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风-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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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温一方反应相当迅速,早先一步到达健康城的郗超与王珣做出了相应的应变,他们将健康城中都尉府六千士兵集中驻扎在东门以内,这里正是桓温大军即将到来的方向。
另外,外军领军和护军两只部队开拔收缩至东门外的大片开阔地带,并遍扎营帐打造器械,给以一种桓温大军到来后即可投入战斗的紧张感觉。
东门城内城外相互呼应,在实力没有绝对的压倒性之前,此举稳健且暗含威慑,足可见郗超在行军打仗上有一手。
双方给人的感觉是一触即发,剑拔弩张之势,但是几名当事的头头脑脑心里跟明镜似的。
造势!都在造势!
谁也不愿意在这场军备竞赛中处于下风,但谁也不愿意这场会导致双方两败俱伤的火拼发生。
于是在双方首脑的可以约束下,建康城出现了一个怪现象:敌对两方的士兵巡逻见面时不是横眉瞪眼,而是互相致敬,互相礼让;更有甚者,双方有部分领军将领居然相互携手出入青楼歌坊、茶社酒肆;这种情形让众多中间骑墙派大惑不解。
在以残酷无情,尔虞我诈著称的政治争斗中,出现这种情形可算是另类,亦可蔚为奇观。
韩暮和张玄几日来忙的衣不解甲,脚不沾地。
两万八千人云集小小的皇城内,各种各样的事务繁杂纷扰,加上正值酷暑,很快韩暮白皙俊逸的脸庞便晒成古铜色;偶尔回府一趟,众女心疼的要命,打扇的打扇,擦汗的擦汗,拳拳怜爱之情溢于言表。
张彤云还别出心裁,拿出自己调配的有防晒效果的粉脂帮韩暮擦脸,弄的韩暮满脸香喷喷的在宫城里巡视,偏偏天气热的如同蒸笼,大汗淋漓之下,满脸的粉脂被汗液流淌成一道道纵横的沟渠,惨不忍睹。
韩暮无暇理会众人的侧目,他带人细细的清点这源源送来的战备物资,并吩咐编号入库,派专司发放管理,整个大司马署前的广场上物资堆积如山。
本来这些事不用韩暮来操心,但韩暮一看到那些乱糟糟的出入库记录,以及毫无章法的调配过程便忍不住插手了。
二十一世纪韩暮当过一个月的赈灾义工,他负责的便是各地捐献的钱粮物资的调配出入库等方面的管理,只需稍加变动,这里的运转马上便顺畅起来。
八月十一日下午,历经二十多天耀武扬威的缓慢行军之后,桓温率领大军抵达建康城东门外。
六万大军和禁卫军两万人马一汇合,顿时声势巨壮。
东门外的空旷地带、山坡上、树林里、小河边处处是大军扎下的营盘,往来巡逻的铁骑带起的滚滚烟尘,将健康城东面的天空都变成了土黄色。
八万大军的威势,韩暮还是头一次得见,只需看那密密麻麻的营盘接地连天,如林的矛戈剑戟,便足以感受到那种极端的压迫力。
傍晚,得知桓温进京的百官,均聚集在东门外迎接大司马归朝,桓温特意叫人点了韩暮的名,要他和谢安王坦之一起去东门外晋见。
王坦之有些害怕,他认为桓温会突然发难将己方几人一网收罗殆尽。
但韩暮和谢安坚持前往,在这种情况下,谁会冒然出手,做出引发火拼的蠢事呢?最大的可能是桓温会借机施压,在双方的谈判妥协中取得有利位置。
当然,三人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谢安嘱咐留守的张玄以及众将领,一旦自己三人在天明前不能回城,那就做好战斗的准备吧,到那个时候一定是桓温撕破脸皮不顾大晋存亡悍然篡位了。
桓温在一顶金色的大帐里接见了骆驿不绝前来迎接和拜见的众官,在一番毫无意义的歌功颂德、阿谀奉承中,桓温居然坐在大椅子上极度讽刺的呼呼睡着了。
