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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3章

一世富贵-第2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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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别人一样领工钱了。
  依徐平的估计,如果一切正常,交趾十年内可能就会成为大宋的郡县,甚至蔗糖务的很大部一分也会挪到那里去,没必要跟这些俘虏结下生死仇怨。说不定有一天,这些人还会成为大宋统治交趾的依靠力量。
  除了这些交趾人,还有看管他们的厢军,现在依然有三千多人集中在这个小县城,加上闻风赶来的商贾,太平县突然间热闹了许多。
  从交趾回来,蔗糖务手里银钱一下就充足起来,各种赏钱发得大方,上上下下的钱袋子一时间都鼓鼓囊囊的。有钱了哪里能够忍住不发?哪怕是最近雨水不断,街市上依然人流如织,各种生意火爆非常。
  徐平处理了各种事务,便早早打好了行囊,眼巴巴地等着京里的公文和自己的继任官员到来,交接了之后回京城去。
  五月初七,刚刚过了端午节,京里来的人终于到了。
  接过公文看了,看见里面充满斥责的语气,尤其是最后那莫名其妙地道州候旨,徐平已是满腔怒火。
  虽然只是让徐平待旨,并没有处罚,但却不是返京待旨,甚至不是在原地待旨,更离谱的是不在广南西路待旨,而是要跑到荆湖南路的道州去,其间的意味已经不言自明。
  作为边疆的一州之长,徐平此时手握军政大权,尤其是破过广源州,平定了谅州,用一句兵精粮足形容不为过。首先调离本地,免防意外,或者说白了就是怕徐平想不开造反,再行处罚,这心胸实在是让人嗤笑。下这道旨意的时候,朝里还不知道徐平连升龙府都攻破了,交趾国王李佛玛都成了他的阶下之囚,要不然估计还会有更多上不了台面的小动作。
  沉默了一会,强行平定了一下心神,徐平才与来的接任官员见礼。
  原开封府判官庞籍,接任蔗糖务提举,兼提举左江道溪峒事。原洪州新建县知县余靖,接任太平军军使兼知太平县事。
  庞籍是大中祥符八年进士,余靖天圣二年进士,资历都比徐平深得多,他们来接任,也显示徐平在任的这几年这个地方的地位上升。
  徐平看着庞籍,四十多岁的年纪,人瘦壮精干,额下一络黑髯,脸上已经有了皱纹,面容严肃。
  这就是前世包公戏文里看过的庞太师,徐平看着他就有种怪怪的感觉。好在徐平前世也是喜欢看些杂书的,知道真实历史上的庞籍与戏文里的庞大师只是名字一样而已,其人其事都完全不同。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徐平知道庞籍是谁的人,他的恩主正是如今的枢密副使夏竦。当初徐平还在中牟田园里种地的时候,曾经见过庞籍,甚至还帮着时任襄邑知县的庞籍理过县内稻田。那时候的徐平还是一介平民,关不知道官场中的这些门道,现在他为官多年,不再是那个天真少年了。
  庞籍进士名次不高,初授黄州司理参军,低阶选人而已,比徐平的初仕阶官将作监丞差得远了。在黄州任上,庞籍表现出了很强的吏干,深得时任黄州知州的夏竦赏识,此后的升迁大多与夏竦有关。
  力主撤掉徐平职务的正是枢密院,这一点徐平从邸报里早有了解。撤掉了徐平,派一个自己的亲信过来抢功劳,这夏竦打得好算盘。
  至于余靖倒没有什么,天圣二年的进士,十年过去了才做到知县,是个没有大靠山的人。能得到这个职位一是资历确实够了,再者他任上政绩不错,本身又是岭南人,也没有什么人比他更合适了。
  三人见过了礼,徐平上下打量了一下庞籍,沉声道:“醇之,自开封一别,我们也有许多年不见了。”
  此时徐平经过了特旨升迁,本官已在庞籍之上,撤的只是他的职事,本官并没有变,可以与庞籍平等对话。
  庞籍多年为官,宦海中翻滚,如何不知道徐平心里想什么?可他自己现在不过是别人手里的小棋子,哪里能够自己作主。
  叹了口气,庞籍道:“如果能够自己选择,我真不愿意是在这个时候与云行见面。当年在开封,你还是一个乡下少年,我也不过是一县之长。不到十年的时间,你已成了朝廷封疆大吏,开地数百里,以一州之兵灭人一国。祖宗以来,我大宋数十年间有几人能有如此功绩?云行,听我一言,纵然有一时的挫扼,你也不需心灰意冷,大宋朝廷总有你一飞冲天的时候!”
