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之下-第2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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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行简当时奏说:“强鞑渐兴,其势已足以亡金。金昔吾之仇也,今吾之蔽也,故人唇亡齿寒之辙可覆,宜姑与币,使得拒鞑。”
权相史弥远也支持这种看法,但是朝中大臣争吵,最终折中,就是将岁币额数减少。但当时的金宣宗拒绝这一提议,宋国于是借口槽渠干涸,运输不便,断绝了岁币。
这事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嘉定十年(1217),成吉思汗当时认为金国灭亡指日可待,就留木华黎经略中原。木华黎手中军队太少,主要依靠汉军驻守城池关隘,自己手中不过一万余蒙古骑兵充当机动,这让金国的压力大减,金国于当年四月在西起大散关,东到淮河一带漫长地宋、金分界线上从多处对宋国展开了全面进攻,实际上想从宋国身上找回损失。这一打,却对金国来说损失惨重,失去几位重要的良将。
此一时彼一时也,十多年过去了,天南地北的形势又是一大变。
完颜守绪暂时不敢违背秦国的要求,赵诚的要求的数目他又无法筹集到,又旧事重提,派使者前往临安府,吊唁宋国杨太后丧事,又一次向宋国索要相当可观的积年岁币,使者向宋国展示了金、秦和约的内容,声称金、秦已是兄弟之国,谎称宋国若是不答应,便要一同来攻打宋国。
这种**裸地威胁,宋国君臣当然怒气冲天,想当年蒙古人约宋攻金,宋国没有直接答应,今天金国却恩将仇报,士可忍孰不可忍,当场拒绝了要求,甚至有人要求将使者宰了。^^^^金国使者灰溜溜地走了,但是秦国枕戈在侧,虎视眈眈,不能不令宋国君臣重视,在金人就要攻来的这种情况下,秦军若是真地攻来,那就让宋国首尾难顾,挡无可挡。于是,苟梦玉在正月末就出发带着大批礼物奔赴中兴府。
虽然正月刚刚过去,但是春意未浓,即使是江南也是寒意袭人。
大宋国的使者苟梦玉一行人及役夫、兵丁在官道上的披星戴月地赶路。苟梦玉因为携带的东西太多,本来为了物品安全的缘故,一路上不紧不慢地赶路。然而当他刚走出临安府,准备从江南东路北上,到建康府后坐船沿江逆流西行,却收到了朝廷追过来的钦使,要求苟梦玉火速抵达目的地,与秦国约和。
原来淮南东路边关守将奏报,金国在淮东调兵遣将,大有南下之势。所以。朝廷一面命令淮东将备战。另一方面命令蜀地边将向仙人关外的秦军发出求和讯息。将秦军稳住。正因为如此,苟梦玉之行就显得尤为重要。
就在朝廷发来地催令之后,第二位钦使又追了过来。这次情况更为紧急,原来一支轻骑竟越过了吐蕃境内地大雪山,突然出现在蜀地地腹地。
苟梦玉曾一度认为赵诚是自己地福星,因为当年因为赵诚出使临安,他才被提拔成了礼部侍郎的,哪里想到,后来自己又因为犯了小过就被降职去了两职东路为官。这一次自己又是因为赵诚,官复原职。现在,他不认为赵诚是自己的福星了。
随同他一同出使地,还有太学生钱佑、李舫、陈时臣三人,被朝廷委以各种虚职安插进使团,就是因为这三人当年曾在临安府有名的万花楼中与赵诚交谈甚欢,大概是熟人好办事,所以就将他们三人加入使团之中,一同出使河西中兴府。“大人。我们这次真是出塞了!”钱佑紧了紧衣衫的衣领。这三人特地换了身戎装,看上去倒是精神,只是策马奔驰,让这三人立刻现了形。
这“出塞”二字他们当然熟悉无比,无数的文人墨客曾写过或悲凉或豪放的塞外诗,诸如“五月天山雪,无花只有寒”、“寒塞无因见落梅,胡人吹入笛声来”、“秋风漠北雁飞天。单骑那堪绕贺兰”。又如“东出卢龙塞,浩然客思孤”等等数不尽数。
这三位太学生在临安府与好友道别时。就像是真正出征一般,好似有去无回,只有把自己比作牧羊苏武,却很少把自己比作是投笔从戎的班超。一班太学生效仿先人写了无数首诀别诗,还有相好的歌伎前来送酒壮行,成为一时“佳话”。有好事者还声称要将诗作编辑成册,付与印书局,传播天下,那诗作悲意倒是十足,却少了份唐时文人出塞时地豪气与切身感受。
“当然!”苟梦玉没好气地说道。这钱佑已经问了三遍,好像还在以为自己做梦一般,他当然想不到这种差事做降到自己这三位太学生身上,却不是美差,因为他们自信不是有舌如簧的苏秦,也不是舌战江东群儒的诸葛亮。
“大人,学生真是不太明了,朝廷为何会让我等三位也出塞呢?”李舫有些抱怨地问道。
“尔等当年不是在万花楼中高唱什么踏破贺兰山缺吗?”苟梦玉反问道,“这次朝廷用你们,不正是让尔等得偿所愿吗?”
