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品寒士-第1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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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悲悲声响,竟是下起小雨来。夜愈发的黑了,谢玄望着灯焰,忽然开口道:“阿姊,我回府之前,先去见了陈子重一谢道摇心“仟”的一跳,神色不动,谢道摇惊疑不定,猜不出弟弟谢玄意欲何为?这在她是很少有的事,弟弟谢玄心机深沉了啊,她想问何事去见陈操之,却又矜持着不肯问,她现在必须绷着弦,气一泄,就会被压掺,阿遏非复吴下阿蒙了,她得小心应对,姐弟二人就这样斗着心机,谢玄见阿姊沉得住气,便道:“阿姊,那我去了,一定竭我所能成全阿姊”说罢站起身来,“去吧去吧”谢道摇恼道:“莫名其妙!”
谢玄向侍稗西伯利柳絮要了一把伞,带了两个随从,也未要车马,撑伞步行走过长长的乌衣巷,过朱雀桥,望城北顾府而去。
陈操之自谢玄去后,感觉有些心浮气躁,在院中练了一遍五禽戏,又回书房画苏州园林,听到谢玄再度来访,便命小掸烹一壶茶,然后退下,与谢玄单独长谈,谢玄问:“听闻子重佛诞日在瓦官寺与家姊辩难,胜了家姊?”
陈操之也猜不透谢玄来意,答道:“我胜不了令姊,却也没输,好比围棋里的三劫连环无胜负”谢玄直称家姊,陈操之自不好以英合兄称呼,不然太矫情,谢玄含笑道:“也就是家掉与子重辩难不能取胜”
陈操之道:“幼度,你我知交好友,有话直说,莫要弄得时时刻刻如辩难”
谢玄一点头,说道:“此事关系重大,还必须得迂回来说一 子重以为家姊以祝英台之名扬名出仕,所求者何?”
陈操之心中惕然,答道:“令姊曾言,身为女子太拘束,生命不满百,何不尝试之?”
谢玄道:“家姊曾对子重承诺过,要与子重终生为友,家姊所拘束者,与子重为友亦不可得也,这才是家姊甘冒天下之大不匙要出仕为官的初衷”
陈操之墨眉毫起,默然不语,谢玄盯着陈操之,缓缓道:“子重想必也是意识到这一点的,家姊出仕与子重有莫大干系,陈操之迟疑了一下,问:“幼度要我做些什么,劝说令姊打消此念?”
谢玄道:“家姊认定的事,劝说应该是没有用的,只有一个办法一一”
“什么办法?”
“你,陈子重,向家姊求婚”
陈操之猛地挺直身躯,惊诧地看着谢玄,记得三年前谢玄还曾追问过他是否对其姊谢道摇有过承诺,生怕他与谢道愠有甚私情,未想今夜却说出让他向谢道摇求婚之事,实在出手他意料一一只听谢玄冷静地说道:“两害相权取其轻,与其让家姊抛头露面去西府为吏,还不如嫁给子重为妻,子重见谅,我这样说决没有看轻你的意思,门第差别不是不提就不存在的,高等士族与次等士族联姻绝对会影响声誉,这也是陆氏不肯嫁女给你的原因,与迂执的陆氏不同,我谢氏则开明练达,我与子重为友,深知子重之才,家叔安石公亦曾称赞子重才器,试想易之三名,易也、变易也、不易也,门第森严,易也;世事兴废,荣衰更替,变易也;才智学识,人物非凡,不易也,我谢氏重人物,愿与钱唐陈氏联姻”
谢玄固然说得畅达,陈操之听来却颇不是滋味,相比陆异的严拒,谢玄这种居高临下恩赐的态度让他颇不舒服,陈操之不是意气用事之人,他承认谢玄说得很在理、比陆始有眼光,但谢玄与陆始一样,把婚姻当作交易,谢玄不懂情一陈操之淡淡道:“幼度,我不能向令姊求婚,我与陆氏女郎有约在先,要与之侍老,决不相负”
谢玄道:“陆氏不会嫁女给你,子重难道等一辈子?这样既误了自己鼻身大事,也误了陆氏女郎,智者善谋,亦要善断,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岂是达人所为”
陈操之道:“二人同心,其利断金,我必能娶陆葳蕤为妻,至手令姊英台兄,我只当她是好友”
谢玄眼睛微微眯起,沉声道:“子重,你真的只当家姊是好友吗?”
