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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新大秦帝国 第六部 帝国烽烟-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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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老夫。”冯劫嘟哝一句离座挥手,“老夫只看,蒙毅动手。”
    蒙毅没有推辞,离座起身对李斯冯劫一拱手,走到了文书铜车前。蒙毅与三公九卿中的所有大臣都不同,出身名将之家而未入军旅为将,自入庙堂便任机密要职,先做秦王嬴政的专事特使,再做长史李斯的副手长史丞,再做始皇帝时期的郎中令兼领皇帝书房事务,长期与闻署理最高机密,对宫廷事务洞悉备至。而三公九卿中其余大臣却不同,王贲冯劫冯去疾杨端和章邯嬴腾马兴七人,出自军旅大将,素来不谙宫廷机密事宜;郑国胡毋敬两人,一个太史令出身,一个水工出身,职业名士气息浓厚,更对种种庙堂奥秘不甚了了;姚贾与顿弱两人倒是颇具秘事才具,却因长期职司邦交,也对皇城内务不甚精通。也就是说,全部三公九卿之中.只有李斯、蒙毅具有长期职司庙章政事的阅历,对最高机密形成的种种细节了如指掌。目下,李斯已经是顾命大臣主持朝会,自然不会亲自监诏。只有蒙毅监诏启诏,才是最服人心的决断。李斯主动提出由蒙毅冯劫监诏,大臣们自然是立即赞同了,并实实在在地对李斯生出了一种敬佩。就实而论,蒙毅也是三公九卿中对此次朝会疑虑最重的大臣,此刻既有李斯举议,蒙毅自然不会推辞。蒙毅自信,任何疑点都逃不过他久经锤炼的目光。
    一眼望去,两辆文书车是甘泉宫的特有物事,大巡狩行营的符玺事所以轻便为要,自不会有此等重物。当然,蒙毅是不会纠缠此等枝节的。毕竟,皇帝遗诏从小铜匣装上文书车,只是一种行止转换而生出的礼仪之别,远非其中要害。蒙毅所要关注的,是遗诏本身的真实性。
    “启盖。”蒙毅对大臣座区外的两名书吏一招手。
    这两名书吏是郎中令属下的皇帝书房文吏,是蒙毅的属官,也是每次朝会必临大殿以备事务咨询的常吏,本身便对一应皇城文书具有敏锐的辨识力。两人上前一搭眼文书车,相互一点头,便各自打开了铜板车盖,显出了车厢中的铜匣。蒙毅对冯劫一拱手,两人同时上前打量,不禁同时一惊。
    “有何异常?”圈外李斯的声音淡淡传来。
    “诏书封帛有字!”冯劫高声道。
    “冯劫糊涂!封帛岂能没字!”座中冯去疾有些不耐。
    “有字?念了。”廷尉姚贾淡淡一句。
    “好!老夫念了。”冯劫拍着文书车高声道,“第一匣封帛:朝会诸臣启诏。第二匣封帛:储君启诏。蒙毅,可是如此两则?”
    “是。”蒙毅认真地点了点头。
    “敢问郎中令,如此封帛何意耶?”座中胡毋敬远远问了一句。
    “列位大人,”蒙毅对坐席区一拱手道,“这便是说,两道遗诏授予不同。第一道遗诏,授予丞相领事之三公九卿朝会,目下当立即启诏。第二道遗诏,授予所立储君,当由新太子启诏行之。”(文'心'手'打'组'手'打'整'理)
    “诸位对郎中令所言,可有异议?”李斯高声问。
    “无异议!”大臣们异口同声。
    “如此,敢请两位开启第一道遗诏。”李斯向冯劫蒙毅一拱手。
    冯劫大步上前,在文书车前站定,做了动口不动手的监诏大臣。蒙毅走到车前深深一躬,俯身文书车一阵打量,见一切都是皇室存诏的既定样式,细节没有任何疑点。蒙毅双手伸进了车厢,小心翼翼地将铜匣捧了出来。一捧出车,蒙毅将铜匣举过了头顶,着意向铜匣底部审视了一番。此刻,蒙毅有了第一个评判:这只铜匣是大巡狩之前他亲自挑选出的存诏密匣之一,铜匣底部的“天壹”两字是老秦史籀文,谁也做不得假。蒙毅对冯劫一点头,冯劫的粗重嗓音立即荡了出去:“密匣无误——!”
