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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为皇-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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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娼妇的儿子,下三滥的玩意儿,你凭什么看不起我?!”苍天瑞此话一出,跟在苍天素身后的那个被李泉派来给他领路的小太监恨不能把自己的耳朵割下来。

这样不要命的话,苍天瑞敢说,他还真的没有胆量听。

苍天素笑了一下,他的眼中流露出一种萧索的清淡,近乎傲慢地俯视着苍天瑞:“你觉得我看不起你,你又做了什么能让我看得起的事情吗?”

世人都说苍景帝生性傲慢,目下无尘,苍天瑞在宫里宫外太监宫女眼中同样也属于鼻孔朝天的人物,然则很少有人能看得出来,苍天素同样有一种目空一切的骄傲。

苍天素对很多人都足够客气,不过客气并不代表尊重。他对苍天瑞之流也一直表现得很客气,不过却从来都不尊重;他尊重老弱病残,并不是因为他认为这些人值得尊重,更多的是因为他尊重自身的人格道德修养,愿意对弱者表示敬意。

苍天素真正尊重的只是有资格跟他站在同一个水平面上的人,他从本质上是一个精英论崇拜者,拥护着李宓口中的丛林法则和优胜劣汰法则,他赞同马尔萨斯主义、达尔文主义和尼采精英主义的说法,那就是人确实存在三六九等之分。

苍天瑞被他看似客气平淡实则满带着轻蔑不屑的话结结实实噎了一下,他原本就满带着愤怒而微微泛红的脸庞此时变得更加通红,雄赳赳气昂昂丢下一句“你会后悔的”,整个人就扑到了水池里。

“扑通”一声清脆响亮的水花声,跟在苍天素屁股后面的小太监被吓的三魂去了六魄,苍天瑞到底是苍国唯二的嫡子,皇后的心肝宝贝,净京的天气再怎么温和,初春时节露天池塘的水也能冷得让人腿肚子抽筋。

他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大脑一片空白,只能转而看向旁边能够拿主意主要是承担责任的人:“王、王爷,要不要救人?”

“我水性不好,要不你跳下去救人?”苍天素一脸无辜地看着他,轻轻一撩袍子,直接抬腿走人了。

“我?”小太监一指自己的鼻子,喃喃着低声说了一句“可是我水性也不好”,等苍天素都走过转角不见了人影,他才惊醒了过来,扯开嗓子尖声惊叫:“来人呐,快来人,三皇子落水了!”

苍天素离开得毫无顾虑,皇后的手段越发低俗粗鄙上不了台面了,这种幼稚低劣的栽赃手段也亏她能够想得出来。

他并不在意身上背上谋害幼弟的污水,苍家每一代这样的事情少说也能发生五六次,早就屡见不鲜了,更别说事情又不是他做的,到底还有苍景澜的近侍能够作证。

苍天素确实有恃无恐,以他现在的形势,就算不是一片大好、板上钉钉的皇位继承人,在朝臣的眼中,也绝对没有愚蠢到在皇宫中把一个皇子推下池塘的地步。

身后传来嘈杂惊恐的叫嚷声,他并没有在意,而是停下脚步,侧身看向旁边低矮的灌木丛,无奈地叹了口气:“出来吧。”

初春的草木发了新绿,看起来确实比冬天时光秃秃的枝干多了几分生气,但是也绝对没有茂盛到能够遮住两个十一二岁少年的地步。

灌木丛抖了抖,泄漏天机的半截石青色的衣袖被主人懊恼地撕扯着,五皇子苍天璟六皇子苍天瑢满脸可怜巴巴的神情,排着竖队从里面钻了出来。

他们两个是景帝现有所有儿女中唯一的一对双胞胎,只可惜生母地位低微,连带着两个儿子也不得圣宠。

不过也不能把罪过都推到他们生母头上,自古以来,皇家就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皇室中的男性双生子为不祥之兆,会导致国家动荡甚至土崩瓦解,皇帝不喜欢他们也情有可原。

