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塞风霜-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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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犹豫,让慕容惊涛看到了,慕容惊涛大笑起来:“澹台玄,可惜你的弟子都是不长进的窝囊废,别说两个,就是一百个加起来,也只是一堆窝囊废,都是烂泥扶不上墙的酒囊饭袋!”
澹台玄沉着脸,眼光犀利,盯向列云枫,列云枫心头一震,从来没觉得师父澹台玄的眼神可以如此凌厉,让他心生惧意,除了父亲列龙川,还没有人让他感到真的害怕,包括哥哥秦谦,也不会让他如此心虚,他也知道澹台玄还是克制住了火气,给他留着几分颜面,不愿意当着别人的面发作。
澹台玄冷然道:“枫儿,无忧,我定的规矩,你们也都知道,凡是和不二山庄的人打架生事者,无论输赢,都会被重责二十藤条,你们考虑好了再出手。”
印无忧早已经满心地怒气,没想到世上还有慕容惊涛如此无耻暴戾之人,而且事情还牵扯到自己的父亲印别离,如果不是印别离把萧念儿送到不二山庄,怎么会有如此惨事,他已经感觉愧对叶知秋和萧念儿了,这种负罪感让他更加痛恨慕容惊涛,所以澹台玄说的话,从来没有如此顺耳过:“师父,你放心,等我宰了这个老乌龟,随便你打,绝不后悔!”
乌龟这个词儿,立时让慕容惊涛的嘴角一抽搐,他戴着这个奇怪的帽子来,本来是要刺激叶知秋,而且他此行本是决心要将叶知秋杀死,现在印无忧忽然说了这么一句,不觉心头怒起:“你敢骂老子是乌龟?”
列云枫长出了一口气,笑道:“慕容惊涛,你既然怕人知道,怎么还弄了这个东西顶到头上,故意跟我们表白表白,难道你不是乌龟,却是个王八嘛?”
此言一出,触到了慕容惊涛的羞辱痛恨之处,大叫了一声,张牙舞爪向着两个人扑去。
世事沧桑一局棋
陈府,已经变成了慕容家的临时府邸,连陈家的仆从,都习惯了听从慕容家的指使,群龙必须有首,这些仆人们,为人牛马,受人驱使,早已经忘记了自己的本身也是一个人。
鸟儿在笼子里边困得久了,就会慢慢忘记了飞翔,那双翅膀早形同虚设。
人的心被禁锢得久了,就会忘记了自己也会思考,那副皮囊形同行尸走肉。
这个阴暗潮湿的地牢里,每天只能投进几缕阳光,那么少,而且特别短暂,也就是这样疏落的阳光,让地牢里边的人还相信,自己是活在阳世间,还是一个人。
森然潮湿的空气,满地爬过的虫蚁,难以下咽的饭菜,被禁锢了的自由,吉凶未卜的明天,还有没完没了的等待,也许换个人早就崩溃。
可是端木嫣然还是和刚被关进来时一样的安静,连外边看守的人都觉得奇怪,时时探进头来看看,生怕这个姑娘会自尽身亡。
端木嫣然在等,她知道自己在慕容惊涛的眼里,没有奇货可居的可能,慕容惊涛也不会当她是回事儿,只是她心里有数,就算慕容惊涛是绝世聪明,也难以了解一泓泪的秘密,这个世上,只有陈九州和她才了解这个秘密,除非慕容惊涛放弃一泓泪。
有那种可能吗?
