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富贵-第2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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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妇人举起手来道:“我家里还有一点,前些日子藏到了房梁上,没被主家搜了去。将就能熬小半锅粥,够小马蹄吃上几顿了!”
洪二叔口中道好,弯腰去抱小马蹄,却发现了小马蹄压在身下的口袋。
把口袋拎起来,洪二叔道:“里面沉甸甸的,是什么东西?这娃娃怪不得累成这个样子,小小年纪哪里能够背得动这么重的东西!”
口袋打开,火光映着白花花的米,透着诱人的光泽。
洪二叔伸手到口袋里面,握住一粒一粒的精米,握紧了,米又从他的指缝里慢慢滑出去。洪二叔又握,又滑出去,这种感觉像是做梦一般。那光滑温润的感觉,就是第一次摸洪二嫂的身子也没有让他如此心动。
“这,这里面装的是白米?你们看看,这是——这是白米?”
洪二叔喃喃地道,转头看着村里的人,只觉得一切都像梦幻。
旁边的人纷纷把手伸到口袋里,一个一个轮流着摸上一把,口中喊道:“真的是白米,小马蹄竟然带白米回来了,这辈子也见回白米!”
口中喊着,七手八脚地抱起小马蹄,纷纷挤到了洪二叔家里。
小马蹄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虽然一片荆棘,但自己却很开心,很快乐,同周边的人,那些关爱自己的人一起快乐的生活。
这梦是如此地美好,他甚至不想离开这梦中的世界。然而耳边那熟悉的声音的召唤,还是使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一张充满稚气的面孔,虽然脸洗得很干净,但头发蓬乱,甚至上面还带着两根枯草。脸上的眼睛像天上的星星一样明亮,充满好奇与关爱。
“梨花,我是在你家里吗?我回来了?”
梨花看着小马蹄,重重点了点头。
听见声音的洪二叔过来,摸着小马蹄的头道:“乖娃娃,你可算是醒了!这两天我们都担心哟!”
“我回来了!我终于回来了!”
小马蹄兴奋得一下要蹦起来,虚弱的身子却只是拱了拱腰。
无奈地摇了摇头,小马蹄问洪二叔:“二叔,婶婶的身子好了没有?”
洪二叔叹气:“怎么好哟,山里又请不郎中,买不起药,只好熬一天是一天了。我们山里人家,这么熬啊熬的一辈子也就过去了。”
“二叔,你扶我起来!”小马蹄在床上叫道。
洪二叔摇着头,一脸关爱的神色,过来轻轻扶起小马蹄。
在床上坐起身子,小马蹄郑重地把手伸进怀里,又缓缓抽出来,对洪二叔道:“二叔,伸手接着!”
洪二叔只是笑,不知道这孩子还从山外带什么稀奇东西回来,一双满是老茧的大手张开,放在小马蹄的面前,满足孩子的虚荣心。
小马蹄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洪二叔手里,认真地道:“二叔,这是大宋的铜钱,我问过了,我们交趾也能用,你拿去难婶婶买药!”
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进怀里,一把一把地向外抓。
“我这里还有,还有很多,都是我挣的!爷爷给人做饭,我就到处捡石子换钱,换很多钱,我换钱给婶婶买药!”
洪二叔看着手里黄澄澄的铜钱,直着眼睛,根本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山里人需要什么都是拿东西换,毛皮换盐巴,鸡蛋换针钱,什么时候见过铜钱?还是这样大把大把的大宋的铜钱。
直到洪二叔的手里快要捧不下了,小马蹄才停下来,口中道:“这钱都是我赚来的,米是我和爷爷省下来的口粮,不是别人的,是我们自己的!山外面大宋那里是不兴拿别人东西的,什么都要自己挣来!这是我们自己挣来的!”
洪二叔看着手里的铜钱,又看看小马蹄,喃喃道:“娃娃,你和爷爷在大宋那里做什么?不是被他们的人抓走了吗?怎么还有钱米?”
“我们在蔗糖务,爷爷在那里给人做饭,每月都发口粮米,还有铜钱发。不过我们偷了别人东西,被罚了钱,现在领不到手里。”
说到这里,小马蹄垂下头,低声道:“偷东西是不对的!”
洪二叔人怔在那里,过了好一会才道:“那个蔗糖务,也听山外来往的客人说过,不是大宋那里的吗,怎么还收交趾人?”
“我们不是交趾人!我听人说了,从渌州到谅州,虽然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但这一片大山都是大宋的,我们都是大宋的人!宋人当然可以进蔗糖务,可以做活领粮米,可以做工领铜钱!”
说到这里,小马蹄抬起头来:“二叔,你和村里人都一起随我去蔗糖务吧,那里有医生,还可以挣钱,一定能把婶婶的病治好!”
第136章 小马蹄带来的战事
黎明的阳光洒进山里来,带着温暖,驱走了冬日清晨的寒意。
村里的汉子要进山砍柴,路过洪二叔家,就在门外扯着嗓子喊道:“二哥,小马蹄大好了吗?”
里面洪二叔答:“不碍事了,将养两天就没事了!”
“我们一起砍柴去!”
“不去了,我要收拾家里的东西!”
“收拾东西做什么?”
“跟着小马蹄去蔗糖务,那里有白米吃,还有铜钱发!”
门外汉子摇摇头,边向山里走,边低声嘟囔:“原来世间还有个蔗糖务,能够吃白米,还给发铜钱,怎么会有这种地方?”
一边嘟囔着,一边走向村外的大山。
到了晚上,男人和女人坐在床上挤在一起百无聊赖,便又说了起来。
男人说:“洪二哥说他要跟着小马蹄去什么蔗糖务,吃白米,发铜钱。”
女人说:“洪二嫂也这么说来着,还说他们家的小梨花可以与小马蹄一起上学堂。”
“上学堂做什么?”
