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拉西亚的魔法师-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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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句话使我呆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听他解释道：“我们不死一族只进行有价值的屠杀，也就是说消灭反抗者或用屠杀者的尸体来增强不死军团的力量。你们认为我们邪恶？残忍？那只是以你们人类的标准来衡量我们罢了！你倒是说说，你们到底比我们不死一族强在哪里？”
我也有些气愤了，厉声回道：“我们至少不会号称什么增强实力就滥杀无辜！我们至少不会到处灭亡其他种族！”
仙多拉冷笑了一声，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也可能是洞穴里本身就寒冷吧，我觉得自己从未听到过如此阴冷的笑声。“天真的小子。我们不死一族算不算‘其他种族’？在我们眼里，你们生物是一族，而我们则是另一族！你说你们不会滥杀无辜？难道无辜的人你们杀得还不够吗？我们只杀害想灭亡我们，不容接受我们的生物，这难道比你们还过分？”
“你这是狡辩！邪恶的家伙！你以为我会听信你的胡言乱语吗？”我激动起来。
“哼，邪恶？那是你们人类的看法！在我们眼里，你们才是真正的邪恶！你仔细想想，你们人类统治整个大陆比我们不死一族统治整个大陆好在哪里？”仙多拉反问道。
“人民会安居乐业……国家会平安富强！各民族会和睦相处！”我勉强回答道。实际上这些平时我都是丝毫不在意的。
“我说过，那只是你们人类眼中的平安罢了！若是我们不死一族统治大陆，不死的子民一样平安而幸福！而且，我们的社会争端不会向你们的社会那样多！我们不会动不动就挑起内部战争！当然，这一切是以你们人类和其他种族的牺牲为代价的。不过相对的，你们所谓的平安盛世也是以灭亡我们不死一族为代价的！”
“不死的子民幸福？连思想和自由都没有，何谈幸福？那只是你们的专制罢了！”我竭力反驳道。
“哼哼哼……又以你们的标准衡量我们。很遗憾，你对我们不死一族的了解太浅薄了。
我们的信念与幸福不是你所能理解的。不过，“他突然厉声道，”你应该明白，这里其实是没有正义与邪恶的分别的！不死一族与你们这些生物之间，只是你死我活的敌对关系而已！
以你们的标准，我们固然邪恶无比，但以我们的标准，你们也不过是一群虚伪的骗子！“
“这里面总该有个公道！你们侵略我们人类，是你们的不对！你们不可以不侵害人类，自己生存吗？”我怒道。
“公道？你想想，是第一个吸血鬼先咬死人呢，还是第一个人先诅咒吸血鬼的？在我们不死一族做什么错事之前，一切都已经被你们人类决定了！当僵尸从墓穴中爬起来，当骷髅从坟地中苏醒，它们就已经被决定为被你们消灭的对象了！”仙多拉激愤道，“你以为你们很正确，很正义？不错，我们是长得可怕，比不上精灵、神怪；我们是不热情，比不上野蛮人；我们是没血没肉，比不上你们；但我们就一定要遭受灭亡的待遇，谁规定的？”
我沉默了。我从未想过一个亡灵巫师会有这样的思想，一时实在无言以对。仙多拉好象冷静下来了，只听他道：“对不起，刚才我好象太激动了。这其中的公道其实就是适者生存，成王败寇，这其间本没有正义与否的分别。帕拉金法师，我听说你是一个很特殊的人。
你对其他生物不像大多数人类那样无情。也正是因此，我今天才会对你说这些话。“
我听了，心里不知涌起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好象酸，好象涩，又好象微微有些自豪。只听仙多拉续道：“反正我们抛开敌人的立场了。你可能还不知道，我将不会再为桑特大人效力了。这山谷将是我的隐居之地。若不是你今天的到来，可能我将很长时间看不到人了。”
不知为何，此刻我对他的气愤之意全消，反而对他说得话有些好奇，问道：“为什么呢？”
“不死一族的事业不再需要我了。有桑特大人、八魔将和幽灵龙王杰诺斯，不死一族很快就将统治大陆了。这时，我只要静静地等候佳音就可以了。”仙多拉平静地说道。
我没有反驳。我不想在这种时候谈论起明天的战斗，或者告诉仙多拉我们将干掉艾尔兰迪克斯。这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我反思着他刚才的话。……这本是没有正义与否的区别……那只是以人类的标准来衡量我们……