众官只得无趣的退出营帐,没有得到大司马的半句首肯,他们忧心忡忡的回城,当晚失眠的官员占了九成。
韩暮和谢安王坦之三人是在天色全黑之时出城的,他们没有带任何随从和亲卫,只是每人骑了一匹马,踏着新月的光辉,和习习的晚风出了东门,直奔远处白晃晃如瀚海般的大营走去。
韩暮的心情很期待,同时隐隐的感到兴奋。
自己来到这蛮荒的年代,经历了后世一辈子都不曾遇到的众多艰难险阻,这一次他就要面临来到这里的最大一次豪赌,赌赢了则前途远大,赌输了就命丧黄泉。
同时他更为迫切的是,终于要见到桓温了,这个大晋所有人闻之发抖,听到名字都要打个寒战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对韩暮而言,他无数次在梦中欲除之而后快的一代奸雄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韩暮极其期待,这种期待压过了恐惧,踌躇,兴奋等等其他的情绪,期待到他浑身冒汗,心跳如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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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八章 踩踩人 斗斗嘴
三人行至桓温大营里许处,便被巡逻的骑兵截住,盘问起来;韩暮有些奇怪,按理说像谢安王坦之这样的人物,只需报上名字,哪还有士兵敢啰啰索索问个半天的,再一细想心里才明白这是桓温耍的小伎俩。
从未踏进大营开始,双方的博弈便开始了,桓温就是要让谢安等人明白,在他的军队里,哪怕是谢安、王坦之等人也需老老实实的回答小兵卒的检查和询问,这便是权威。
谢安应付着沿途几队巡逻小队的询问,既不发怒也不倨傲,显得淡定从容;倒是王坦之嘴巴里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韩暮手扶‘血饮’一言不发的跟在两位大人身后,脸上带着微笑,不得不说,韩暮的涵养功夫见长,若是以往恐怕他早跳脚了。
如此几番后,几人终于进了土石累建的高大的营门,但见营中迎面都是明晃晃燃烧的火把和一路烧的正旺的篝火堆,两排笔挺英武全身盔甲鲜明的士兵肃立在前方,中间仅余一条单人通过的巷道,铺着窄窄的红毯。
看这架势,是要他们走上红毯,在士兵们的高举的长戟林中走过;谢安一马当先走上红毯,在士兵们的围成的巷道里傲然行进;王坦之无奈,紧紧跟随者谢安,韩暮走在最后。
士兵们面无表情,胸膛挺得像两座小山,这让他们之间的距离更为狭小,但谢安好不避让,迈步前行,每每要碰擦到士兵身体的时候,那些士兵总是适时的一缩,避免被谢安的臂肩撞上。
韩暮看出来了:这些都是武技精湛的士兵,绝不是随随便便拉来凑数的。
桓温的小伎俩层出不穷,三人在人巷中走到中途,忽然两边的士兵同时将手中长戟高举交叉碰撞,发出刺耳的“锵锵”之声,同时口中有节奏的大喝道:“嗨嗨嗨”
韩暮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吼声吓了一跳,谢安也是身体一抖;那王坦之就更为不堪了,两条腿已经不听使唤,软软的似要摔倒。
韩暮忙伸手托住王坦之的肋部,将他扶好,心中在也按捺不住,怒火顿起,伸手拔出‘血饮’纵身上跃,同时挥刀上撩。
“啪啪”两声头顶上交叉着的两柄长戟被挑飞铁头,只剩下光秃秃的木杆。韩暮身子跃望半空,伸脚在一根长戟顶端一点,身子倏地向前,将清心诀提升至极限,运至脚下,使出暗劲,一路踩着长戟向前奔去。
“哎吆,哐当,啊呀。”各种声音响起,再看那些挺胸叠肚的士兵们随着韩暮往前飘飞的身形,全部变成了滚地葫芦,巨大的力道从他们手中握着的武器传导下来,将他们纷纷压倒。
