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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孽海花-第32章

小说: 孽海花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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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替他做寿。大约那素云、怡云必然到的,你快去招呼薆云早些前去。”稚燕道:“这位老先生有什么权势,爹爹这样奉承他呢?”小燕哈哈笑道:“他的权势大着哩!你不知道,君相的斧钺,威行百年;文人的笔墨,威行千年。我们的是非生死,将来全靠这班人的笔头上定的。况且朝廷不日要考御史,听说潘,龚两尚书都要劝纯客去考。纯客一到台谏,必然是个铁中铮铮,我们要想在这个所在做点事业,台谏的声气总要联络通灵方好,岂可不烧烧冷灶呢?你别再烦絮,快些赶你的正经吧!我还要先到他家里去访问一趟哩!”说着,就叫套车伺候。稚燕只得退出,自去相呼薆云。
却说小燕便服轻车,叫车夫径到城南保安寺街而来,那时秋高气和,尘软蹄轻,不一会已到了门口,把车停在门前两棵大榆树荫下。家人方要通报,小燕摇手说不必,自己轻跳下车,正跨进门,瞥见门上新贴一幅淡红硃砂笺的门对,写得英秀瘦削,历落倾斜的两行字道:
保安寺街,藏书十万卷;户部员外,补阙一千年。小燕一笑。进门一个影壁,绕影壁而东,朝北三间倒厅,沿倒厅廊下一直进去,一个秋叶式的洞门。洞门里面方方一个小院落,庭前一架紫藤,绿叶森森;满院种着木芙蓉,红艳娇酣,正是开花时候。三间静室垂着湘帘,悄无人声。那当儿,恰好一阵微风,小燕觉得正在帘缝里透出一股药烟,清香沁鼻。掀帘进去,却见一个椎结小童,正拿着把破蒲扇,在中堂东壁边煮药哩。见小燕进来正要立起,只听房里高吟道:“淡墨罗巾灯畔字,小风铃佩梦中人!”小燕一脚跨进去笑道:“梦中人是谁呢?”一面说,一面看。只见纯客穿着件半旧熟罗半截衫,踏着草鞋,本来好好儿一手捋短须,坐在一张旧竹榻上看书,看见小燕进来,连忙和身倒下,伏在一部破书上发喘,颤声道:“呀,怎么小燕翁来了!老夫病体竟不能起迓,怎好?”小燕道:“纯老清恙几时起的?怎么兄弟连影儿也不知。”纯客道:“就是诸公定议替老夫做寿那天起的。可见老夫福薄,不克当诸公盛意。云卧园一集,只怕今天去不成了。”小燕道:“风寒小疾,服药后当可小痊。还望先生速驾,以慰诸君渴望!”小燕说话时却把眼偷瞧,只见榻上枕边拖出一幅长笺,满纸都是些抬头。那抬头却奇怪,不是阁下台端,也非长者左右,一迭连三全是“妄人”两字。小燕觉得诧异,想要留心看它一两行,忽听秋叶门外有两个人一路谈话,一路蹑手蹑脚地进来。那时纯客正要开口,只听竹帘子拍的一声。正是:
十丈红尘埋侠骨,一帘秋色养诗魂。
不知来者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
第二十回 一纸书送却八百里 三寸舌压倒第一人
