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血剑-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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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刚到,他竟也得到了消息。”
梅剑和接过帖子,见封面上写着:“后学教弟焦公礼顿首
百拜”几个大字,翻了开来,里面写着闵子华、十力大师、太
白三英等人姓名,所有与宴的成名人物全都在内,连梅剑和
等三人的名字也加在后面,墨迹未干,显是临时添上去的。帖
中邀请诸人明日中午到焦宅赴宴。梅剑和将帖子往桌上一掷,
说道:“焦老儿这地头蛇也真有他的,讯息灵通之极。咱们够
不上做强龙,可是这地头蛇也得斗上一斗。”
闵子华道:“送帖来的那位朋友呢?请他进来吧!”那家
丁应声出去。众人停杯不饮,目光一齐望向门口。只见那家
丁身后跟着一人,三十岁左右年纪,身穿长袍,缓步进来,向
首席诸人躬身行礼,跟着抱拳作了四方揖,说道:“我师父听
说各位前辈驾临南京,明天请各位过去叙叙,吩咐弟子邀请
各位的大驾。”
梅剑和冷笑道:“焦老儿摆下鸿门宴啦!”转头对送请帖
的人道:“喂,你叫甚么名字?”那人听他言语无礼,但仍恭
谨答道:“弟子罗立如。”梅剑和喝道:“焦公礼邀我们过去,
有甚么诡计?你知道么?”罗立如道:“家师听得各位前辈大
驾到来,十分仰慕,想和各位见见,得以稍尽地主之谊。”
梅剑和道:“哼,话倒说得漂亮。我问你,焦公礼当年害
死闵老师的兄长闵大爷,你在不在场?”罗立如道:“家师说
道,明日请各位过去,一则是向各位前辈表示景仰之意,二
则是要向闵二爷陪话谢罪。盼闵二爷大人大量,揭过了这个
梁子。”
梅剑和喝道:“杀了人,陪话谢罪就成了么?”罗立如道:
“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家师说实有难言之隐,牵涉到名门大派
的声名,因此……”
孙仲君突然尖声叫道:“你胡扯些甚么?我师哥问你,当
时你是不是在场?”罗立如道:“弟子那时候年纪还小,尚未
拜入师门。但我师父为人正派,决不致滥杀无辜……”
孙仲君喝道:“好哇,你还强嘴!依你说来,闵大爷是死
有余辜了?”喝叫声中,她突然飞鸟般的纵了出来,右手中已
握住了明晃晃的一柄长剑,左手出掌向罗立如胸口按到。罗
立如大吃一惊,右臂一招“铁门闩”,横格她这一掌急按。
袁承志低声道:“糟了!他右臂不保……”话未说完,只
听得罗立如惨叫一声,一条右臂果真已被一剑斩下。厅中各
人齐声惊呼,都站了起来。
罗立如脸色惨白,但居然并不晕倒,左手撕下衣襟,在
右肩上一缠,俯身拾起断臂,大踏步走了出去。众人见他如
此硬朗,不禁骇然,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孙仲君拭去剑上血迹,还剑入鞘,神色自若的归座,举
起酒杯一饮而尽。这一剑干净利落,出手快极,可是厅上数
百人竟无一人喝采,均觉不论对方如何不是,却也不该这般
辣手对待前来邀客的使者。连闵子华于震惊之下,也忘了叫
一声好。孙仲君心下甚不乐意。
闵子华道:“这人如此凶悍,足见他师父更加奸恶。咱们
明日去不去赴宴?”