至于景帝为什么没有在他们一生下来的时候就按照惯例把其中一个送出宫,或者干脆弄死拉倒,苍天素都没有探究的兴趣,那个男人抽风犯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的绝大多数行为都是不可理喻的。

距离果然能够产生美,苍天素一想到自己曾经傻乎乎地苦练雕刻工艺给苍景帝准备别出心裁的生日礼物,曾经一次次着迷似的不停回味他们短暂会晤时他每一个微笑每一次挑眉,乃至每一根头发的上扬弧度,心中又好笑又好气。

曾经的高深莫测褪色成了癫痫病发作,曾经的英明神武转变成了不定时抽风,曾经高高在上的神邸坠落凡尘,苍景澜身上被李宓以及苍天素本人强制性赋予的璀璨光环已经逐渐消失无踪。

沧海桑田,物换星移,十六度春秋在指尖匆匆流淌而过,时至今日,苍天素终于不再仰视任何人。

从荒凉的西北边陲重镇回京到现在短短半年时间,苍天素的心境彻底放开,他经历了佛家涅磐一般大彻大悟的蜕变升华过程,苍景澜再也不是他心头一座翻不过的山。

苍天璟怯怯地看着他,声音中也带着一股低声下气与小心翼翼:“大哥,三哥没有事情吧?”

刚刚人是当着你的面跳下去的,现在还在水里面扑腾着呢,这话简直是废话,不过也算是很有必要的废话。苍天素轻笑了一声,眉眼淡淡,一片柔和温暖:“我走得急,并没有注意,你要是担心他就过去看看。”

苍天璟飞快往他身后看了一眼,满脸满眼的担忧,脚底却跟生了根一样丝毫没有迈步的意思,顺便还一抬手把傻乎乎要走过去的弟弟拉住了:“大哥现在是要出宫?”

“天色不早了,我确实不打算久留宫中。”回京这么久,苍天素被人当猴打量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顶着两个弟弟满带好奇的目光仍然能够做到八方应对、微笑从容。

苍天璟一嘟嘴,歪着脑袋看着他:“真羡慕大哥可以天天到外面去玩,我和弟弟却只能天天被困在皇宫里,都快要无聊死了!”

苍天素笑容不变,抬起左右两只手低下头轻轻揉了揉两个弟弟的头发,并没有接这个话茬:“你们两个又是从哪里跑出来的,赶紧回去吧,再晚了穆嫔娘娘该担心了。”

雍亲王说完,不失礼数地对着他们点了点头,径自离开了。

苍天璟盯着他的背影死命看了一会儿,耸了耸肩膀,对着苍天瑢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看到了吧,人家压根不愿意搭理你,你非得拉着我巴巴得凑上来干什么呢?”

习惯性咬手指的苍天瑢斜了他一眼,点点头又摇摇头,没有出声。

☆、人选问题

苍景澜懒洋洋坐在庞龙殿高台正中央的纯金龙椅上,桃花眼微眯,眸光深邃,他面前往常堆积如山的奏折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两份薄薄的奏折,银灰色的那份放在左手边,土黄色的那份放在右手边。

苍天赐跪在大殿内,虽然是初春时节,额头上仍然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自正午到现在,他已经一动不动跪了两个时辰了,景帝对待臣子警告似的惩罚,作为最为受宠的天之骄子,他还是第一次体验到。

“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晾了他足够长的时间,景帝才随手打开左边那份奏折,苍天素的字迹偏向柳体,清丽婉转,爽利挺秀,点画转折间缠绵清远,看不出丝毫的军马杀伐之气。

奏折上面只有二十许人名,左侧主位上端端正正写着前科状元“王焱”的名号,景帝嗤笑了一声,把奏折丢在一边,又拿起另外一封,苍天赐在上面一共写了超过半百的人名,每一个挑出来都是名震朝野的学士大儒。

他重新把这两份名单都看了一遍,下面也没有回答,景帝撩起眼皮,饶有趣味地一挑眉梢:“怎么,觉得朕冤枉你了?”

