程琳,盐铁副使为兵部郎中任布,只有一名盐铁判官许申,徐平夫论各方面都刚好合适。
  看徐平高兴的样子,赵祯叹了口气:“你在邕州政绩卓越,平广源州破交趾又为国家立有大功,本当重用。不过太后新去,不好过于更张,你且暂时忍耐。用心政事,日后必有大用,不要急于一时。”
  得到盐铁判官的职事徐平已是心满意足,在政治上他又没有什么野心,京城里有份过去的工作,顺便能够照应家里,已是觉得满满的幸福。
  外面守着的閤门司的人已多次催促守门的小黄门,徐平入对的时间已经超时,再拖下去,后面的班次就只好取消了。这种事情虽然能够显示出徐平得皇上恩宠,但也容易得罪同僚。人家不知费了多少心力等了多少时间才有跟皇上见一面的机会,生生被徐平挤掉心里哪会没有怨气。
  徐平依然行大礼,向皇上赵祯告退。
  走到殿门,只见外面太阳已经挂在西天上,泛着暖暖的红色,不知不觉已到傍晚。
  徐平觉得有点失落,对这次跟皇上的见面有点失望,就像两个木头人一样,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摆布着。这种程序大于内容的见面,徐平从心里觉得不喜欢。
  赵祯看着徐平的背影,心里也是一样的想法。自小刘太后管得严,教育得也好,怎么做一个好皇帝几乎已经成了他的本能。一面临正事,就不由自主地被这种本能支配,按照一个好皇学的标准去行事,去说话。但在内心里,却不由对这种生活有点厌倦,所以面对徐平这个特殊的臣子,因为李用和跟自己又有特殊的关系,赵祯也想随性一点。但这种制度性的场合,他却随不了自己的性子,皇帝不仅是一个人,也是一种象征。
  很多时候,皇帝这种象征的意义,甚至远超过了一个人的意义。


第18章 父母妻小
  出了东华门,高大全牵了马过来。徐平翻身上马,与高大全一起向城南行去。
  此时太阳将落未落,用一种迷离的火红色涂抹着开封城。街上拥挤的人群,两旁各色的店铺,在这迷离的光彩里别有一种风味。
  徐平归心似箭,却被人群阻住只能缓缓而行,愈发心如油煎。
  六年未回,开封城里并没有什么变化,还是那些风景,还是那些人。路边店铺里哪怕是一块幌子,都骨子里透着奢华,路上的行人哪怕旧衣旧衫,也显得满足和悠闲。
  这是只有开封城里才有的风景,哪怕其他地方有更加繁华,却再也没这份气度。
  然而徐平的眼里,这风景这人,都显得既熟悉又陌生。六年里他已经习惯了穷乡僻壤,已经习惯了把破落地方建成富庶之乡。邕州虽偏远,徐平在那里却是一言九鼎。开封虽好,徐平在这里却只是一个小角色,哪怕官职一再破格提升,依然还是个小角色。
  适应这种角色的转换,恐怕非一朝一夕。从大权独揽,到谨小慎微看人眼色行事,徐平还有很多东西要学。路上见过的丁谓和胡旦两人,提醒着徐平官场的风险。论才学,徐平远不如胡旦,论权谋和手段,丁谓也是一时人杰,但如今两人却被遗忘在世界的角落。
  早起,上班,下班,回家享天伦之乐,但愿开封城里是这种生活吧。
  沿马行街,上御街,一直到汴河岸边,这一路上衙署众多,徐平的一身官服并不如何显眼。过了州桥,官员就少见了,路边的人不免指指点点。
  “这不是光化坊徐官人家里的大郎?从岭南回来了吗?”
  有人认出徐平,高声喊道。当年徐平高中,着实给周围邻居长脸,很多人那个时候就记住了这少年。这几年徐平虽然不在家,徐正却隔几年升一阶,竟也升进了朝官序列,在这平民聚居的地方,正是人们闲时谈论的富贵人家。
  认出徐平,一路上就不断有人打招呼,还有人试着邀请徐平到家吃酒。
  徐平脸上挂着笑容,不断地拱手跟打招呼的路人回礼。虽然他不认识这些人,却知道这些人是他的邻居,是与他们家守望相住的人家。
  徐家并不靠近汴河边的大路,走不多远,就折进了小巷子里。跟在徐平身后的闲汉孩童更多了,不住地唱着赞词,恭贺徐家大郎高升回家。
  拐进自家门前的小巷子,那种熟悉的感觉一下扑面而来,徐平竟有一种热泪盈眶的感觉。数年离乡,再是做过多少大事,竟还是放不下这小小庭院。
  提前回来的孙七郎和刘小乙站在巷口,见到徐平和高大全便跑着上来行礼,刘小乙牵着徐平的马,孙七郎陪着高大全,向徐家宅院行去。
  徐昌站在门口,指挥着两个小厮挑着一大挂鞭炮,巴巴地跷脚望着。一看见徐平几个人转进巷子里,便急忙吩咐着点燃鞭炮。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混合着人们的哄闹声,黑烟在嫣红的霞光里飘荡,顽皮的孩童蹦蹦跳跳唱着儿歌,徐家门前一时热闹无比。
  小厮抬着盛满铜钱的箩筐,徐昌大把大把的铜钱撒出去,闲汉和孩童哄笑着去抢,一切都仿如当年徐平东华门唱名回家时的样子。
  穿过混乱的人群,徐平进了自家院门,吸了口气,整了整衣冠,向正房走去。
  徐平正夫妇坐在正中,林素娘站在一边,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靠在张三娘的腿边,好奇地看着从门外进来的徐平。
  徐平快步上前,向徐正夫妇行礼:“父母大人身体安好。孩儿多年在外,不能身前尽孝,非人子本分,心中愧疚!”