苟梦玉所言当然是反话,三人沉默不语,低着头继续赶路。四人此时的心里想的都是一样的,因为此时的赵诚并非他们以前所认识的赵诚,他们根本就没有想到赵诚会一战惊天下,自立为王,成为一方之君。这四人既踌躇满志,为朝廷尽忠办事,最好能有功于朝廷,但却对自己的信心有些怀疑。
三位太学生中老成一些地陈时臣问道:“大人,我等奉朝廷之命出使河西,不知朝廷对外戎持何策?学生怕到时说错了话,为大人惹出祸事来。”
“对啊、对啊!”钱、李二人也问道。
这三人有些高估自己的重要性,之所以将他们三人带上,只是因为他们曾跟秦主赵诚颇谈得来,这样万一有用得着的地方,也好周旋一二。苟梦玉见这三位年轻人看上去慷慨激昂的模样,不想打击他们的自尊心,这一趟远行本就相当不容易,遂解释道:
“如今边关军情急迫,秦、金两国已经结成盟友,两国均在我朝边关布下重兵,恐对我朝不利。但金人国势已经衰,况且河北诸路豪强林立,金主即使有心南下扰我边关,都堂宰执参政们以为金主其实色厉内荏,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那朝廷担心的是秦国来攻我西北蜀地?”钱佑问道。
“正是,秦国起于军伍。”苟梦玉叹道,“该国既然能破蒙鞑,其军战力惊人,我朝不得不防,况我朝对河西虚实又一无所知。官家会同都堂诸大人召见本使之时,一时要让秦军退兵,二是要打听虚实。至于结盟,无可无不可,因为蒙鞑与我朝如今已经隔着一个秦国,但朝中大人们忧虑万一秦、金挡不住蒙军南下,让辛卯年蜀地生灵涂炭之惨祸复生,故只要不辱没我朝威仪,与秦国缔结盟约也可。”
几人又立刻想起了当年临安府那个差点丢掉性命的刺杀事件,那夜赵诚身边护卫的勇猛让他们大开眼界。那些所谓地“刺客”不可谓不忠君爱国,只是死在赵诚地手中,令他们感到十分惋惜。
“何为辱没?”李舫道,“若是秦王要挟我朝,该当如何?他既然自号为秦,怕是要效仿始皇帝,有包举天下席卷海内之心吧?”
“学生以为朝廷若是选良将帅臣,再配其精锐之师,纵是有强敌百万,又能奈我何?”钱佑抱怨道。他不指望自己这个问题苟梦玉会给出一个好答案,因为连他本人都知道自己这个建议实在太过空泛。
“学生听说朝廷又要给史丞相加食邑,听说官家还要封他为国公。”陈时臣恨恨地说道,“史氏一门都是公卿显爵,朝廷名位岂能随便授人?”