    然则,蒙毅并没有放松绷紧的心弦。他将密匣放置到文书车顶部拉开的铜板上,仔细地审视了封帛印玺。封匣的白帛没错,略显发黄,是他特意选定的当年王室书房的存帛,而不是目下皇帝书房玉白色的新帛。印玺也没错,是皇帝大巡狩之前亲自选定的三颗印玺之一的和氏璧玺,印文是朱红的阳文“秦始皇帝之玺”。蒙毅记得很清楚,这颗和氏璧大印是皇帝的正印,所谓皇帝之玺,便是此印。大秦建制之时,是蒙毅征询皇帝之意,将原先的和氏璧秦王印改刻,做了皇帝的玉玺。因材质天下第一,此印盖于丝帛或特制皮张之上,其印文非但没有残缺,且文字隐隐有温润光泽,比书写文字更具一种无以言传的神秘之感。然则,这颗皇帝之玺却有一个常人根本无从发现的残缺密记,那是制印之前皇帝与蒙毅密商的结果。蒙毅犀利的目光扫视过旧帛上的印面,立即从玉玺左下方的最后一笔的末端看到了一只展翅飞翔的鹰;即或颇具书写功力之人,也会将这一笔看成印文书写者的岔笔或制印工师的异刀技艺,即或将它当做意象图形,谁也说不准它究竟应该是何物,只有皇帝与蒙毅,知道它应该是何物。目下既是正玺,蒙毅心头方稍有轻松。
    “封帛印玺无误——!”冯劫的声音又一次荡开。
    蒙毅终于拿起了文书刀,轻重适度地剥开了封帛。在小刀插进帛下的第一时刻,蒙毅心中怦然一动!不对,如何有隐隐异味,且刀感颇有黏滞?蒙毅很清楚,皇室封存文书皆用鱼胶,也便是鱼鳔制成的粘胶。惯常之时,鱼胶主要用于制弓,《周礼·考工记》云:“弓人为弓……鱼胶耳。”此之谓也。然封存文书为求平整坚固,不能用面汁糨糊,故也用鱼胶。寻常鱼胶封帛,既有坚固平整之效,又有开启利落之便。蒙毅不知多少次地开启过密封文卷,历来都是刀具贴铜面一插,封帛便嚓地开缝;再平刀顺势一刮,密匣平面的封帛便全部开启;再轻刮轻拉,密匣锁鼻的封帛便嚓啦拉起;两道交叉封帛的开启,几乎只在片刻之间。可目下这刀具插进封帛,显然有滞涩之感,且其异味令人很是不适,足证其不是正常鱼胶。大巡狩之前,皇帝书房的一应物事都是蒙毅亲自料理的,三桶鱼胶也是蒙毅亲自过目的,如何要以他物替代?
    “敢请御史大夫。”蒙毅向冯劫拱手示意。
    冯劫已经从眉头深锁的蒙毅脸上看出了端倪,一步过来俯身匣盖端详,鼻头一耸皱眉挥手:“甚味儿?怪也!”蒙毅心思极是警觉,对大臣座区一拱手道:“敢请卫尉,敢请老奉常。”大臣们见冯劫蒙毅有疑,顿时紧张得一齐站了起来——这遗诏若是有假,可真是天大事端也!原本若无其事的李斯也顿时脸色沉郁,额头不自觉渗出了涔涔汗水。卫尉杨端和已经扶着步履蹒跚的胡毋敬走了过来,两人随着冯劫手势凑上了封帛。一闻之下,壮硕的杨端和茫然地摇着头:“甚味,嗅不出甚来。”胡毋敬颤动着雪白头颅仔细闻了片刻,却一拱手道:“冯公明察,此味,好似鲍鱼腥臭……”
    “如何如何?鲍鱼腥臭?一路闻来,我如何嗅不出?”杨端和急了。
    “老夫尝闻,行营将士大臣曾悉数鼻塞,足下可能失味了。”
    “那便是说,封帛是用鲍鱼胶了。”蒙毅冷峻得有些异常。
    “敢问丞相,此事如何处置?”冯劫高声问李斯。
    李斯拭着额头汗水勉力平静道:“遗诏封存符玺事所,中车府令赵高说话。”
    “赵高,当殿禀报。”冯劫大手一挥虎虎生威。
    原本站在圈外的赵高大步过来,一拱手高声道:“禀报列位大人:沙丘宫先帝薨去之夜,暴风暴雨,几若天崩地裂,其时沙丘宫水过三尺,漂走物事不计其数。在下封存诏书之时,原本鱼胶业已没有了踪迹,无奈之下,在下以宫中庖厨所遗之鲍鱼,下令随行两太医赶制些许鱼胶封诏。在下所言,行营内侍侍女人人可证,两名太医可证,少皇子胡亥亦曾亲见,在下所言非虚!”