  徐平不置可否:“但愿如此,承君吉言。”
  两人说过,余靖才上来见礼。他虽然中进士比徐平早一届,本官却已经差得相当遥远,只能以下属的身份相见。
  三人见过,徐平转头看着另一边站着的一位内侍,问道:“不知阁长怎么称呼?莫非还有皇上的什么旨意?”
  那内侍约莫五十岁左右年纪,看了看徐平,眉毛一挑,头就向上仰了起来:“你一个权知州,还不是正任,眼皮子倒是高得很,这个时候才想起咱家吗?我是上御药供奉任守忠,因你在邕州地方跋扈不法,屡次三番不听朝里指挥,太后教旨,让我来敦促你,速速去道州候旨!”
  徐平看着任守忠,眼色不由就冷了下来。
  刘太后当政的这最后几年,以上御药和上御药供奉为名的内侍,借着太后旨意,交通内外,权势熏天。没想到自己要离开了,竟然能享受到这种待遇。


第3章 人之将去
  见徐平冷眼看着任守忠,脸色越来越难看,庞籍急忙咳嗽一声,对任守忠道:“阁长一路上劳顿,不如先去吃杯茶。地方事务千头万绪,我和余知县还有许多事情要请教徐工部,不是一时半刻能够了结的。”
  任守忠哼了一声,看了看天色道:“不管有什么事情,你们长话短说。太后教旨,自我们到这里,必须当天起程!若是误了时辰,你们可吃罪不起!”
  说完,扭头扬长而去。
  他随身带着有小黄门和兵士,也不用提举衙门里的人伺候,自己带人到街市上吃喝玩乐,见识一下边疆风情,也不白来了一趟。
  庞籍和余靖对视一眼,一起摇头苦笑。
  自京城出发的时候,得到的消息还是徐平攻破广源州,平定了门州和谅州等山南对大宋若即若离的几个土州,打退了交趾的进犯。虽然石全彬回开封说得热闹,当时却正赶上太后身体不适,也没有派人核查,大家对这功绩心里都打了折扣。边疆守臣擅起边衅,杀敌冒功,徐平不是第一个。
  从西北与党项边境,到川峡,再到荆湖广南东西路,隔几年就有这种事情发生。徐平被暂夺职事,核查事实再定功罪,朝里众臣也说不出什么来。
  一路上庞籍和余靖都没有多想,直到过了五岭,进了广南西路,他们才从传言了解到了邕州这里发生的事情。从完全不信,到将信将疑,到进邕州之后亲眼所见深信不疑,两人才知道面临的事情有多棘手。
  原以为石全彬夸大了事实,万万没想到他所说的只及事实之十一。
  如今到了太平县,事实是徐平不但平了广源州,还在谅州歼敌数万,甚至兵锋前出,攻破了升龙府,俘了交趾国王李佛玛及一干大臣。
  这可不是靠谁说的,而是事实俱在。
  徐平做事一向认真,俘获的交趾上下官民都有名有姓,甚至照着名册能把人找出来一一盘问。缴获的金银财宝也是,账籍和实物都能对上号。
  如果说先前的处理没大问题,现在的问题就大了。
  官以任能,爵以酬功,现在徐平在邕州既立下了功劳,也显示了自己的能力,按常理,那是要加官晋爵的。结果什么没有,还把官还一撸到底,徐平怎么想不讲,邕州这里打了胜仗的其他人怎么想?
