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道游击队-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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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了大家的激愤,对她很不满,甚至有点歧视她,骂她是“破鞋”。在我和老时接触时,有人甚至不同意我和她多谈。但是我还是和她作了深谈。我对她过去帮助铁道游击队的斗争事迹除表示敬仰外,对她当时的处境亦深表同情。原来大家对她的恶感是来源于他们对自己心爱的洪大队长的深厚感情,他们认为她过去和老洪爱的那样深,老洪一死,她就变心了。而且和队上的人相爱,这能对得起老洪么?所以都和她疏远了。甚至不想叫她随铁道游击队活动,觉得为老洪丢脸。我对这个问题有不同的看法,我认为老洪牺牲后,老时坚贞不嫁才是好样的,这是封建礼教束缚妇女的信条,我们革命者不但不该遵守,应该打破它,绝不能认为老时又要找对象了,就是对老洪的不忠,为此而鄙视她,甚至抹煞了她对铁道游击队作出的贡献。我认为这样作,对老时是不公正的,当然老时本人应该严肃地对待自己的生活问题,不要过于在生活上放任自己。我把这种看法和他们大队干部谈了,他们接受了我的意见。不久,他们在微山岛上庆祝抗日战争胜利后第一个新年,我建议也邀请老时参加,他们答应了。
四抢救徐广田
1946年五六月间,我二次到铁道游击队。当时他们住在枣庄。这时日本鬼子投降半年多了,毛主席正到重庆和蒋介石进行和平谈判。考虑到和平时期解放区铁路的建设,鲁南区党委确定以铁道游击队的骨干为基础,在枣庄成立了鲁南铁路管理局。由靳怀刚任局长、刘金山任副局长、王志胜为铁路工会主席。杜季伟调任枣庄市委书记。我去枣庄时,一千多伪军还控制中兴煤矿公司,他们为徐州国民党部队收编,我军不承认他们是国民党部队,后来敌军仍把他们作为拒降的的汉奸队消灭了。我参加了这次战斗。
铁道游击队的骨干都分配到铁路上当段长、站长了。他们一色日式武器装备的长枪中队,仍保留下来,作为铁路局的警卫武装。还是徐广田任中队长。
我住在枣庄市委,每天找杜季伟,并到铁路局去找刘金山、王志胜和徐广田,以及留在铁路局工作的一些骨干队员,作个别访问或集体座谈他们过去的战斗事迹。根据所补充的材料,我着手写《铁道游击队》的初稿。当时,根据地在写作上盛行写先进人物的真人真事。如果有人把先进事迹写成小说,别人就认为是胡乱编造。,因此,我开始写的也是真人真事。如草创时期的开炭厂,两次打洋行,在临枣支线上搞机枪、打票车,以后发展到津浦干线上打岗村,这一些主要战斗,我都如实写下来,每写一章,都吸取了他们的意见。
这里出现了一个问题,就是我除了和领导骨干谈材料而外,还到参加这些战斗的一般队员那里了解情况。谈到最后,他们往往对我说:“老刘!你写这些战斗时,不要忘了也把我写上去啊!”我当时点头答应。因为他确实参加了这样战斗,在战斗中作出应有的贡献,他的要求是合理的。可是从创造一个文学作品来说,就有困难了。我在作品中描写他们从事的战斗,不要说写小说,就是写真人真事的报告文学,也只能写主要的英雄人物和重大的斗争事件。对于那些琐细的、次要的、重复的东西也应该舍弃。否则就不能突出主要英雄人物的性格,对动人的情节也不可能作细致的描写。