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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普天之下-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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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小心细致地给钉上蹄铁。朱贵动作轻巧,极富有节奏感,赵诚认为这也是一种艺术境界。
    ……
    当赵诚正在给自己的赤兔马钉铁掌的时候,成吉思汗铁木真正在听刘仲禄说书。这书已经接近尾声,正讲到那刘禅“乐不思蜀”一节。刘仲禄说完这一节,见铁木真的脸色阴晴不定,不知愁喜,半晌才听铁木真道:
    “不儿罕真是奇才,这汉人的事听来回味无穷,我蒙古人若是想弄懂汉地之事,早日一统汉地,不儿罕这书是一定要听的。”
    若是赵诚听了这话,一定会更加郁闷。
    “大汗说的对啊,不儿罕的才学,就是吾图撒合里大人也是赞不绝口。我蒙古勇士虽然以一抵百,但若要早日一统天下,还要善用谋略。”刘仲禄道。
    “这是自然。不过这刘禅真是个懦弱无能之辈,他的父亲早年辛苦打下了江山,成一方霸主,他却不知珍惜,任用小人,屈膝投降。任何一个做父亲的,恐怕都不希望自己有这么一个儿子,只可惜当年赵子龙奋不顾身,救了他一命,要早知如此,还不如不救!”
    “大汗说的极是!”刘仲禄又一次附合道,“那金国的皇帝不也是如此吗?记得当年完颜永济当了皇帝,大汗不是曾说过,‘我谓中原皇帝是天上人做的,此等慷懦之辈我怎能跪拜?’事实正是如此,如今金国皇帝在我蒙古大军的面前,如小羊羔一般,等着宰杀罢了,还是大汗有先见之明啊!大汗,您还有四个英勇善战的儿子,这是金国皇帝所没有的!”
    铁木真听了这话,心情很不错。正在这时,今天陪伴铁木真左右的四大别妻之一,来自塔塔儿部的也遂妃道:“今年大汗就要出征了,而大汗至今也没有决定由您四个儿子当中的谁来继承您的汗位,为防万一,大汗还是早做决断!”
    “什么?”铁木真脸色红涨,神情立刻激动起来,他毫不犹豫地拔出了自己的佩刀,架在了也遂的脖子上,“说,是谁让你来问的?”
    那寒光闪闪的宝刀刀锋发出的光茫让也遂瞬间面无血色,吓地坐倒在地,急切地申辩道:“大汗息怒,这不是别人指使我来问的。我身为您的妻子,自然是视您为我的主人,哪敢有异心,身为您的妻子和奴仆,我是为您着想啊!”
    “这是为何?”铁木真的脸色稍霁。
    “大汗眼下四体康健,每日饮食不亚于年轻人,但毕竟已经五十有八,就是最强壮的猛虎也有老的一天,最善跑的骏马也有跑不动的一天。大汗将要带领儿郎们越高岭渡大河,长征花剌子模国,但世事无常,若像那大树之躯骤倾,那么您的百姓将托付于谁,让国家永固?您有四个杰出的儿子,但是在您出征之际,您还是早做决断,让您的子孙和百姓,还有我们这些贱婢们早知您的旨意。我这是替您着想,还望大汗宽恕!”也遂哀求道。
    “我老了吗?不,我是草原上最善跑的骏马,高山密林中最凶猛的猛虎,天空中最锐利的鹰雀,我还要带领着我的那可儿们征服天下,让唐兀惕人、女真人、花剌子模人都臣服于我蒙古,对了,还有汉人。让我的百姓永远不再挨饿受冻,代代都有美酒和美食,让每一身为蒙古人的子孙,都感到无上的光荣。我是长生天委派的在地上的合罕,我怎么会像一匹掉了牙的老马呢?又怎么会是一棵生了驻虫的老树呢?”铁木真站在也遂的面前,冲着她大声喝斥道,颌下花白的胡须剧烈地抖动着。
