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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碧血剑-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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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渤海派的招数。嗯,那是‘斩蛟拳’。渤海派出自少林东
支,原来阁下是渤海派。”
洪胜海听他将自己的武功来历说得半点不错,心下骇然,
这时他双掌已挟住对方臂膀,连运几次劲力,对方一条臂膀
便如生铁铸成,纹丝不动。袁承志几句话一说完,臂膀一缩,
如一尾游鱼般从他两掌间缩了出来,只听啪的一声,他左右
双掌收势不及,自行打了一记。
洪胜海又惊又怒,展开本门绝学,双掌飞舞,惊涛骇浪
般攻出。
袁承志坐在椅上右手书写不停,左掌潇洒自如,把对方
来招一一化解。他左臂忽前忽后,对洪胜海始终没瞧上一眼,
偶尔还发出一两下反击,但左臂伸缩只到肩窝为止,上身稳
稳不动,对方攻来时既不后仰,追击对方时也不前俯。
拆得良久,洪胜海一套“斩蛟拳”已使到尽头。袁承志
道:“你的‘斩蛟拳’还有九招,我这篇文章却要写完了。好,
我等你一下,你发一招,我写一个字!”
洪胜海心下更惊,暗想此人怎么对我拳法如此熟悉,难
道竟是本门中人不成?不过他的掌法我从未见过,要说是本
门之人,那又决计不是。当下把“斩蛟拳”最后九招使了出
来,凝聚功力,每一招都如刀劈斧削一般,凌厉异常,这时
已不求打倒对方,只盼将他身子震得一震,右手写的字有一
笔涂污扭曲,也就可以借口脱身了。只听袁承志诵道:“‘但






中有所危,不敢不告’。最后还有一个‘告’字!”
洪胜海使到最后两招,仍然推他不动,突然低头,双肘
弯过,臂膀放在头前,猛力向他冲去,心想你武功再好,这
椅子总会被我推动。哪知他这一使蛮劲,只发不收,犯了武
家的大忌,只觉肘下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大力,蓦地向上托
起,登时立足不稳,向后便仰,身不由主的在空中连翻了三
个筋斗,腾的一声,坐倒在地。过了好一会,才摸清自己原
来已被对方打倒了,忙双足一顿,站了起来。
就在这时,焦宛儿拿了一把紫砂茶壶,走进书房,说道:
“袁相公,这是新焙的狮峰龙井,你喝一杯吧。”说着把茶筛
在杯里。
袁承志接过茶杯,见茶水碧绿如翡翠,一股清香幽幽入
鼻,喝了一口,赞道:“好茶!”拿起桌上的那张纸,说道:
“焦姑娘,请你瞧瞧,纸上可有甚么破笔涂污?”
焦宛儿接了过来,轻轻念诵了起来:
“恢复之计,不外臣昔年‘以辽人守辽土,以辽土养辽
人’,‘守为正着,战为奇着,和为旁着’之说。法在渐不在
骤,在实不在虚。此臣与诸边臣所能为。至用人之人,与为
人用之人,皆至尊司其钥。何以任而勿贰,信而勿疑?盖驭
边臣与廷臣异。军中可惊可疑者殊多,但当论成败之大局,不
必摘一言一行之微暇。事任既重,为怨实多。诸有利于封疆
者,皆不利于此身者也。况图敌之急,敌亦从而间之。是以
为边臣甚难。陛下爱臣知臣,臣何必过疑惧?但中有所危,不
敢不告。”
她于文中所指,不甚了了,见这一百多字书法甚是平平,