“学读书写字。”
“那有什么用?”
“不知道有什么用,反正山外面的汉人有钱的都会读书写字。”
“还是白米铜钱实在,吃得饱,还能买衣服穿,买酒喝。”
说到这里,好像也再没什么说的了,男人和女人便滚到了一起。
过了一会,两人忙完了,还是觉得无聊,一起躺在床上看着漆黑的房顶。
“我们和洪二哥一家一起去蔗糖务吧,吃白米,赚铜钱!”
两天之后,洪二哥家的门前便聚了满村的人,除了老得实在走不动的,全都围在门前,一起说:“二哥,我们一起去蔗糖务,去过好日子!”
山中的小路曲折蜿蜒,在山中绕来绕去,好像永远没有尽头,人走在这山间的小路上,就像走过崎岖不平的人生路。一个一个的小山村就串在这条路上,好像一根藤上结出的瓜。
每天总有无聊的山里人蹲在路边看风景,见到洪峒的人浩浩荡荡地走过小路,便扯上一嗓子:“你们这么多人又去哪里啊?”
有认识的人就回答道:“去蔗糖务,吃白米,赚铜钱!”
蹲着的汉子低声嘀咕几句,回去喊了人,便加入了这支队伍。
队伍一直向山外走,人越来越多,到了山口已经连绵几里路。
年幼的小马蹄记不得来时的路,山里人便按照自己熟悉的,顺着山里的曲折的小路,走到了去门州的路上,反正门州一样可以去蔗糖务。
六七个甲峒的土兵守在路口收过往商旅的税,见到如此多的人从山路下来吃了一惊,冲上去拦住问道:“你们这些山里人要去哪里?”
一个汉子道:“我们去蔗糖务,吃白米,赚铜钱!”
“哎呀,反了你们了!蔗糖务是大宋治下,你们这些交趾人去那里,不就是逃亡?还说得理直气壮的!我看你们是讨打!”
汉子道:“这里是谅州,谅州不也是大宋治下?怎么就成了交趾人?”
“还敢顶嘴!主家是交趾人,你们这些下贱坯就是交趾人,知不知道?哪里来的哪里回去,不然捉回去吊起来打!”
山里人被欺负惯了,见了这些土兵就像见了老虎,见他样子凶恶,就不敢再说话,转过头可怜巴巴地看着身后的人。
有人唉声叹气:“我们终究是没有吃白米的命。”
然而人多了终究是有愣的,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后生从后边挤上来,朝着拦路的土兵吼道:“你们说我们是交趾人就是交趾人,你们说要收我们的粮食就收我们的粮食,你们说要捉我们去干活就去干活,你们连我们村里的年轻的女人都抢!今天豁出去了,就不听你的了,我们就要去蔗糖务吃白米,你们能拿我们怎么样?要打,我们就跟你们打!”
说完,转身对众人喊道:“他们不过就这几个人,凭什么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跟他们打,看还敢不敢拦我们!”
一众山里人却没有应声,那种世世代代印在骨子里的畏惧,不是靠一句话就能消除的。但已经到了这里,他们也不甘心回去,就静静站在路口。
土兵刚开始还被后生吓了一跳,待看到其他人的反应,先是松了口气,而后看着后生心头火起来,口中骂道:“你个贱坯,还真就敢反了!”
一边说着,一边一脚踢在后生身上,手中的棍子没头没脑地打下去,边打边骂:“敢造反,打死你!看哪个还嘴硬!”
初时前边看着的几个人不忍心,扭过了头去,过一会后边的人见那土兵一直不住手,竟是要真把后生活活打死。
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再也忍不住,大步上去一把推开土兵:“还不住手!你真要把人打死吗?”
“哎呀,又冒出一个来!敢造反,那就活活打死!你们这些贱骨头,就是平时打得少,今天竟敢闹出山外来!”
说着,举着棍子向大汉打来。
这个大汉却不跟后生一样平白挨打,手一抬便抓住了棍子,劈手夺了过来,一声暴喝:“动不动就打人,真当我们是死的吗?今天就是反了,反出这里,我们一起去蔗糖务,难不成你们还能到那里抓人?”
说着,手中的棍子猛地敲在土兵身上,转头对身后的山里人喊道:“我们反了,一起去大宋,他们不敢到大宋去抓人!”
甲峒,甲承贵正悠闲地喝着茶,一个家丁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口中喊道:“主家,不好了,出大事了!”
甲承贵把茶放下,皱起眉头道:“什么事,慢慢说清楚!一点小事就惊慌失措,成什么体统!”
家丁喘着气道:“山里有人叛逃,向门州方向去了!”
甲承贵沉声问道:“嗯,多少人啊?”
“有——有一两百人——”
“什么?”听见这数字,甲峒贵猛地站了起来,“那你还慢条斯理站在这里?还不去招集人马,追,无论死活都要把人追回来!”
家丁见甲承贵的样子像是要吃人的野兽,再不敢说什么话,乖乖出去。
门州的偏厅,徐平与桑怿计算着目前聚在门州的兵马,准备的粮草,以及向广源州进军所需的各种物资。
谭虎进来,向徐平叉手道:“官人,有山里百姓从谅州那边逃向我们这里,据说是要投奔蔗糖务,甲峒的兵马跟在后面追捕。”
徐平直起身来问道:“来的有多少人?”
“看起来有两三百人,拖家带口的,走了不少路了。”
徐平又问:“目前是在什么地方?人在谅州境内还是门州境内?”
“逃亡百姓已经进了门州,追的甲峒兵马跟在后面,没什么停下来的样子,眼看着也要进入门州境了。”
说到这里,谭虎小声问道:“官人,我们要不要接应一下?”
桑怿道:“这个时候,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