万里风道:“那当然去啊。倘若不去。岂非让他小觑了。”
郑起云道:“咱们今晚派人先去踩踩盘子,摸个底细,瞧那焦
公礼邀了些甚么帮手,金龙帮明天有甚么鬼计,是否要在酒
菜中下毒。有备无患,免得上当。”
闵子华道:“郑岛主所见极是。我想他们定然防备很紧,
倒要请几位兄长辛苦一趟才好。”万里风道:“小弟来自告奋
勇吧!”闵子华站起来斟了一杯酒,捧到他面前,说道:“兄
弟先敬一杯,万大哥马到成功。”两人对饮干杯。
筵席散后,各人纷纷辞出。袁承志一打手势,和青青悄
悄跟在万里风之后。这时已是初更时分,只见他回客店换了
短装,向东而去。两人远远跟着,见他转弯抹角的穿过了七
八条街道,绕到一所大宅第后面,径自窜了进去。
袁承志见他身法极快,心想:“倒也不枉了‘追风剑’三
字。”两人随后跟进,见一间房中透着灯光,在窗缝中张去。
见室中坐着三人,朝外一人五十多岁年纪,脸颊红润,额头
全是皱纹,眉头紧锁,忧形于色。
只听那人叹了一口气道:“立如怎样了?”下首一人道:
“罗师哥晕过去了几次,现下血是止住了。”袁承志听两人口
气,料想这老者便是焦公礼,师徒们在谈罗立如的伤势。
又听另一人道:“师父,咱们最好派几名兄弟在宅子四周
巡查,只怕对头有人来踩盘子。”
焦公礼叹道:“查不查都是一样,我是认命啦!明天上午,
你们送师娘、师妹和小师弟到徐州吴家去。”那徒弟道:“师
父!对头虽然厉害,你老人家也不必灰心。本帮单在南京城
里就有两千多兄弟,大伙儿一起跟他们拚个死活,怕他们怎
的?”
焦公礼叹道:“对头邀的都是江湖上顶儿尖儿的好手,帮
里这些兄弟跟他们对敌,只是白送性命……唉,我死之后,你
们好好侍奉师娘。师弟和师妹,都要靠你们教养成人了。”说
着不禁流下泪来。一个徒弟道:“师父快别这么说,你老人家
一身武功,威镇江南,就算不胜,也决不致落败。咱们二十
五名师兄弟,除了罗师哥之外,还有二十四人。真的打不赢,
你老交游遍天下,广邀朋友,跟他们再拚过。他们有好朋友,
难道咱们就没有?”
焦公礼道:“当年我血气方刚,性子也是和你一般暴躁,
以致惹了这场祸事。现下我让他们杀了,还了这笔血债,也
就算了。”袁承志和青青均感恻然,心想:这焦公礼似乎也非
穷凶极恶之辈,当年做错了事,现下却已诚心悔过。
过了一会,听得一名徒弟叫了声:“师父!”焦公礼道:
“怎么?”那人道:“师父既不愿跟他们对敌,那么咱们连夜动
身,暂且避他们一避。大丈夫能屈……”另一人急道:“那怎
么成?师父一世英名,难道怕了他们?”焦公礼道:“甚么英
名不英名,我也不在乎了,不过避是避不掉的。再说,金龙
帮的帮主这么缩头一走,帮中数千兄弟,今后还能挺直腰背
做人吗?明天一早,你们大家都走。我一人留在这里对付他
们。”
两个徒弟都急了起来,齐声道:“我留着陪师父。”焦公
礼怒道:“怎么?我大难临头,你们还不听我话吗?”两个徒
弟不敢言语了。焦公礼道:“你们去帮师娘收拾收拾,瞧车子
套好了没有?也不用带太多东西,该尽快上路要紧。”两人嘴
里答应,却只是站着不动。焦公礼道:“也好,去叫大家进来!”