    “大汗,也遂夫人说的对啊,中原的皇帝在登基的时候,往往不久就会从自己的儿子当中选一个将来继承自己的大位,诏告天下,以免万一不测,不让权臣和小人阴谋得逞,也不会让自己的其他儿子们有了非份之想,而让国家不得安宁。”刘仲禄见势不妙,连忙规劝道。
    铁木真的脸色很久才恢复了正常,他收回了自己的宝刀,但他剧烈起伏的胸口表明他的内心很不平静,他感到自己的心中一片烦躁不安。他忽然感到自己好像在眨眼之间苍老了十岁。是的,他确实是老了,就是平日里在马背上的时间久了,腰也会酸了,背也会疼了,双腿也会发麻,不再拥有年轻时的活力和精力了。
    想到此处,他内心中更加烦躁,因为他是成吉思汗,所有蒙古人的大汗,草原上古往今来最伟大的合罕,将来要做普天之下所有民族和国家的皇帝的,是天生要让所有人景仰和臣服的,这是长生天的旨意,不允许有人违背这一点。他内心之中不愿承认自己真的已经老了的事实,那握着刀柄的手的指关节,因为太用力而发白。
    铁木真颓废地坐在自己的软榻之上,端起一只酒杯,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将那空酒杯摔出了很远,也像是摔在也遂妃和刘仲禄的心坎之上。他挥了挥手,也遂妃如蒙大赦,连忙退出铁木真的金帐,内衣早已湿透,仍心有余悸。
    铁木真盯着刘仲禄手中抄录的《三国演义》,盯得刘仲禄心中如野马般横冲直撞,忐忑不安。
    “刘禅?”铁木真忽然念道,“我可不是刘备!”
    刘仲禄心中一惊,连忙道:“大汗若不喜欢这刘禅的结局,我这就去让不儿罕改了去。”
    “改了?不必了!”铁木真断然否决,“不儿罕这书写的好啊,汉人当中有不肖儿子败坏祖宗的基业。蒙古这片草原自古以来也是父子相争,兄弟相争,哪一个部落强大,就认谁为主,父传子的事情也屡见不鲜,只是往往所传非人,如那太阳汗之辈,则是国家的不幸。我当年不是继承先祖的汗位,我那仁慈的父亲被那阴险的塔塔儿人毒杀之后,原来投靠我家的百姓纷纷离我而去,家中只有九匹马。如今这个天下,是我和我的那可儿们一起打的天下,多年以来我忙于争战,战无不克,攻无不胜,也从未生过大病,整个草原和百姓都臣服于我,将来也会是孛儿只斤氏做大汗的。其他人都从未提出这样的建议,还是也遂说的对,现在是到了应该决定我哪一个儿子来继承汗位的时候了。”
    “大汗不如召集您的儿子、诸王,还有您的那可儿们,来商议这件事情。”刘仲禄建议道。
    “不,在召集他们之前,我想先听听吾图撒合里有什么高见,他是熟读汉人史书的,又是契丹皇族后代,想来也会有些计较!”铁木真道,他想了想又补充道,“顺便将不儿罕也叫过来,这少年人小鬼大,万万不可小看了他,将他当成无知之辈!你去宣他们过来,不要让别人知道。”
    刘仲禄闻言一怔,领命出帐。
第三十二章 我不是刘备㈡
         “刘大人,什么风将您吹到这里来的?春风得意,刮的应是东南风,你应该往腾汲思海去才对嘛!”马厩里,赵诚冲着一路小跑而来,气喘吁吁的刘仲禄打趣道,“这里是我们小人物呆的地方,哪能劳刘大人大驾?”
    “在下不过是一个小官罢了,哪能跟你这少年才子不儿罕相提并论?”刘仲禄早已经习惯了赵诚习惯性的讥笑,他擦着胖乎乎的脸上的汗珠,正色道,“大汗有旨,宣你即刻觐见!”
    “刘大人,这么急,不知大汗召我,有什么事情?”赵诚惊讶地问道。
    “天威难测,这不是我应该想的事情,我只是奉命办事罢了。”刘仲禄虽然知道铁木真的用意,但是他却不愿提前透露一二。
    赵诚当然不信他不知道,心中狐疑万分,只得跟在刘仲禄身后往铁木真的金帐走去,从身后看去,经过一个冬天,刘仲禄这身材愈发地像是个大木桶了。进了铁木真的金帐,赵诚发现,里面除了高座在大帐深处的铁木真,和他两侧的怯薛军士,只有耶律楚材一人。
    “参见大汗!”赵诚恭敬地行礼道,“不知大汗有何吩咐?”