一丝淡淡的冷笑,浮上眼中,想慕容惊涛那么刚愎自用、贪婪无厌的人,一旦动了欲念,就绝对不会放手,而且那个人虽然心狠手辣到令人发指,可是论到聪明才智,却不敢恭维。
一个太自以为是的人,自以为是、目下无尘足可以抵消他的聪慧,真正聪明的人,要懂得等待和隐忍。
就这么耗着吧,端木嫣然靠着土墙,闭目养神。
门咣啷一声,有人进来了。
端木嫣然一动不动,连眼睛都没有挑开。
来的是管中离,他很谦卑地弯腰赔笑:“康姑娘,我们老爷有请。”
慢慢地睁开眼睛,端木嫣然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她看了管中离一眼,然后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一句话都懒得说。
她的傲慢,让管中离心中特别不舒服,可是他还不得不笑:“请康姑娘跟我来。”
他躬着身子,毕恭毕敬,心中却不以为然,暗骂道死丫头,不用你张狂,只怕一会儿你就要见阎王了,老子是宰相肚里能撑船,不合你这个短命鬼一般见识。
端木嫣然跟着管中离,出了地牢,沿着最偏僻的一条小路,到了剑庐。
这条路上,已经见不到陈家的仆人了,都是陌生的面孔,不用说,自然是另外安排的人,不过陈府里边的所有道路,端木嫣然闭着眼睛都可以找得到。
剑庐,已经烧成了一片废墟,外边的围墙上,还有烟火熏烤的痕迹,这里,仍然是陈家仆从的禁地,因为陈九州的灵柩停在里边,陈九州的仇还没有报,这里的一切,都暂时由慕容惊涛监管着。没有人提出异议,他们忌讳的不仅仅是不二山庄的势力,还有慕容惊涛本身高深莫测的武功。
势钧力敌的时候,才会有取而代之的欲望,当彼此势力判若云泥,首先想到的就是攀附阿谀。
这里是自己住了十年的地方,也是等了十年的地方,总还是有些感情,现在变成这个样子,端木嫣然心中还是有些怅然。
剑庐外边站着八个彪形大汉,都是面无表情地矗立着。
管中离推开了门,身子弓得更低,笑得更谦卑:“康姑娘,请吧。”
门,嘎然而开,端木嫣然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咔吧,身后的门有关上,管中离没有跟着进来。
院子里边,弥漫着蜡烛香火的味道,那口棺材静静放在院子当中,慕容惊涛端然坐在棺材之上,正在用一块雪白的狐裘擦拭那边一泓泪,他的神情有些不耐烦,棺材上、地上散落着许多块各色的毛皮。
淡淡的冷笑,端木嫣然静静地斜睨着,等着慕容惊涛开口。
慕容惊涛终于抬起头来:“康宝?”
端木嫣然瞥了他一眼,毫不示弱:“慕容惊涛?”
慕容惊涛微微一愣:“你,认识我?你怎么知道是我?”
端木嫣然冷笑道:“陈叔叔说过,如果他不在了,第一个沉不住气的就是慕容惊涛,这个人一定回来,而且要把一泓泪据为己有,现在这个陈府好像也该换个匾额了吧?”
她的话,丝毫没有让慕容惊涛意外,反而冷冷地笑道:“半辈子的朋友,谁不知道谁什么德行?”
端木嫣然也冷笑道:“不错,蛇鼠本是一窝,彼此还有什么不了解的事儿?”
她的口气嘲讽揶揄,带着深深的不屑,但是她这话,已经把陈九州也捎带上了,这一点儿,多少让慕容惊涛有些意外。他知道这个端木嫣然住在陈府的剑庐里边,还以为端木嫣然就是陈九州的女人。
转瞬间,慕容惊涛又换了个念头,女人的话,最不可信,也说不定是陈九州的计策而已,不能上当。
慕容惊涛笑道:“你们打得好算盘,为了引我出来,居然用了诈死之计,康宝,你敢说陈九州没有觊觎我们不二山庄吗?大家是彼此彼此。”
现在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端木嫣然都不能吃惊,她不能功亏一篑,现在是一个太好的机会了,慕容惊涛看来根本没有当她是一回事儿,所以她告诫自己,沉住气,一定要沉住气,眉头一皱:“你找到他了?”她口中的他,当然是指陈九州。
慕容惊涛大笑起来:“陈九州太高估自己,也太低估了老夫,其实老夫在半年之前就到了图苏,你们那点小伎俩,还瞒不住老夫,康宝,你不想知道现在陈九州在哪里吗?”
端木嫣然有些吃惊,原来这只狡猾的老狐狸早来了图苏,陈九州居然不知道,看样子陈九州还是对付不过慕容惊涛,她的心里,多少有些失望。
慕容惊涛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得意地笑道:“小丫头,你看看,老夫这张脸是不是相貌堂堂,颇有威仪?值不值一千两银子?”