等到韩暮在人巷的尽头落下地来,身后的士兵们全部倒在地上狼狈不堪;谢安微微一笑,迈步从倒地翻滚的士兵们身边走过,王坦之拉着他的衣角,紧紧跟随。
“哪个不长眼的,敢在大司马营中撒野?”一声怒喝响起,地毯尽头的金色大帐内冲出来一人。
韩暮提刀傲立,也不管来的是谁朗声道:“敢在两位朝廷一品大员面前无礼,没卸了他们的狗腿算是轻的。”
谢安识得那人是桓温次子桓济,上前道:“有请少公子回报桓公,安石等依约来访。”
桓济还待和韩暮理论,只听帐内传来一声呵斥:“济儿休得无礼,还不请安石大人进来。”声音浑厚苍凉,正是桓温的声音。
桓济无奈只得狠狠瞪视韩暮一眼,向谢安和王坦之行礼道:“谢大人,王大人里边请,家父久候多时了。”
谢安笑道:“我也是期盼见到桓公多时了。”
三人迈步走进大帐。
韩暮偷眼观瞧,只见大帐内装饰的极为奢华,厚且华丽的地毯,数十支高擎着的明亮的彩烛,古色古香的案几和座椅;酒菜上案,美侍在旁,显然是为了三人的到来做了精心的准备。
东向而坐的一张两边翘起的云纹案几后面,一位五十左右,相貌奇伟的男子正哈哈大笑着向离案而起,向他们走来。
那人须发猬张,双目中似乎隐隐带有碧光,鼻梁两边星星点点的满是黄豆大的麻子,身披丝质宽袍,脚踩润木木屐,头发挽起,简单的用了根铜簪簪住。
韩暮看的暗暗心惊,此人便是桓温了,单看着相貌和气势,倒真是符合他心目中的一个威名远扬,蛮狠跋扈的枭雄形象。
正思量间,桓温已经来到三人面前,谢安躬身行礼,王坦之和韩暮忙跟着他躬身行礼,桓温一面还礼一面笑道:“安石啊,你我见面何须多礼呢?想当年你在我幕府中当我的司马的时候,我们可是天天见面,日日长谈啊。”
谢安微笑道:“桓公好记性,还能记得当年的情形;说到昔日情形,下官还要多谢桓公赏识和教诲呢。”
桓温哈哈大笑道:“安石何须自谦,我那里是浅水容不下蛟龙啊,安石能屈就几年已是我桓温的荣幸了。”
谢安忙谦逊一番,桓温来到王坦之面前上下打量一番道:“盛德绝伦郗嘉宾,江东独步王文度,今日两位可算是聚首了。”伸手一指右边下首一处案几后面正端坐微笑着摸着黑胡子的郗超道:“看,郗景兴,王文度,两位可是齐名啊。”
王坦之再拜道:“不敢,不敢。”
桓温又来到韩暮面前,眯着一双碧眼,双目如电看了韩暮半晌,韩暮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那双碧眼仿佛能看透他人的内心。
“你就是韩暮?”
“正是在下。”
“武功不错,据说文采斐然,然则你可称得上是文武全才了?”
“不敢,不敢,在下当不起这个称呼,只不过涂鸦几首歪诗,会几招三脚猫的功夫罢了,大司马见笑了。”
“三脚猫的功夫?三脚猫的功夫都能让我帐外的亲卫营变成滚地葫芦,看来我的这些士兵连三脚猫也不是了。”桓温声音严厉,有翻脸的迹象。
“在下刚才失礼了,大司马恕罪。”韩暮张口就道歉,一点犹豫都没有。
“呵呵,有点意思,韩暮今年多大了?”
“在下十九。”韩暮摸不清桓温的路数。
“恩……我吴兴的宋云侄儿若在世的话,也是这般年纪,可惜了。”桓温淡淡的道。
韩暮心头一震,抬眼看向桓温,只见桓温的双眼中杀机闪闪盯着自己。
“家父若在世的话,恐怕也和大司马一般岁数了。”韩暮冷冷的答道,双目瞪视桓温,一眨不眨,一让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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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九章 三杯酒
两人互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