两人答应了,开门走出。袁承志和青青忙在墙角一缩,一
瞥之下,见西边墙角有两人伏着,看身形一个是追风剑万里
风,另一个身材苗条,是个女子,正是孙仲君。
袁承志恼她先前出手歹毒,要惩戒她一下,悄声对青青
道:“你在这里,可别动!”青青身子轻晃,低声道:“我偏要
动几动。”袁承志微笑,伏低了身,见万里风与孙仲君都在凝
神向里张望,于是悄没声的从孙仲君身旁一掠而过,随手已
把她腰间佩剑抽在手中。这一下手法轻极快极,孙仲君全神
贯注的瞧着焦公礼,竟未察觉。
袁承志回到青青身边。青青见他偷了人家大姑娘的佩剑,
颇为不悦。袁承志把剑递了给她,低声道:“你收着!”青青
这才高兴。
两人又从窗缝中向室内张望,只见陆续进来了二十多人,
年长的已有四旬左右年纪,最年轻的却只有十六七岁,想来
都是焦公礼的徒弟了。众徒弟向师父行了礼,垂手站立,人
人脸上均有气愤之色。
焦公礼脸色惨然,说道:“我年轻时身在绿林,现时也不
必对大家相瞒了。”袁承志见众徒脸现诧异,心想原来他们均
不知师父的身世经历。
焦公礼叹了口气,说道:“眼下仇人找上门来,我要对大
家说一说结仇的缘由。
“那一年我在双龙岗开山立柜,弟兄们报说,山东省东兖
道丘道台卸任,带同了家眷回籍,要从双龙岗下经过,油水
很多。咱们在绿林的,吃的是打家劫舍的饭,遇到贪官污吏,
那是最好不过,一来贪官搜刮得多了,劫一个贪官,胜过劫
一百个寻常客商。二来劫贪官不伤阴骘,他积的是不义之财,
拿他的银子咱们是心安理得。不过打听得护送他的,却是个
大有来头的人物,是山东济南府会友镖局的总镖头闵子叶,那
就是因子华的兄长了……”
听到这里,袁承志和青青已即恍然,心想:“双方的梁子
原来是这样结的,焦公礼要劫财,闵子叶要保镖,争斗起来,
闵子叶不敌被杀。”
袁承志一面倾听室内焦公礼的说话,一面时时斜眼察看
万里风与孙仲君的动静。这时只见孙仲君伸手到腰间一摸,突
然跳起,发现佩剑被人抽去,忙与万里风打了个招呼,两人
不敢再行逗留,越墙走了。
袁承志暗暗好笑,再听焦公礼说下去:“……闵子叶在江
湖上颇有名望,是仙都派的高手……”袁承志暗暗点头,心
道:“原来闵氏兄弟都是仙都派的。听师父说,仙都是内家正
宗,渊源于武当,可说是武当派的旁支。掌门人素爱结交,和
各门各派广通声气。怪不得闵子华一举便邀集了这许多能
人。”
焦公礼道:“我一听之后,倒不敢贸然动手了,于是亲自
去踩盘。那天晚上在客店中察看他们行踪,却听到了一件气
炸人肚子的事。
“原来闵子叶那人贪花好色,见丘道台的二小姐生得美
貌,便定下了计谋。他暗中与飞虎寨的张寨主约好,叫他在
飞虎寨左近下手,抢劫丘道台,闵子叶假装奋力抵抗,终于
寡不敌众,由张寨主杀死丘道台全家,抢走财物,将二小姐
掳去。闵子叶然后孤身犯险,将二小姐救出来。二小姐家破
人亡,无依无靠,又是感恩图报,自然会委身下嫁于他。张
寨主要讨好闵子叶,又贪图财宝,答应一切遵命。两人在密
室中窃窃私议,都叫我听见啦。我恼怒异常,回去招集弟兄,
埋伏飞虎寨之旁,到了约定的时候,丘道台一行人果然到来
……”
这番言语实大出袁承志意料之外,只听焦公礼又道:“那
时我想咱们武林中人,虽然穷途落魄,陷身黑道,做这没本
钱买卖,但在色字关头上总要光明磊落,才不失好汉子行径。
哪知这闵子叶如此无耻。他是名门正派的弟子,江湖上也算
是颇有名望,身为总镖头,却做这种勾当。我眼见张寨主率
领了喽罗前来抢劫,闵子叶却装腔作势,大声叱喝,挥剑乱
七八糟的假打,不由得火气直冒,就跳将出来跟他动手。闵
子叶剑法果然了得,本来我不是他的对手,但我叫破了他的
鬼计,把他的图谋一五一十的都说了出来。他羞愤交加,沉
不住气,终于给我一刀砍死……”
一个徒弟叫了起来:“师父,这人本来该杀,咱们何必怕
他们?等明日对头来了,大家抖开来说个明白,就算他兄弟
定要报仇,别的人也不见得都不明是非。”
袁承志心想:“不错啊,要是这姓焦的果真是路见不平,
杀了闵子叶,武林中自有公论,只怕他这番话未必可信,又
或者另有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