    “也是。”胡毋敬思忖道,“那夜风雨惊人,老夫大帐物事悉数没了。”
    “且慢。”蒙毅正色道,“此前三府勘定发丧之时,论定云:沙丘宫之夜,皇帝先书遗诏,后有口诏。敢问中车府令,皇帝书定遗诏,其时风雨未作,如何不依法度立即封存遗诏?”蒙毅语气肃杀,大臣们骤然紧张起来。
    “禀报郎中令。”赵高平静非常,“皇帝素来夤夜劳作,书完遗诏已觉不支,在下不敢离开。其时,在下只将诏书装进了铜管,皇帝便开始了口诏,没说几句骤然喷血了,便薨去了,便风雨大作了……在下非神灵,何能有分身之术?”
    蒙毅默然了。赵高所言,不是决然没有疑点。然则,要查清此间细节,便须得有种种物证人证;至少,皇帝书诏的时刻要有铜壶刻漏的确切时辰为证,否则无以举疑。然则,当时不可能有史官在皇帝身旁,纵有也不会做如此详细的记录,若非廷尉府当做重大案件全力勘察,何能一时清楚种种确切细节?
    “郎中令,还有勘问处否?”李斯在旁边平静地问。
    “目下没有了。”蒙毅淡淡一句作答。
    “冯公意下如何?”李斯又对冯劫一问。
    “启诏!”冯劫大手一挥。
    蒙毅再不说话,文书刀割开了黏滞的鲍鱼胶,钥匙打开了铜匣,掀开了匣中覆盖的第一层白绫,又熟练地拉开了第二层铜板,这才捧出了一支铜管。对这等铜管,大臣们人人都不止一次地接受过,可谓人人熟悉其制式,一看便确定无疑是皇室尚坊特制的密件管。冯劫一声无误宣示,蒙毅便剥开了封泥,掀开了管盖,倾倒出一卷筒状的特制羊皮。蒙毅将黄白色的羊皮双手捧起,捧给了冯劫。
    “好。老夫宣诏。”冯劫对诏书深深一躬,双手接过。
    举殿寂然无声,大臣们没有一个人回归本座,环绕一圈站定,目光一齐聚向了中间冯劫手中的那方羊皮。眼见冯劫抖开了羊皮,大臣们骤然屏息,等待着那似可预料而又不能确知的决定大秦命运的宣示。不料,冯劫白眉一抖,嘴唇抽搐着却没有声息。
    “冯公,宣诏。”李斯平静而又威严。
    “好……”冯劫白头微微颤抖着,双手也微微颤抖着,苍老的声音如同秋风中的簌簌落叶,“朕之皇子,唯少皇子胡亥秉持秦政,笃行秦法,敬士重贤,诸子未有及者也,可以为嗣……朕后,李斯诸臣朝会,拥立胡亥为太子,发丧之期着即继位,为二世皇帝……诏,诏书没了。”
    大臣们骤然惊愕,大殿中死一般沉寂,李斯也是面色灰白地紧紧咬着牙关。蒙毅倏地变色,一步抢到冯劫身边,拿过了诏书端详。没错!皇帝手书是那般熟悉,连那个“帝”字老是写不成威严冠带状的缺陷也依然如故②!印玺也没错,尚坊羊皮纸也没错。怪也!皇帝陛下失心疯了?何能将帝位传给胡亥?何能不是扶苏?一时之间,蒙毅捧着诏书思绪如乱麻纠结,全然蒙了。举殿良久默然,所有的大臣也都蒙了。
    “陛下——!”李斯突然一声恸哭,扑拜在蒙毅举着的遗诏前。
    大臣们一齐拜倒,一齐恸哭,一齐哭喊着先帝与陛下。然则,在哭喊之中谁都说不出主张来。丞相李斯是奉诏立帝的顾命大臣,大臣们能跟着李斯拜倒哭喊,实际是将李断的悲痛看做了与自家一样地对皇帝的遗诏大出意料,甚或可说是大为失望地痛心;然则,毕竟李斯只是恸哭而没有说甚,谁又能明白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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