“食君俸禄,为朝廷尽心尽力,虽死亦不敢稍怠,是吾辈的份内事。”苟梦玉长叹一声,没有回答关于史弥远地事情,也只有太学生们敢直接指摘朝廷的不是,“我等赶赴河西,尽量与那秦主周旋,既不可辱没我天朝颜面,也不可触怒彼方,其中方寸须拿捏得当,尔等千万不可造次。”
“我等以大人马首是瞻!”三人拱手齐声应道。
“还是赶路要紧!”苟梦玉加了一鞭,加快奔驰的脚步。
长长的官道,伸向遥远的北方,望不到尽头,道边倒伏的衰草铺向天涯。还身在江南,众人已经车马困顿,想想那遥远的塞外,黄沙漫道北风似刀,心中就是一阵哆嗦。
第三十章 春寒㈢
当宋使苟梦玉乘舟逆流而上时,金军在淮东已经有所动作。
淮东的形势极为复杂,如同黄河在这里夺淮入海,让这里的水系变得复杂一样。这里除了有宋国的守军,有刚向宋国投降的盱眙(改为招信军),又因为淮南东路其实一部地方如海州在淮北,淮东分别与山东李、严实的势力相连。
自去年冬天以来,这里的形势骤然紧张。李虽然名义上归顺了宋廷,得到了响亮的头衔,手下将领也各有宋国的官职,却张口索要钱粮,宋国只给了一点象征性的钱粮。李又率军南下,声称要为宋国守卫海州,这当然遭到淮东宋军赵葵等人的拒绝。赵葵等人虽想光复中原,但朝廷却没有命令,也按兵不动,北方复杂的形势让宋廷不敢轻举妄动。
李也不敢盲动,因为他也面临着东平严实及金军的威胁。金国在经过几月的恢复,缓过了一口气,平章白撒等人鼓动完颜守绪挥军南进,让宋人缴纳积年岁币。但金国也只是示威,并不敢全力南攻,整个淮东以至山东维持着一种微妙地平衡,任何两方的联合都可能改变局势。
刚进入二月,黄河的冰层已经变薄,也不久的将来,它将恢复自己一往无前的恢弘气势来。
中兴府虽然仍有寒风肆虐,丝毫看不出春天的模样来,但冰雪在这一个月开始融化,大地开始复苏。草木仍然不见绿意,只是那太阳一天天地升得高起来,让人觉得最寒冷的日子真正过去了,春天的脚步近了。
无论是农户还是牧民,都在准备着春天真正地到来,经过一个严寒的冬天,又要开始了新的辛劳。一年之计在于春。
这天下朝之后,赵诚将手下重臣们召集在御书房中议事。这次议的事情就一样。那就是钱粮。
两大计相盐铁使陈时可、市舶使赵。以及户部刘中,长篇累牍地奏报过去一年的所有收入。而右丞相高智耀又奏报过去一年的所有开支、耗费。中书令王敬诚又不厌其烦地罗列出今年所有可以预见的开支名目。
赵诚结果发现自己没有落进一文钱,还得贴补。
“去年国家用兵,五年累积之铁器用尽,所掳获又大多散于有功将士,官吏俸禄,修筑城池,安抚百姓,招纳流民。又极费钱粮。河东向来殷实,倒不必太多花费,但陕西战乱频仍,百姓流离失所,争相逃奔,田地荒芜,金人败逃时又频频向百姓豪取强夺钱粮,陕西行省不得不从横山以北储库及中兴府输粮,我河西所藏旧粮均耗尽。勉强够用。”中书令王敬诚道。
“商税本是朝廷一大进项,但相来依赖于胡商过境之利。自从去年秋天以来,西域来地商人日益见少,如今陇右秦宋两国又是剑拔弩张,商贾几乎是绝迹了,长此以外,怕是于国不利。”耶律楚材也道。
“今天百姓口粮倒是无虞,但是官库中若无存粮。也不是一件好事。手中有粮。朝廷才会不慌。”高智耀见赵诚皱着眉头,又道。“河东、陕西均是膏腴之地,地之所出不是我河西能比,只要今年天随人愿,无甚天灾,朝廷就可安心!只是,今年朝廷正是要大用兵地时候……”
“加税!”赵诚脱口而出。这话刚出口,他就觉得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