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风暴-第2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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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建筑样式,实在让宋应星、万星华等新来的人觉得新鲜。但最让他们惊奇的,还是玻璃窗子。
即使是在新襄,玻璃窗子也是新鲜事儿,直到今年三月才开始流行起来。大块的玻璃被切割得方方正正,然后用小钉子固定在木窗棂上,这样装饰过的房子比窗纸亮堂得多,也能有效隔阻新襄的一大祸患蚊虫,如果再辅以用细纱织成的纱窗,那么冬暖夏凉,实在是极方便于生活。只不过宋应星也问过价格,这样的窗子全套下来花费不菲,也只有工钱相当高、收入相当不错的新襄人,才能够支付得起。
“两位先生是要去新襄初等学堂吧,顺着这条太白街向北,然后在下一个路口处折向西,便可看到退之路的标牌,再顺着退之路到尽头,是六层楼,六屋楼下有个门便是初等学堂的侧门。”
那市管不等二人说自己要去哪儿,便将道路详细指点出来,二人道了谢,然后意识到不对,拉住那市管道:“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去哪儿?”
“二位先生如今可也是咱们新襄的名人了,每日都迷路的可不多见。”市管善意地笑了起来。
两人也都笑了,他们缓步而行,向着那六层楼行去。
六层楼乃是新襄标志建筑了,它是钢筋为骨混凝土为皮而建,九月作为新襄初等学堂的教学大楼而投入使用。宋应星与万时华去见了之后,在为之惊叹之余,两人还进行过一次激烈地辩论。万时华认为这样漂亮巍峨的学堂,理所当然应该用于教授孔孟之学,用来教授实学实在有些浪费,而宋应星则以为用来教授实学才是最恰当不过。辩论的结果,是万时华勉强同意了宋应星的观点:用来教授实学便可以研究更好的水泥、钢筋,建筑更高的大楼来教授孔孟之道。
当然研究出来更好的水泥、钢筋之后,是不是真来建楼教授孔孟之道,宋应星对此笑而不语,而万时华也心中惴惴。
不到新襄,不知此前之学谬也。
他们穿过六层楼下的门,经过的时候还得亮出自己盖了大红印戮的通行证,新襄初等学堂的戒备等级是与市政署一样的,没有携带通行证就算是俞国威在此也会被拦住。
才一入内,就觉得今天与平时不同,原本安静的校园,今天似乎有些喧闹,在操场之上,有一群人正聚在一处指指点点。宋应星推了一下眼镜,凝目望了望,然后惊喜道:“俞济民——南海伯回来了!”
在操场上给方子仪介绍学校的,正是俞国振。
“这一路上来,别的没有什么可以炫耀的,可这新襄初等学堂,我是迫不及待要向你炫耀了。”俞国振与方子仪并肩而行,在他们身边,则是小莲、马湘兰、王月。除了顾眉顾横波另有任用之外,马湘兰与王月都被俞国振安排到了新襄初等学堂,充当小莲的助手,同时也向小莲学习实学。王月的学习速度非常快,如今已经可以出来任教了,马湘兰稍慢些,因此她主要教授的是初等学堂的“美育”课。
俞国振一直认为,本民族的艺术之中,蕴藏着本民族的价值观。征服的最高境界,就是让别的民族接受自己的价值观,这其中艺术的作用极大。
“这可不是该你炫耀的,应该是小莲炫耀才对。”方子仪牵着小莲的手,面纱下一双妙目轻轻白了俞国振一眼。
俞国振除了让她来看他心血所凝的初等学堂,是不是也有急着想见小莲、马湘兰和王月的意思?