  徐正板着脸道:“忠孝不两全,你安心为朝廷做事,爹娘就已心安。”
  张三娘眼泪就已忍不住流下来,对徐平招手:“过来,让我看看这几年你变了没有,胖了还是瘦了。可怜,这一转眼就是六年没见面!”
  徐平上前,张三娘拉着徐平的手上上下下看个不停,一边不停地抹眼泪。
  身前的女儿盼盼紧紧抓住张三娘的手,一双大眼睛不住地好奇看徐平,抿着嘴,也不知心里想些什么。
  徐平看看女儿,盼盼见到这陌生男人看自己,就紧紧靠到张三娘的身边。
  徐平无奈,转头看看站在一边的林素娘,苦笑着摇摇头。
  林素娘抿着嘴角笑笑,促狭地看着徐平,也不说话。
  徐正见张三娘拉着徐平再不放手,重重咳嗽了一声:“孩儿远方归来,你这样拉着不放成什么体统!如今他也大了,不再是小时候,为人夫为人父,不只是你的儿子!”
  张三娘听了抹了抹眼泪,方才把徐平放开,拉着他的手,又拉过盼盼来,指着徐平对盼盼道:“这是你阿爹,快叫阿爹。”
  盼盼看着徐平,歪了歪脑袋,嘴巴几次要张都没有张开,不知想起什么,“噗嗤”笑了一声,钻进了张三娘怀里。
  张三娘无奈地摇头:“这丫头,平时挺爱叫人的,嘴巴又甜,怎么见了自己阿爹反倒害起羞来!”
  盼盼看着徐平,笑得眼睛弯成了两个月牙,就是不开口。
  徐平从身上摸出一对象牙雕的小玩偶,在盼盼面前晃了晃:“这是阿爹从很远很远的地方给你带来的礼物,喜不喜欢?”
  盼盼点点头,却不说话,抬头去看张三娘。
  张三娘叹了口气,她是疼盼盼习惯了的,孙女长这么大就没对她说个不字,从徐平手里接过玩偶,塞到盼盼手里,口中道:“小孩子,难免认生,过几天自然熟了。”
  林素娘在一边看着,只是捂着嘴笑。
  徐平无奈,看着女儿摇了摇头,再向父母行过了礼,退到林素娘身边。
  林素娘看了看身边徐平,甜甜地笑了笑。
  六年不见,林素娘终于褪去了走时还有的小丫头的稚气,身子彻底长成,仪态也雍容华贵了许多,平添了许多女人味。
  这是自己的妻子,徐平六年没跟女人亲近过,看着她的样子,不由心中一荡。


第19章 共剪西窗烛
  推荐一部历史大作《春秋我为王》,作者专业过硬,考据精细,喜欢历史的读者一定不能错过。随着书里的故事,重温那璀璨而且充满故事的岁月。
  徐平在房里与家人诉说着这几年的离别思念,外面徐昌指挥着小厮女使排开筵席,宴请街坊四邻。此时正是初秋,晚上还不太凉,院子里夜宴正是好时候。
  李璋自徐平一出皇宫,便与下一班祇候交接过了,回家换了衣服,带着儿子到徐平家里来,为徐平接风。
  李用和出使党项还没有回来,二儿子李玮与徐平不熟,李璋也没有其他人作伴。如今李用和成了国舅,荣华富贵指日可待,李家成了开封城里最显贵的人家之一。自从皇上认了亲,便赐了芳林园的宅子给他们,李用和没敢要,后来改了惠宁坊的一处普通宅子,与徐家只是隔着一条御街,规模也相差不大。
  现在李家终于苦尽甘来,段老院子熬了一辈子,终于老来得福,得以安享晚年。李璋的弟弟李玮虽然长得不太标致,但人老实,自小爱好琴棋书画,如今请了个老师在家里面教。作为外戚,又不指望将来跟徐平一样科举中进士,能够学些文化人的本领在身上,将来足够应酬就好了,李用和倒不强求他读诗书。
  如今外戚里面,年轻一代书画第一的当数刘从德的儿子刘永年,皇帝有意撮合,刘永年和李玮经常玩在一起。至于刘太后的恩恩怨怨,随着她人已经故去,也就随风去了。认真说起来,刘太后得罪徐平远不如得罪皇上厉害,皇上都放得下,徐平也没什么理由放不下。刘永年又是皇上自小养在身边的,也没必要与他斗气。
  盼盼一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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