结构章法,可说颇为拙劣,但一笔一划,力透纸背,并无丝
毫扭曲涂污,说道:“清清楚楚,一笔不苟,这是一篇甚么文
章?”袁承志叹了口气,道:“这是袁督师当年守辽之时,上
给皇帝的奏章。”焦宛儿道:“袁相公文武全才,留心边事,于
这些奏章也烂熟于胸。”袁承志摇头道:“我也只读过这几篇,
那是我从小便背熟了的。”
原来袁崇焕当年守卫辽边,抗御满洲入侵,深知崇祯性
格多疑,易听小人之言,因此上了这篇奏章。后来崇祯果然
中了满洲皇太极的反间之计,又信了奸臣的言语,将袁崇焕
杀了。袁崇焕所疑惧的事情,皆不幸而一一料中。袁承志年
幼时,应松教他读书习字,曾将他父亲袁崇焕的诸篇奏章详
为讲授。他除此之外,读书无多,此刻要写字,又想起满洲
图谋日亟,边将无人,随手便写了出来。
焦宛儿道:“袁相公这幅字,就给了我吧。”袁承志道:
“我的字实在难看。刚才跟这朋友打赌,才好玩写的。焦姑娘
要,拿去不妨,可不能给有学问的人见到,让人家笑话。”焦
宛儿谢了收起,走出书房。
袁承志问洪胜海道:“满洲九王派你去见曹化淳,商量些
甚么事?”洪胜海吞吞吐吐的不说。袁承志道:“咱们刚才不
是打了赌么?你有没推动我?”洪胜海低头道:“相公武功惊
人,小人确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拜服之至。”
袁承志道:“你左乳下第二根肋骨一带,有甚么知觉?”洪
胜海伸手一摸,惊道:“那里完全麻木了,没一点知觉。”袁
承志道:“右边腰眼里呢?”洪胜海一按,忽然“哎唷”一声
叫了出来,说道:“不摸倒不觉甚么,一碰可痛得不得了。”袁






承志笑道:“这就是了。”斟了杯茶,一面喝茶,一面翻开案
头一本书来看,不再理他。
洪胜海想走,却又不敢。过了好一会,袁承志抬起头来,
说道:“你还没走么?”洪胜海言道:“相公放我走了?”袁承
志道:“是你自己来的。我又没请你。你要走,我也不会留客。”
洪胜海喜出望外,跪下磕头,站起来作了一揖,说道:“小人
不敢忘了相公的恩德。”袁承志点点头,又自看书。
洪胜海走到书房门口,忽想出去怕有人拦阻,推开窗格,
飞身而出,回头一望,见袁承志仍在看书,并无追击之状,这
才放心,跃上屋顶,疾奔而去。
焦宛儿自袁承志救她父亲脱却大难,衷心感激,心想他
武功惊人,今后也无可报答他之处,只有乘着他留在自己家
里这几天尽心服侍。这时漏尽更残,天将黎明,她在书房外
来回数次,见门缝中仍是透出光亮,知他还没睡,于是命婢
女弄了几色点心,亲自捧向书房。在门上轻敲数下,然后推
门进去,只见袁承志拿着一部《忠义水浒传》正看得起劲。
焦宛儿道:“袁相公,还不安息么?请用一些点心,便安
息了,好么?”袁承志起身道谢,说道:“姑娘快请安睡,不
必招呼我啦。我在这里等一个人……”正说到这里,窗格一
动,一人跳了进来。焦宛儿吃了一惊,看清楚时,原来便是
洪胜海。
他在袁承志面前跪倒,说道:“袁大英雄,小人知错了,
求你救我一命。”袁承志伸手相扶,洪胜海跪着不肯起身,道:
“从今以后,小人一定改过自新,求袁大英雄饶命。”焦宛儿
在一旁睁大眼睛,愕然不解。






只见袁承志伸手一托,洪胜海又是身不由主的翻了一个
筋斗,腾的一声,坐在地下。他随手一摸腋下,脸上登现喜
色,再按胸间,却又愁眉重锁。袁承志道:“你懂了么?”
洪胜海一转念间,已明袁承志之意,说道:“袁大英雄你
要问甚么,小人一定实说。”
焦宛儿知道他们说的是机密大事,当即退出。
原来洪胜海离焦家后,疾奔回寓,解开衣服一看,只见
胸前有铜钱大小一个红块,摸上去毫无知觉,腋下却有三个
蚕豆大小的黑点,触手剧痛,知道在推手时不知不觉间被对
手打伤。当下盘膝坐在床上,运起内功疗伤,岂知不运气倒
也罢了,一动内息,腋下奇痛彻心,连忙躺下,却又无事。这
么一连三次,忽然想到武术中的高深武功,能将对方之力反
击过来,受者重伤难治,不由得越想越怕,只得又赶回来求
救。
袁承志道:“你身上受了两处伤,一处有痛楚的,我已给
你治好;另一处目前没有知觉,三个月之后,麻木之处慢慢
扩大,等到胸口心间发麻,那就是你的寿限到了。”洪胜海又
噗的跪下,磕下头去。
袁承志正色道:“你投降番邦,去做汉奸,实是罪不容诛。
我问你,你愿不愿将功折罪?”洪胜海垂泪道:“小人做这件
事,有时中夜扪心自问,也觉对不起先人,辱没上代祖宗。相
公给小人一条自新之路,实是再生父母。小人也不是自甘堕
落,只是当年为了一件事,迫得无路可走,这才出此下策。”
袁承志见他说得诚恳,便道:“你起来,坐下慢慢说。是
谁迫得你无路可走?”