原来进来的却非别人,就是袁尚秋和荀子珮。两人掀帘进来,一见纯客,都愣着道:“寿翁真又病了吗?”纯客道:“怎么你们连病都不许生了?岂有此理!”尚秋见小燕在坐,连忙招呼道:“小燕先生几时来的?我进来时竟没有见。”小燕道:“也才来。”又给子珮相见了。尚秋道:“纯老的病,兄弟是知道的。”纯客正色道:“你知道早哩!”尚秋带笑吟哦道:“吾夫子之病,贫也!非病也!欲救贫病,除非炭敬。炭敬来飨,祝彼三湘!三湘伊何?维此寿香。”纯客鼻子里抽了一丝冷气道:“寿香?还提他吗?亦曰妄人而已矣!”就蹶然站起来,拈须高吟道:“厚禄故人书断绝,含饥稚子色凄凉。”子珮道:“纯老仔细,莫要忘了病体,跌了不是耍处。”纯客连忙坐下,叫童儿快端药碗来。尚秋道:“子珮好不知趣,纯老哪里有病!”说着,踱出中间,喊道:“纯老,且出来,兄弟这里有封书子请你看。”纯客笑道:“偏是这个歪眼儿多歪事,又要牵率老夫,看什么信来!”一边说,就走出来。小燕暗暗地看着他,虽短短身材,棱棱骨格,而神宇清严,步履轻矫,方知道刚才病是装的,就低问子珮道:“今天云卧园一局,到底去得成吗?”子珮笑道:“此老脾气如此,不是人家再三劝驾,哪里肯就去呢?其实心里要去得很哩!”小燕口里应酬子珮,耳朵却听外边,只听得尚秋低低的两句话,什么因为先生诞日,愿以二千金为寿;又是什么信是托他门生四川杨淑乔寄来的。小燕正要模拟是谁的,忽听纯客笑着进来道:“我道是什么书记翩翩应阮才,却原来是庄寿香的一封蜡蹋八行。”这当儿,恰好童子递上药来,一手却夹着个同心方胜儿。纯客道:“药不吃了。你手里拿的什么?”童子道:“说是成大人云卧园来催请的。”纯客忙取来拆开,原来是一首《菩萨蛮》词:
凉风偷解芙蓉结,红似君颜色。只见此花开,迟君君未来。三珠圆颗颗,玉树蟠桃果。莫使久凭栏,鸾飞怯羽单。
恃爱
素薆怡
云速叩。
纯老寿翁高轩,飞临云卧园,勿使停琴伫盼,六眼穿也。
纯客看完笑道:“这个捉刀人却不恶,倒捉弄得老夫秋兴勃生了!”尚秋道:“本来时已过午,云卧园诸君等很久了,我们去休!”纯客连声道:“去休!去休!”小燕、子珮大家趁此都立起来,纯客却换了一套白夹衫、黑纱马褂,手执一柄自己写画的白绢团扇,倒显得红颜白发,风致萧然,同着众人出来上车,径向成伯怡云卧园而来。原来这个云卧园在后载门内,不是寻常园林,其地毗连一座王府,外面看看,一边是宫阙巍峨,一边是水木明瑟,庄严野逸,各擅其胜。伯怡本属王孙,又是名士,住了这个名园,更是水石为缘,缟纻无间。春秋佳日,悬榻留宾;偶然兴到,随地谈宴,一觞一咏,恒亘昏旦;一官苜蓿,度外置之。世人都比他做神仙中人,这便是成伯怡云卧园的一段历史。闲话休提。
且说纯客、小燕、尚秋、子珮四人,一同到云卧园门外,尚秋先跳下车,来扶纯客。纯客推开道:“让老夫自走,别劳驾了!”原来纯客还是初次到园,不免想赏玩一番。当时抬起头来,只见两边蹲着一对崆峒白石巨眼狮,当中六扇铜绿色云梦竹丝门,钉着一色镔铁兽环,门楼上虬栋虹梁,夭矫入汉。正中横着盘龙金字匾额,大书“云卧园”三字。“云”字上顶着“御赐”两个小金字。纯客道:“壮丽哉,王居也!黄冠草服,哪里配进去呢!”小燕笑道:“惟贤者而后乐此。”说话时,就有两个家人接了帖子,请个安道:“主人和众位大人久候了。”说着,就扬帖前导,直进门来。门内就是一个方方的广庭,庭中满地都是合抱粗的奇松怪柏,龙干撑云,翠涛泻玉,叶空中漏下的日光,都染成深绿色;松林尽处,一带粉垣,天然界限,恰把全园遮断。粉垣当中,一个大大的月洞门。尚秋领着纯客诸人,就从此门进去。纯客道:“这里借无宏景高楼,消受这一片涛声。”言犹未了,已到了一座金碧辉煌的牌楼之下,楼额上写着“五云深处”四个辟窠大字。进了牌楼,一条五色碎石砌成的长堤,夹堤垂杨漾绿,芙蓉绽红;还夹杂无数蜀葵海棠,秋色缤纷。两边碧渠如镜,掩映生姿;破芡残荷,余香犹在,正是波澄风定的时候。忽听滩头拍拍的几声,一群鸳鸯鹭鸶鼓翼惊飞。纯客道:“谁在那里打鸭惊鸳?”尚秋指着池那边道:“你们瞧,扈桥双桨乱划,载着个美人儿来了!”