如果把参加战斗的几十个人都写上去,那末,就写不成文学作品,只简单的写一下战斗成果,开一个参加战斗的名单就行了。事实上,把主要的英雄人物典型化,把他写活,刻画出他如何在战斗中以坚忍不拔的革命意志进行战斗,去夺取胜利,他的表现就显示了所有参加战斗的队员的英勇形象。如果按自然主义的写法,铁道游击队前后四个政委,杜季伟去了后又调走,张洪义去了,不久牺牲,又去一个孟政委也牺牲了,整个的战斗都过去了,最后去了一个郑副政委。这样如实写四个政委,却刻画不出一个完整的党的领导形象。因此,我就根据四个政委的个性和特点,以杜为主塑造了一个政委的形象。可是当时我在枣庄和他们座谈、补充材料时,却不能谈出这种意图,因此,有的队员要求我把他写上去时,我还是答应了。当时我守着他们写的所谓“初稿”,实际上只是一次有系统的对材料的梳理罢了。但是它却是我以后创作《铁道游击队》长篇小说不能缺少的重要基础。
后来徐广田在政治上出了问题,才使我在这部小说的创作上摆脱了困境。
当我在枣庄守着他们写初稿,将要完成的时候,突然听说我在铁道游击队最早认识的徐广田妥协了,当时人们称脱离革命回家去的人叫妥协,也就是他交枪不干革命了。
这消息给我很大震动。我知道徐广田在抗日战争的对敌斗争中,虽然有点落后思想,但是在战斗中还是创造了不少惊人的战绩。他是铁道游击队中几个重要的英雄人物之一,并且被全省第一次英模会上命名为甲级战斗英雄。抗日战争最艰苦的战斗岁月已经过来了,现在抗战胜利进入和平建设时期,他怎么会妥协不干了呢?当时我写的《铁道游击队》小说的初稿即将完成,而书中的英雄人物之一的他,竟在胜利之后不干革命了。这个人物怎样评价,如何写法就成问题了。使我感情波动的还有另一个原因:我通过对他们的访问,热爱和崇敬这些英雄人物,和他们有了深厚的感情。听到他们创造的出色斗争事迹,我感到兴奋激动;看到他们受到挫折,我感到关切和着急。为了弄清徐广田的问题,我怀着急切的心情,到铁路局去找靳怀刚和刘金山了解情况。
原来情况是这样:枣庄成立铁路管理局时,刘金山和王志胜都担任了局一级的领导职务,而徐广田却仍然是长枪中队的中队长。这样作的原因是因为长枪队是一色的日式装备,领导上不忍心拆散,把它保留下来。由于长枪队是铁道游击队的一部分,别人很难领导这个部队,所以仍叫徐广田担任中队长。可是徐广田却不这样认为,他以为这是过去他不大服气刘金山的领导,刘要报复他,所以没有提拔他,也没有把他分配到铁路上去工作。不然,为什么所有的干部都提拔了,唯独他仍是中队长呢?为此他对刘金山他们很不满,憋了一肚子气。这时又出了另一新情况,更促使了徐的恼火,就是铁路是国营大企业部门,一些留用的职工,平日他们都是靠工资维持家庭生活的。所以规定铁路职工按大包干代替工资,以职务大小折合小米发给职工。铁道游击队的干部调到铁路局工作,工资也实行大包干。其他党政军备部门的干部仍是供给制(衣食由公家供给,每月发一元津贴),记得当时对金山每月发三百斤小米,王志胜发二百多斤,其他段长、站长每月发一百五十到二百斤小米。长枪中队虽然拨给铁路局领导,由于他们是部队,所以仍按部队的供给制待遇。这件事给徐广田和徐的家属有很大影响。