  任守忠带着徐平拍拍屁股就走了,烂摊子却留给了庞籍和余靖。他们两个怎么接徐平留下的官职?就凭着朝廷给的官告文书?蔗糖务上下男女老幼数十万,太平县里也管着数万人,他们凭什么听这两位的?
  这数十万人里,大多数可都是这几年从土官那里解放出来的家丁奴仆,刚刚成为朝廷的编户齐民,他们知道官告是个什么东西!
  庞籍只觉得脑袋发蒙,原以为只是普通的升迁,甚至被派到岭南天边还有同僚为他觉得可惜,突然之间要接的官职就烫手得很,他都不敢去摸。
  余靖一样觉得难办,只当个知县也就罢了,偏偏还带着军使,治下的官军全都归他管。大宋的兵难管,尤其是几代帝王有意削弱统兵官的权威,套用徐平前世的一句话来说,这个年代军队里下克上可不新鲜。
  钱粮发得不及时要闹,赏钱发少了要闹,甚至底下兵士觉得心情不爽了一样闹。尤其是文官统兵,首先就要笼络士卒之心,不然就等着好看。从理论上来说,统兵权在三衙,虽然厢军他们管得少,但战兵一样要管。只要下面士卒闹起来,板子首先打到统兵官的身上,对士卒则以抚绥为主。
  这种治兵思想在太宗之后尤其明显,说穿了依然是防内乱第一,御外敌其次,防止统兵官的权威过重,威胁皇权。哪个统兵官能在士卒闹事的时候果断处理,事后还能不受惩罚,那就被称为能臣,史书上要大书特书。
  徐平就是知道这一点的厉害,特别是看过太宗传下的圣政之一,就是在士卒闹事的时候接见闹事士卒,严惩统兵官,才基本不管邕州厢军,打包给桑怿带领。打硬仗徐平宁愿用蔗糖务乡兵,而不使用厢军,也是出于这顾虑。徐平并不比这个时代的其他人聪明,但却多了超越千年的见识,有的事情别人不敢想,徐平却能够看得明白。
  余靖要安抚治下的厢军,在徐平得到这种结局的情况下,他用什么安抚?
  在庞籍和余靖心里转着这些念头的时候,徐平已经叫过来了蔗糖务和太平县里的重要官吏,与两人开始交结。
  同提举蔗糖务韩综,这次的官职也有了变动,调任邕州通判。知州冯伸己是武臣,徐平可以代理身兼两职,他回任则通判一职却不可或缺。
  此时徐平满肚子怨气,也没什么心情处理公事,实际的交接事务都是韩综对庞籍,方天岩对余靖,一些重大事情徐平在一边补充。
  无论是蔗糖务和太平县,各种账籍簿册都清楚明白,事务上的交接并不麻烦。真正需要徐平向两人交待的人事上的安排,比如何人可用,何人要小心严格管束,急切间徐平哪里想得起来?也只是交待一句军中事务问桑怿。
  把这些事情理了个大概,已经过了中午,到了傍晚时分。
  雨还是下个不停,天地间都雾茫茫的一片,凭白让人心焦。
  任守忠在外面酒楼吃得酒足饭饱,随身的小黄门给他撑着伞,一摇一摆地回到了衙门官厅。
  见了门,抖抖身上溅的水滴,任守正尖着嗓子道:“都一天了,怎么还这么多人哪?犯官徐平,快快收拾上路,前面路还长着呢!”
  “什么犯官!朝廷只是让徐平工部道州待旨,到你嘴里就成犯官了!你不过是个内侍,任守忠,你要假传圣旨吗?”
  听见话语严厉,任守忠吓得一激灵,酒劲一下散了不少,转头一看,新任的太平知县余靖正对他怒目而视。
  虽然带着诸司使的职位,在文臣眼里,任守忠这帮内侍的形象却着实糟糕。在京城里,还可以借着太后的名义抖威风,出来了一旦被抓住把柄,会发生什么可就难说得很。作为内侍,最可怕的就是被说是假传圣旨,这种罪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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