“将如今新襄初等学堂的情形,介绍给我们听听吧。”俞国振向小莲道。
小莲抿着嘴笑了一下,面对着自己的主母,她不是很羞涩害怕,这一来是因为她与方子仪很早就认识并有交情,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对自己在俞国振心中的他位很笃定。
“小官人来新襄后,将家学也迁至此处,并在家学的基础之上,建立起新襄初等学堂。如今初等学堂共有学生二千九百七十七名,其中四年级者三十一人,都是随小官人从襄安迁来的,三年级者二百一十六人,皆是学堂初办时入学的,二年级者一千二百五十四人,一年级者一千四百七十六人……”
从人数上说,新襄初等学堂的规模已经不逊于后世的一些正规学校了,但这是有特殊原因的,崇祯八年九月正式入学的二年级生,乃是那年从南直隶接来的难民,故此人数会有暴增,而今年又从南直隶运来了两万有余的难民,人数也再度扩大。
“嵩阳白鹿,应天岳麓,皆不及此,小莲做得好大事业!”听到这个规模,方子仪也不禁动容。
让接近三千名孩子免费上学,而且还要负担他们的衣食住宿,这可是了不得的善举!方子仪嘴里赞着小莲,眼睛却看向俞国振,目光里满满的都是溢出的情谊。
此前她也听说俞国振办了所学堂,还以为最多就是几十号人就读罢了,现在来看,规模如此之大,这当真是更胜过四大书院的盛举,如果坚持下去,必成惊世骇俗的伟业!
第七卷三六八、华海宴平江河清(四)
“南海之器量,非愚兄所能度测,其人智谋深远、果敢勇绝,能为人所不能,唯古之圣贤,方能如此也惜哉,其人甚智,却不好孔孟,不喜程朱,不读阳明……”
写到这里,万时华放下手中的笔,整理了一下思路,又回看了一下自己的书信,“南海”乃是俞国振的代指,他被封为南海伯再度提起笔之后,万时华又写道:“自奉贤弟之令而来,所闻所见,颇为感慨南海真天下奇才,若能为我同道,当奉为盟主,宰执天下,大同可期矣”
写出最后这一句话时,万时华不禁笑了一下,自己与俞国振打交道才几个月,从最初对他颇有成见,到现在佩服得五体投地,变化之大,着实惊人这封信里面的内容比较重要,故此他不会通过襄的邮驿馆寄出,而是会派自己的仆人,将之送到金陵起用不了多久,正在金陵的张溥就能收到这封信在得知万时华将来俞国振幕下充任调研后,张溥便乘夜见了万时华,以复社同忾相激励,托他打探襄的虚实张溥不是蠢人,他与俞国振打过这么多的交道,特别是崇祯八年在史可法幕下时,被俞国振反反复复抽了脸他认识到,对于复社来说,俞国振是一股无法控制的力量,因此,便想到了万时华万时华为他以国家大义、清流事业所激,也慷慨接下了这个工作原本他觉得这个工作并没有什么,只是看看俞国振是不是复社同道之人,可到了之后,他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透俞国振了“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这是圣人都没有做到的事情可是在襄,南海伯却做到了”
若说对此不心生敬佩那就纯是自欺欺人万时华科场失意,郁郁不得志,原本对于朝廷的一些制度心生不满,可到了襄之后,不仅一年有一百两银子的收入,也眼见襄一系列的举措,使得有真才实学的人才脱颖而出,他心中极是羡慕门外传来了号子的声音,那是晨练的标志襄如今的规模旧有的城墙已经无法起到防护作用,而且以襄如今的武备状况,也无需城墙保护每一个襄百姓,就是城墙的砖石甚至连那些裹着小脚行动艰难的老太太也不例外万时华初来襄时,因为不懂这里的规矩,一些不允许开放的地方主要是研究所,他也想跑进去查看,结果被小脚老太逮了几回这些老头老太,都是俞国振千里迢迢从南直隶救来的,他们能活下来,而且活得老有所养全是俞国振的一份心意他们对此也是极明白的,其中的感激甚至还胜过那些年轻的少年——养老送终,可是人伦大事