大家一看,果然见一只瓜皮艇,舱内坐着个粉妆玉琢的少年,面不粉而白,唇不硃而红,横波欲春,瓠犀微露,身穿香云衫,手摇白月扇,映着斜阳淡影,真似天半朱霞。扈桥却手忙脚乱,把桨划来划去,蹲在船头上,朗吟道:“携着个小云郎,五湖飘泊。”纯客瞅着眼道:“哪,那舱里坐着的不是薆云吗?”说时迟,那时快,扈桥已携了薆云跳上岸,与众人相见,笑道:“纯老且莫妒忌,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那得紫云回!”说罢,把薆云一推道:“去吧!”薆云忙笑着上前给纯客、小燕大家都请了安。小燕道:“谁叫你来的?”薆云抿嘴笑道:“李老爷的千春,我们怎会忘了,还用叫吗?”纯客笑了笑,大家一同前行。走完了这长堤,翼然露出个六角亭,四面五色玻璃窗,面面吊起。纯客正要跨进,只听一人曼声细咏,纯客叫大家且住,只听念道:
生小瑶宫住。是何人、移来江上,画栏低护。水珮风裳映空碧,只怕夜凉难舞。但愁倚湘帘无绪。太液朝霞和梦远,更微波隔断鸳鸯语!抱幽恨,恨谁诉?湖山几点伤心处。看微微残照,萧萧秋雨。忍教重认前身影,负了一汀欧鹭!休提起、洛川湘浦。十里晓风香不断,正月明寒泻全盘露。问甚日?凌波去。
纯客向尚秋道:“这《金缕曲》,题目好似盆荷,寄托倒还深远。”尚秋正要答言,忽听亭内又一人道:“你这词的寓意,我倒猜着了。这个鸳鸯,莫非是天上碧桃、日边红杏吗?金盘泻露,引用得也还恰当,可恨那露气太寒凉些。什么水殿瑶宫,直是金笼玉笯罢了!”那一人道:“可不是!况且我的感慨更与众不同,马季长虽薄劣,谁能不替绛帐中人一泄愤愤呢!”纯客听到这里,就突然闯进喊道:“好大胆,巷议者诛,亭议者族,你们不怕吗?”你道那吟咏的是谁?原来就是闻韵高,科头箕踞,两眼朝天,横在一张醉翁椅上,旁边靠着张花梨圆桌;站着的是米筱亭,正握着支提笔,满蘸墨水,写一幅什么横额哩。当时听纯客如此说,都站起来笑了。纯客忙挡住道:“吟诗的尽着吟,写字的只管写,我们还要过那边见主人哩!”说话未了,忽然微风中吹来一阵笑语声,一个说:“我投了个双骁,比你的贯耳高得多哩!”一个道:“让我再投个双贯耳你看。”小燕道:“咦,谁在那里投壶?”筱亭道:“除了剑云,谁高兴干那个!”扈桥就飞步抢上去道:“我倒没玩过这个,且去看来。”纯客自给薆云一路谈心,也跟下亭子来。一下亭,只见一条曲折长廊,东西蜿蜒,一眼望不见底儿。西首一带,全是翠色粘天的竹林,远远望进去,露出几处台榭,甚是窈窕。这当儿,那前导的管家,却踅向东首,渡过了一条小小红桥,进了一重垂花门,原来里面藏着三间小花厅,厅前小庭中,堆着高高低低的太湖山石,玲珑剔透,磊场酷桑巳耍聘谕痢@鹊紫拢患T凭砥鹚洌孀攀职肟吭诶父松希醋乓桓鍪辶甑幕钇蒙倌辏种匆恢χ窦胱鸥鲇卸耐课宀降兀惫踩莸亓⒆牛读ǎ∏『渺枨糯跤醯嘏芾春暗溃骸昂醚剑忝亲稣庋畔罚膊唤形彝嫱妫 彼底牛驮谀巧倌晔掷锒崃酥窦呈忠恢溃缗壮鑫辶芍狻4耸贝靠图爸谌艘呀矗撕迦淮笮Α4靠偷溃骸按蓝≌飧霭严罚睦锸谴中母∑美吹模 币幻嫠祷埃幻婵茨巧倌辏⑿闫巳耍婷⑺纳洌钩砸痪O胍剩星铩⒆荧樢严任式T频溃骸罢馕皇撬俊�
剑云笑道:“我真忘了,这位是福州林敦古兄。榜名是个‘勋’字,文忠族孙,新科的解元,文章学问很可以的。因久慕纯老大名,渴愿一见,所以今天跟着兄弟同来的。”说罢,就招呼敦古,见了纯客和众人。纯客赞叹了一回,方要移步,忽回头,却见那厅里边一间一张百灵台上,钱唐卿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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