不知为什么,谢玄失去了先前的冷静,语带怒气,稍事歇息,继续为第二更而努力,应是凌晨一两点了
四十八、古来第一深情人
陈操之听谢玄语含怒气,微感诧异,自问从未对谢道棍紧,岭男女之爱,谢玄怒从何来?
谢玄直视陈操之的眼睛,说道:“子重,家姊在建康听闻柜野王赞你妙曲难得,三日三夜水路六百里来听你一曲,为与你相见,男装来吴郡求学,只为夜晚分别桃林一曲,我随都嘉宾先回了会稽东山,家姊是与你一路同行回去的,她还去了陈家鸣一一子重,家姊虽易钗而弃,但她依然是一个女子啊,家姊如此高傲的一个人却为什么要这么做?”
陈操之端坐倾听,等谢玄把话说完。
谢玄放缓了语气,继续说道:“其后王凝之来向家姊求婚,家姊以词锋挫折之,使得琅骡王氏兄弟不敢言婚事,可谓恃才凌人,也由此被人讥为言辞刻薄,然而得知令堂患病,家姊即恳求支恐度大师亲往钱唐论治,后赴建康,又枉道陈家鸣与你相见,清谈小围棋小听曲,别后愁绪萦绕,得知令堂仙逝,家姊亦曾落泪,想必也有书信给你吧?而乌衣巷清谈雅集,清谈拒婚,又为的是谁?若无陈操之,家姊何至年已二十还守在闺中!你入建康,消声匿迹三年的祝英台就又出现了,为了常常能与你相见,她竞求名出仕,要与你同入西府,家姊要与你终生为友,其实乃求夫妇不可得而退一步也一子重,家姊实为古来第一痴情人,其深情若此,子重真的没有一点察觉、无所动心、亦或是圣人之忘情?”
谢玄慷慨激昂为阿姊谢道楼陈情,说到动情处,双目荧然,已没有先前的把婚姻当交易的理智和冷静,只想代阿姊表白,要让陈操之明白,这些话他一直憋在心里,今日一吐为快,陈操之颇受震动,谢道槛为他做的这些事他都知道,但一直不愿多想,只当作是友情,可是现在被谢玄点破暧昧,又能如何呢?
陈操之深吸了一口气,又徐徐呼出,说道:“幼度,我非无情人,令姊对我的情意让我有愧,但我娶陆氏女郎的决心已定,我若负陆葳蕤,则,无德无行之人,即是幼度亦会鄙弃我”
谢玄沉静下来,好半晌方道:“子重说得对,家姊就是因为傲气和品行高洁才不肯对你表露心迹,只说要与你为友,她不想你有负于陆氏女郎,家姊并非一厢情愿,她心里明镜似的一一我今夜说了这些,只是意有所激而已,子重见谅”
陈操之笑了笑,没说什么,谢玄却又道:“世事难料,我不信就是这种结局!子重,告辞了,我还得回去与叔父商量,家姊要么是被强行送往乌程,要么只能应西府征召,成为惊世骇俗的大司马女橡”
“请稍待”陈操之道:“幼度可曾看过令姊呈给桓郡公的中兴三策?”
谢玄点头道:“柜郡公给我看过,诚然是疗救时弊的良策,然而推行大不易”
陈操之道:“土地兼并、民生多艰,若不早为之计,大乱将生,以令姊之才干,为国效劳正可施展其有学,幼度何忍令姊这样的才女郁郁终生?”
谢玄低头想了一会,说道:“此事还得我三叔父、四叔父作主,我回去再细细思索其中利害关系,只怕这事还容不得我叔父作主啊,柜郡公说过,若我请不到祝英台去,都嘉宾会再来敦请,除非家姊自己不去,否则还真难阻此事”
谢玄辞别陈操之回到谢府已近子时,谢万早已睡下,谢玄也未去打扰,径去阿姊谢道桃居住的三合院,见灯火犹明,阿姊肯定是夜不成眠的,应门的小稗道:“三主母正在与元娘子说话,谢玄进去拜见三叔母刘涛,谢夫人刘据道:“阿遏,你去见陈操之何事?”