端木嫣然哼了一声,没有回答,她不知道这个老家伙心里打着什么主意。
虽然她没有说话,慕容惊涛也猜得到她根本猜不到自己想说什么,他就是喜欢看到别人那种惶然迷惑的表情,只有这样,才显得出自己才智非凡,得意地嘿嘿一笑:“我和陈九州也算是忘年之交,而且我们还是老乡呢,你听听,我们说话的口音都差不多,如果陈九州也长着我这样的模样,说不定可以以假乱真,反正他已经诈死了,不妨再死一次。”
端木嫣然倒吸了一口凉气,尽管猜不到慕容惊涛的意思,却感觉到森森的寒意。
轻轻地擦着那把剑,慕容惊涛淡淡地“现在的陈九州,就戴着一张慕容惊涛的面具,去了秋霜斋。”
端木嫣然一惊,陈九州怎么会易容成慕容惊涛,他去秋爽斋做什么?那个地方他们两个去过一次,里边有个笑呵呵的掌柜,那家店面不大,不过咕老肉很好吃。
慕容惊涛冷笑道:“你很奇怪陈九州为什么没有按照原来的计划行事,反而易容成我,对不对,因为他知道你落在我手上,所以只好听命于我,为我去杀人!”
端木嫣然心中一震:“陈叔叔去杀人?”陈九州已经发过誓,在她义父的遗体前发誓,今生今世不再杀人,不再与人纷争。他每年在生日的时候举办试剑会,也不是为了自己争强斗狠。
慕容惊涛点点头:“或者换一种说法,陈九州去送死!”
陈九州去杀人,端木嫣然也许不信,可是要说陈九州去送死,端木嫣然深信不疑。
一瞬间,端木嫣然的眼神黯淡下来,可是仍然无动于衷,陈九州是骄傲的人,他一直觉得自己欠了她一条命,他一直等着她来杀他,但是她办不到,就想无法忘记仇恨一样,她恨他,却无法杀他。可是这个骄傲的人,绝对不会自杀,如果他要死,要偿还往日的命债,会选一个名动天下的人,那样的死亡,才是一种尊荣。
端木嫣然的表情,让慕容惊涛特别失望,不由得连连冷笑:“这个世上,最愚蠢的是动情的男人,最无耻的是无情的女人,可怜陈九州半生英名,恐怕死不瞑目,你居然都不想知道他会死在谁的手里。”
端木嫣然抬起头,盯着慕容惊涛,鄙弃,冷漠:“我很清楚,陈叔叔死在你的手里。”
慕容惊涛哈哈大笑:“看不出来,你这个小丫头还有点心劲儿,不错不错,我慕容惊涛从来都不是怜香惜玉之人,所以你该明白,落到我手上以后,最好乖乖地听话,不然的话,你会很真切地了解什么叫做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端木嫣然毫不畏惧,反而冷笑道:“那把剑不错吧?”
她说的是一泓泪,慕容惊涛立时愠怒:“死丫头,老子从来不受人威胁,你以为你用这把破剑就能威胁我吗?老子的武功天下第一,有没有这把剑都一样。”
端木嫣然笑道:“唾手可得的东西,谁舍得放弃?庄主固然武功盖世,如果再多了这把宝剑,岂不是如虎添翼?”
她说着话,慢慢走过去,很不经意地走过去。
慕容惊涛看着她,忽然感觉有些看不懂这个女人,她怎么会对陈九州的生死无动于衷,好像早有预料一样,现在看着她走过来,轻盈婀娜,没有一丝杀气,更觉得奇怪。
端木嫣然走到慕容惊涛的跟前,一伸手:“这把剑是阳刚离火之刃,需要阴柔的力道擦拭,庄主要不要试试一泓泪的威力?”
慕容惊涛犹豫一下,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把一泓泪交给她,端木嫣然摊着手,神色宁静,眼光低垂。
怕什么,难道这个丫头还有翻天的本事不成吗?
慕容惊涛想到这里,就要把一泓泪递过去,外边管中离忽然高声道:“老爷,大少爷带着两个人,把那个小丫头放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