洪胜海恨恨的道:“是华山派的归二娘和孙仲君师徒。”
这句话大出袁承志意料之外,忙问:“甚么?是她们?”洪
胜海脸色倏变,迫:“相公识得她们?”袁承志道:“刚才还和
她们交了手。”
洪胜海听了一喜一忧,喜的是眼前这样一个大本领的人
是她们的对头,忧的是这两人竟在南京,只怕冤家路窄,狭
路相逢,说道:“这两个娘儿本领虽然不错,但决不是相公的
对手。只是她师徒俩心狠手辣,甚么事都做得出来,相公可
要小心。”
袁承志哼了一声,问道:“她们迫你,为了何事?”
洪胜海微一沉吟,道:“不敢相瞒,小人本在山东海面上
做些没本钱的买卖。伙伴中有个义兄,看中了那孙仲君,向
她求婚。她不答应也就罢了,哪知一言不发,突然用剑削去
了他两只耳朵。小人心头不忿,约了几十个人,去将她掳了
来,本想迫她和我那义兄成亲,不料她师娘归二娘当晚便即
赶到,将我义兄一剑杀死,其余朋友也都给杀了。小人逃得
快,总算走脱了一条性命。”袁承志道:“掳人迫婚,本来是
你不好啊。”洪胜海道:“小人也知事情做得卤莽,闯了大祸,
逃脱后也不敢露面。哪知她们打听得小人家乡所在,赶去将
我七十岁的老母、将我妻子和三个儿女,杀得一个不留。”
袁承志见他说到这里时流下泪来,料想所言不虚,点了
点头。
洪胜海又道:“我斗不过她们,可是此仇不报,难下得这
一口气……小人在中原无法存身,知道迟早会给这两个泼辣
婆娘杀了,一时意左,便到辽东去投了九王……”说到这里,






又是气愤,又是惭愧。
袁承志道:“她们杀你母亲妻儿,虽然未免太过,但起因
总是你不好。而且这是私仇,你怎么可以投降番邦,甘做汉
奸?”洪胜海道:“只求袁大英雄给我报了此仇,你叫我作甚
么全成。”袁承志道:“报仇?你这生别作这打算了,归二娘
武功极高,她丈夫神拳无敌更是了得。我问你,九王叫你去
见曹太监干么?”
洪胜海道:“九王爷吩咐小人,要曹太监将宫里朝中的大
事都说给小人听,然后去转告九王爷。”袁承志问道:“曹化
淳做到司礼太监,已是太监中的顶儿尖儿,他投降满清,又
图的是甚么?多尔衮许给他的好处,难道能比我大明皇帝给
他的更多?”洪胜海道:“满清九王爷只答应他一件事:将来
攻破北京,不杀他的头,让他保有家产;他若不作内应,北
京终究还是能破,那时便将他千刀万剐。”袁承志这才恍然,
说道:“曹太监肯做汉奸,只是怕死,为了铺一条后路。”洪
胜海道:“正是!”袁承志叹了口气,心想:“有些人甚么都有
了,便只怕死。为了怕死,便甚么都肯干。”
他向洪胜海瞧去,心道:“这人也怕死,只求保住性命,
甚么都肯干。坏事固然肯做,好事何尝不能?”问道:“你愿
意改邪归正,做个好人呢?还是宁可在三个月后死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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