谢玄自然不会说他想让陈操之向阿姊道摇求婚却被拒之事,只,道:“将征征召文书交给陈操之,别无他事”
不一样的谢夫人刘谤又问:“桓夫司马派你来请阿元去做官?”
谢玄便将竹筒封蜡的文书取出,谢大人刘涯看罢桓温签署的征辟免状,摇着头道:“元子,你真要去做西府橡啊,你这胆子真是大得没边了,你还说不喜欢陈操之,陈操之到西府你也要跟到西府去一一”
“三叔母!”谢道楼羞愤道:“阿遏在这里呢”
谢夫人刘谤看了一眼谢玄,说道:“你看阿遏那纹丝不动的样子,他会不知道你这个阿姊的心事!”
谢玄道:“三叔母、阿掉,我要给三叔父写一封信,派人快马兼程送去乌程,这事就由三叔父决定吧”
谢道桃默不作声,无形的压力将她笼罩,她知道从现在开始,祝英台要消失了,四叭犬附万必会严令禁止她外出,她不想去乌程、她不甘心彬“老,既为自己,也为曾经的诺言,她一定要拼争一回,当然,这必须要有人相助,待三叔母和阿遏走后,谢道摇匆匆给陈操之写了一封书帖,只有八:
“助我西行,英台顿首”
不一样的谢道猛命人连夜将书帖送交陈操之,若到明日,只连怕书帖都送不出去了,细如披蹦赫最由,帷融四月十四日,谢玄来请陈操之一起去台城吏部署衙拜见尚书吏部郎王蕴,王蕴掌典选,主管官吏的选任、论叙和调动等事务,对五品以下官员的任免有建议权,柜温开府,征辟的属官楼吏虽然不需要经过吏部选拔,但还是要到吏部登记在册的,陈操之与谢玄从台城出来,沿乾河南岸缓缓而行,陈操之间:
“幼度,令姊安否?”
谢玄苦涩一笑:“一早就被四叔父i斥了一番,无声垂泪而已,幸有三叔母解劝。”
陈操之叹息一声,未再多言,想着谢道摇的八字贴,心道:“待都嘉宾来建康,我请他筹谋,定要助英台兄达成所愿”
陈操之原以为都超没有这么快到建康,那超二且底送柜济和新安郡主司马道福去荆州,往返三千余里,没想到四月十五日午后竟登门来贺顾怕之新婚之喜,送上一份厚礼,都超是西府智囊、柜温最绮重之人,顾悦之、顾悯之自然是大为欣喜,顾氏、陆氏两大家族和解,陆始、陆纳都来参加顾楼之的婚礼,都超笑着与顾悦之、陆纳等人家暄,恭喜二姓重归旧好,此时陈操之并不在顾府,他与徐逸小丁春秋、刘尚值、孔汪、贺循等人陪顾忧之去张府迎接新如张彤云,陆葳蕤伴着张彤云,见到陈操之,明蝉皓齿,微微而笑。
大庭广众,宾客盈门,陈操之不能与陆葳蕤单独说话,让板票去向短锄传话,短锄再告知陆葳蕤,陆葳蕤听说陈操之三日后就要启程去姑孰,神色顿时一黯,迅即展颜微笑,双手合什作析祷状,祝陈郎君一路平安一一自佛诞日陆葳蕤得诸太后赐玉帛,建康风议更是认为陈操之与陆葳蕤,天造地设的佳偶,皇太后都赐玉帛了,陆氏允婚是迟早的事,陆始的知后大为恼火,责令陆葳蕤不许出府门半步,若不是今日顾忧之、张彤云完婚,陆葳蕤都没有出门的机会,所以她不能为陈操之送行了,顾氏的迎亲车队浩浩荡荡,奢华不亚于二月拒济迎娶新安公主司马道福,陈操之陪顾忧之迎接张彤云至顾府,见到郑超,大喜,上前见辛山都超正与谢玄交谈,与陈操之见礼毕,只问:“子重,何日启程赴姑孰?”略事寒暄,并无他齐。
顾府婚宴散后,陈操之送都超回寓所,路上二人同车长谈,都超问:“子重,祝谢祝英台是你的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