“儿臣不敢。”苍天赐半天挤出来了一句话,眉宇间残留着些许不平之色。

监国的事情砸得一塌糊涂,春闱主考官名单他费了千辛万苦,付出了百分之二百的努力,千挑万选、反复斟酌,连续几个月的努力被父皇轻飘飘一句话就全盘否定了,春闱取士此等关乎国本、重中之重的大事最后竟然交到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状元手里,无论如何,实在是太过草率了。

“算了,你下去吧。”苍景澜居高临下把两份奏折齐齐扔到他脚边,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

苍天赐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如果说苍景帝心中还残留着些许为人父仅存的慈爱,那么他的情感倾注对象就在苍天赐身上。

景帝对他确实很有几分喜爱,十几年的时间养条狗都能培养出感情来,面对着聪明灵巧、听话懂事的骨肉至亲,苍景帝的心并不是真的铁石一般,他对苍天赐,真的存在着几分期许。

可惜,太可惜了。景帝收回目光,没有理睬苍天赐欲言又止的模样,唤来缩着脖子在外面伺候着的李泉,让他把人送出去。

京都四大世家同气连枝,借着权倾朝野的外戚刘家近来颇受冷落的当口,隐隐有崛起之势,为了防止他们揽权自重,成为第二个刘家,自然要有意识地削减世家子手中的权力。

苍天赐选出来的主考官正是四大世家之首的张家族长,连任三届会试考官,这一届如若再让他把持下去,天子门生就要改为张家门生了。

这样天大的缺点在很久之前就显现出来了,苍天赐不通政治,无论苍景澜耐着性子怎样的循循善诱、潜移默化,他永远学不来一个帝王应该掌握的最基本的权衡之术。

李宓对政治的不开窍程度不次于苍天赐,但是偏偏教导出来的苍天素正好相反,他在段德死后,对西北军的一番分化提拔,已经有了连纵制衡的影子。

苍天赐无论如何也学不会的权术,在苍天素眼中就跟小时候用来玩耍的玻璃珠一样可以一眼看透,澄净明澈,不含杂质。

苍家人特有的品质随着他体内属于父辈的精血在汩汩流淌,消融在血肉里,铭刻进骨头中,弄权就如同吃饭睡觉,简单得如同本能,

饶是心高气傲、目空一切的景帝,当时看着晓丝的密报,仍然有一种惊艳的震慑感。他从只言片语中已然能够看出一颗耀眼的帝星在冉冉升起,这是一个天生的帝王胚子,头角峥嵘,前途无量。

可惜这个出色的儿子却恨他。

景帝慵懒魅惑的五官微微僵住,心底像是被人投了一颗杨梅,阵阵的酸意袭来,在发梢汇聚成一股股酥酥麻麻的战栗。

这是一种很新奇的感觉,最近频频在心中涌动的情绪让他感到一种陌生的刺激,景帝能够感觉到自己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蠢蠢欲动、跃跃欲试。

苍景澜万事随心随性,他从来不在意天理道德、公平公正,而是喜欢把一切事情往他感兴趣的方向引导发展。

他从来不介意把水越搅越浑,哪怕是飞蛾扑火、引火烧身,只要他本人玩得畅快淋漓、快然自足,他不在意任何灾难性后果。

自从从承国逃亡归来,每一次面对着苍天素,心中都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在酝酿、在发酵,这种前所未有的古怪感觉理所当然地引起了他浓浓的兴趣。

李泉有事禀报的声音在外面传来,思路被打断的苍景澜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狭长深邃的桃花眼已经波澜不兴、满带着华然凉薄:“进来。”

李泉顶着他满含深意的目光,几十年的相处,自然能够感觉到皇帝淡淡的不悦,早在心里翻来覆去把惹事的人骂了千万遍,偏偏这事也很重要,拖延不得,只得小心翼翼道:“启禀皇上,三皇子落水了。”

落个水罢了,又不是真的淹死了,屁大点事儿也值得正儿八经跑来跟朕说?苍景澜深沉状点了点头:“宣老大入宫。”

李泉愣了一下,他这还什么都没说呢,怎么皇上就明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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