徐广田家住枣庄西几十里的铁路边一个村庄,家里有老父亲和爱人及一个怀抱的孩子。他的哥哥参加铁道游击队重伤残废,他的弟弟也是铁道游击队队员牺牲了。徐广田在多年的战斗中也负过几次伤。他们家没有土地,靠铁路维持生活。他和弟兄们参加铁道游击队,虽然是供给制,可是由于他们经常搞敌人火车,大部分物资交公,但也留有一小部分救济队员的家属。现在抗战胜利了,为了阻止蒋介石部队北上,把铁路都拆除,他们家属就没有了生活来源。听说枣庄成立铁路局了,徐广田的父亲和爱人感到生活有盼头了,就去找徐广田。他们看见他并不在铁路上工作,仍然当中队长,就大失所望。徐广田的父亲拉着儿子的手说:“人家都是抗战八年,你也是抗战八年,现在人家都当了大官,有的当了局长,有的当段长、站长,你怎么还是个中队长呀!”他的爱人抱着孩子对徐说:“听说刘金山、王志胜每月都挣二三百斤小米了,可是你还是老样子,让俺娘们可怎么过日子啊!”说着就落下眼泪,因为家里没有粮食吃,她经常挨饿。徐的父亲还有一个顾虑,就是守着这个儿子养老,生怕在战斗中再失去这唯一的儿子。爱人和老父亲的要求,徐广田一件也不能办到,可是他们这些落后话,却给他以极大的影响。爱人和父亲不是来一次,他们经常来要粮食,要他到铁路上工作。由于家庭的困难不能解决,他就更恨刘金山了。使徐广田妥协的还有第三个原因:就是我们一边和国民党和平谈判,同时也要作好迎击蒋军向我解放区进攻的准备。解放区的部队都进行了整编。许多地方部队都编入主力。在此情况下,长枪中队也编到八师的主力部队里了。所以徐广田就随长枪中队到八师去。他们改为一个连,由徐任连长。徐广田过去常年在铁道游击队,他们在铁路线上和敌人进行短兵相接艰苦卓绝的战斗,可是在战斗的空隙,却经常分散活动,生活上还是比较自由散漫的。徐广田一到主力部队,感到这里的战斗生活是艰苦的、紧张的,一切要求都很严格,他有点受不了。加上他身上多次负伤,每天从早到晚的操练,打野外,他在体力上也实在支持不住,就有点不想干了。可是他却把这一切不顺心的事,都推到刘金山身上。明明是领导上决定把他们调入主力的,他却误认为是刘金山把他排挤出去的,所以憋了一肚子气。加上他经常不上早操,受到营长的批评,他一怒之下,把匣枪一交就自动离开部队回家去了。临走他身上还带了一支小手枪,这是他在铁道游击队打鬼子时缴获的,他所以带在身上,是因为他在当地和日本鬼子、汉奸特务打了那么多仗,他打死了不少人,怕地方有人报复他,需要用这支手枪来自卫。徐广田回家的事,鲁南军区很快就知道了。当时领导上对徐的问题的认识是这样的;徐广田是省军区命名的战斗英雄,他在铁道游击队的抗日斗争中是有贡献的。日本鬼子投降后,他的个人主义思想抬头,有地位和家庭观念,组织纪律性差,可以也应该好好进行教育。当然他的非无产阶级思想的泛滥,应由他个人负责。但是从组织角度考虑,在干部政策上也有漏洞,如成立铁路局时,提拔刘金山为副局长,提拔王志胜为工会主席这都是正确的,但是对比起来,仅仅为了保存下来一个长枪中队,不提拔徐广田是不适当的。因为徐广田在职务上仅仅次于副大队长,王志胜提为铁路工会主席,而徐仍当连长,在职务上显得过于悬殊。当然徐个人不应计较地位的高低,但从组织使用干部的原则上看,对徐的安排就有点不够周全了。当时鲁南军区发现这一问题后,马上下命令调徐广田到军区学习,学习后将任命他当鲁南军区特务团的营长。可是这一命令下晚了,徐广田已愤愤地回了家,他不了解领导的意图,拒绝去山里学习。
徐广田回家后,为了泄愤,有时怀里揣着手枪,到铁路局去找刘金山,刘不见他,他就在路局门前叫骂不已。开始靳怀刚还可以和他谈话,劝说几句。后来靳的话他也不听了。也就是说铁路局没有一个人能和他说上话了。
我自认为过去和徐广田的关系不错,在这关键时刻,作为一个战友也该去好好劝劝他。所以我在铁路局靳、刘面前,自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