,他们当中大多数都失去了亲人,就是襄在为他们养老送终而且最初来的老人当中,已经有一些病逝了,这些病逝的老人,被葬于山岗之上,虽然墓地不大,可收拾得非常整洁,墓志铭中对逝者一生多有褒扬,最重要的是,襄市政每到元宵、清明和七月半,就会专门遣人来烧纸祭拜这种终极安慰,对于增加老人的归属感极为有效这些老人并不是坐吃闲饭,在他们的强烈要求下,俞国振也给他们安排了工作:商业与服务业就是在襄的各个居民区、工坊区小商铺里,出售一些零碎的杂货商品既包括一些襄产的小吃,比如说各种果脯、花生、葵花籽、瓜籽等等,也包括一些日用杂货,像是针头线脑、金属扣子、玻璃珠花和布鞋袜子他们的货物是由襄市政统一配送,在某种意义上说,他们开办的小商铺类似于后世的小型连锁市,只不过他们的规模小每日赚取的利润,都归于他们自己,这样加上襄提供的最低生活保障金,他们不仅生计无忧,就是吃鱼吃肉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曾经经历过流寇之乱,受过官府恶绅欺凌的老人们,对自己目前的生活份外珍惜,也对俞国振极度崇敬,加上某些人背着俞国振进行的神化运动,他们几乎就将俞国振当成了入世的仙人来崇拜一切可能威胁到襄安全的不稳定因素,从小偷小摸到懒惰浪费,都被他们唾弃和警惕“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这八个字浮现在万时华的脑海中,他很想将信重打开,再补上自己对这些事情的感想,但想想还是算了襄给他带来的冲击太大太多,绝对不是一两封信能够写完的,在他的那封信末尾,他极为热情地向张溥发出邀请,建议他也来襄看看,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收拾好信件,万时华也出了门襄是座充满活力的城市,各处围墙上都可以看到标语,像“流寇乃身外之贼,懒惰为心中之贼”,像“易为百经之祖,动乃性命之源”,各种各样的都有其中“动乃性命之源”,据说是俞国振亲自提出的,凡是襄居民百姓,早、辰、晚三时,都必须任选一时间进行运动这种运动是强制性的,除非身体确实不适,否则就必须进行就是万时华这样的调研员,也一概不能例外最初时万时华对此很不适应,觉得他一堂堂举人,与贩夫走卒一起活动手脚殊为无体,但宋应星与其余几人却极感兴趣,他们最后向城中老君观的老道人癸泉子学了三十六式散手,每日早上晨练之时,便一起在院子里活动一个多月来,万时华倒真觉得自己的身子骨因此好了许多,这和想到当初华陀创五禽戏的典故,华陀的弟子吴普便是练习五禽戏活到了九十余岁这让他对俞国振的敬佩又加深了一层:不仅关心百姓的衣食,还关心百姓的健康与寿命“真乃仁主也”他心中暗想唯一可惜的是,俞国振敬孔孟而远经义,对于四书五经他也看过,却不去精研万时华觉得自己应该寻个机会,与俞国振好生谈一番就在这时,他看到俞国振一个人慢慢跑了过来,见到他点了点头:“万先生早,宋先生没与你一起?”
“他已经去了,他一向比较积极……哦,是去道观前的那个广场,我们每日在那里练拳”
“万先生这些时日,在襄过得如何生活上可有什么困难?”
“承蒙伯爷厚爱,在襄我衣食无忧,还可托人将银钱带回去只不过……我虽然衣食无忧,百姓的日子似乎过得有些……”
万时华想了一下措辞觉得不好说因为说襄百姓日子过得不好,显然是不顾事实的胡言乱语,襄百姓在衣食住行上都是万时华见过最好的可这同时,襄百姓的日子又过得似乎有些紧巴,存不下什么钱来他想了好一会儿,才想到了措辞,将自己的疑惑说与俞国振听一方面,襄百姓的生活甚为奢侈他们当中,相当一部分人家的住房都已经拆了窗纸改成了玻璃家中的器皿,瓷器、陶器且不说,玻璃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