    他瞥了一下帐内的一角,见一只酒杯正躺在地毯之上,铁木真的神色严肃异常,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要紧事情。
    “免礼!”铁木真稍一抬手,沉声说道,“今日找吾图撒合里和你过来,因有一事相询。”
    “为大汗解忧,乃是做臣子的本份,不敢劳大汗大驾!”耶律楚材躬身答道,“臣愿为我汗效犬马之劳!”
    “吾图撒合里不用如此挂怀,你是熟读史书之人,精通于中原与汉人历代皇帝的典故,召你和不儿罕过来,就是想了解古往今来的皇家是如何挑选新皇帝的!”铁木真开门见山地问道。
    耶律楚材和赵诚两人对视了一眼,俱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待耶律楚材说话,赵诚抢先说道:“大汗,我虽也读过不少书,史书也读过几本,然而要说学识的广博,见识的深厚,对人情世故的练达,不及吾图撒合里大人的万分之一。吾图撒合里大人吃过的盐比我吃过的肉都多,走过的桥比我走过的路都多,谁不知道,吾图撒合里大人对大汗忠诚不二,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我只不过是有点小聪明罢了,跟您的孙子们胡闹还是可以的,这等高深的问题,我看我还是乖乖地听吾图撒合里大人的高论吧!”
    赵诚的一番抢白与撇清,让耶律楚材想杀了他的心都有了,铁木真今天抛出了这个问题,耶律楚材当然能猜出铁木真真正思考的问题是什么,这等事情是为人臣者必须加倍小心的事情,能不碰就不碰,赵诚倒是机灵万份,浑不似他口中所说的那样。
    “哪里、哪里?大汗,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能多有一个人参详,岂不是一件善事?更何况,如今整个蒙古不都是在说,不儿罕的智慧比得上一万个畏兀儿书记官。不儿罕如此推托,是对我汗的不敬!”耶律楚材也不甘示弱,故意夸大其词,将赵诚拖下水。
    “你们不用推托,就事论事罢了,你们只要说出自己的见解就行。”铁木真见这两人纷纷推托,有些不耐烦,冲着赵诚喝道,“不儿罕,我从来就未将你看作是少年人,你若是再狡辩,我就治你不敬之罪!”
    赵诚闻言立刻闭上了嘴巴,心中飞快地盘算着。
    “吾图撒合里,你先说说!”铁木真吩咐道。
    “禀大汗,无论是辽国的皇帝,还是金国的皇帝,甚或是宋国的皇帝,均是立长不立幼。因为世人皆认为,父亲的诸子中,以长子为大,所谓长幼有序人之大伦也。这成了一定制,若是没有这个定制,人人都有了非份所想,恐怕国将无一日安宁。但是古往今来,既使有了这立长不立幼的定制,子孙之中弑兄自立为皇帝者,也屡见不鲜。”耶律楚材道。
    他本身的身世就说明了这一点,他的先祖是辽东丹王耶律突欲,本是辽国开国皇帝耶律阿保机的长子,初被阿保机立为太子,仰慕汉人文化,以汉法治理东丹国(即渤海国)。然而东丹王并不为他的母亲所喜,在阿保机死后,也失去了皇位,并被迫逃亡后唐。他在背井离乡逃亡的路上,作诗一首:小山压大山,大山全无力;羞见故乡人,从此投外国。这凄凉之情溢于言表。不过,他这一脉读汉人诗文的传统,倒是发扬光大了不少。
    耶律楚材今天回答铁木真的提问,联想到自己的身世,不胜感慨。
    “这岂不说明,定制也只是空谈?”铁木真疑惑道。
    “大汗,定制虽屡遭破坏,然而却是不可缺少的。譬如那羊圈的围栏,虽总免不了有饿狼寻机叼了羊去,围栏却是万万不可没有的,勤恳的牧人还要时不时的修补一番。”耶律楚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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