“帕拉金，”仙多拉又开口了，“你可能知道，我原先在恩洛斯大陆上。当时，我作为魔法师为阿拉玛国王工作，他的王国灭亡后我就在恩洛斯大陆上漂泊了。我原先也很天真，以为自己可以和人类平安的共处，后来我才发现这一切都是错误的。没有人会接受一个亡灵巫师，也没有人会接受不死一族。无论我走到哪里，到处都是敌视的目光；只有阿拉玛王朝高傲的魔法师们才不会把我赶出去，但他们也并不尊重我的人格，只是注意到的我的魔法而已。”
我静静地听着这位老资格的亡灵巫师在洞穴水晶光的映照下叙述往事。这是一个可怜的家伙啊……
“我曾亲眼见到一个野蛮人怎样通过努力获得了所有人的承认。我气愤，因为无论什么事情我都做得比他好得多！一次我救了一个人家的孩子，可是当那家人看到我的时候居然叫了警备队！”他发光的眼中流露出无可奈何的哀怨。虽然亡灵的表情比较难以洞察，但我分明看到了这份哀怨。
“当我回到自己的故乡的时候，终于了解到和人类相处之后的我是多么的天真。我明白了不死一族在人类的逼迫下应当怎样生存，怎样存在。那是不同于一切生物的存在，那是建立在其他生物灭绝的基础之上的存在。帕拉金，你可能不明白不死族生存的条件。如果没有其他生物的死亡，其他生物的尸体，不死一族是无法自己繁衍的。其他生物既然要逼迫我们，我们也只有杀死他们。换句话说，上帝已经规定好了，不死一族的存在是建立在牺牲其他生物的基础上的。”
我沉默着，为他悲哀，也确实迷惑了。究竟不死一族真的是那么十恶不赦？还是它们确如仙多拉所说，是被其他生物逼迫的？
仙多拉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又开口了：“今晚我说得太多了，嘿……帕拉金，你是人类。我本不该和一个人类说这些的。唉……虽然其实你们人类和我们亡灵也没什么区别，但是，你是人类。你应当为有生命的而和我们不死一族作战。不必迷惑，这于你而言是正确的。去吧！你来这个国家是想打倒桑特大人吧！”
我凝视着他，眼前这个亡灵巫师今晚说出了我意想不到的话。这是我第一次感觉到，亡灵巫师们原来也有他们的思想，有他们的喜怒哀乐。这是我第一次发现，他们是那样真真切切地像是一个……“人”。
仙多拉好象突然想起了我的来意，又解释道：“原来住在这里的那些远古巨兽，被我率领军队消灭了。他们现在已经作为‘幽灵巨兽’被送往前线。现在你只能为它们祈祷了。”
“为什么找到它们？”我又想到这群可怜的动物，厉声问道。
“从战略上考虑的。这里的远古巨兽数量大约是克鲁落德王国军的五倍，转换为‘幽灵巨兽’后对我们的战力有很大的帮助。这都是迪克的功劳啊，哈哈哈哈……”
我当然知道迪克是八魔将中亡灵巫师的名字——更确切的说是八英雄中亡灵巫师的名字。不知为何我现在已经不再愤怒了，只是觉得悲哀。现在的仙多拉似乎又恢复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亡灵巫师，邪恶而飘着死亡的气息。然而在我看来，这不过是一个虚幻的表壳而已，好象大天使用正义的光环包裹着一样，他们的心都一样——都是跳跃着的生存的心，只是一个不以物质形态存在而已。
“为什么选远古巨兽？它们的优势是巨大的身体啊！失去了身体的震慑力，那些所谓的‘幽灵巨兽’的力量恐怕还不及幽灵龙吧！”我问道。
“这你就不知道了，人类小子！骨骼越大，转化为不死怪物以后的威力就越能显示出来！无论是黑龙、黄金龙还是大天使，现在全不是幽灵巨兽的对手！”仙多拉狂笑道，“帕拉金！如果你不想见到全大陆人民的屠杀就赶紧向桑特大人挑战吧！”
“我会的。”我留下了这三个字，转身离开了这个发着光的洞穴。身后隐隐传来仙多拉阴沉的自言自语：“虽然这是完全不可能成功的……”
当我回到营地的时候，迪马他们已经睡了，只有鲜红皮肤的克西隆还在营地徘徊。一看到我，他那不知在思索着什么的严肃的表情很快便舒展开，向我走了过来。
“小子，你去哪儿了？赶快睡吧，明天才有精神。难道你想让我们明天死在桑特那混蛋的手里？”他笑道，“如果人们听说将要拯救他们的英雄因为睡眠不足而被魔龙杀死，不知会怎么想呢！哈哈，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我知道他是在担心我，心中不禁颇为感动。克西隆似乎也很困倦了，留下一句“快睡，小子！”之后，好象很满意似地钻进了他的帐篷。
我也走进了自己的帐篷。大概是年轻人的优势吧，我很快就进入了梦乡。谁知道这会不会是最后一个梦乡呢？
这天夜里的梦，第二天早上我依旧记得。我梦见桑特和仙多拉站在一起，我们不知为何动弹不得。只见他们狰狞着面目怒斥我们，历数人类、精灵、神怪、恶魔和其他生物的罪行，而我们无言以对。接着，劳埃尼斯被杀死了，迪马被杀死了，然后克西隆也被杀死了。
后来我醒了，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劳埃尼斯把我叫醒。当然，他还活着。
“帕拉金，昨晚你去哪里了？回来得那么晚。”他关心地问道。
“去了一个旧地……”我随口应付着，一边穿着衣服。
“是那个有很多远古巨兽的山谷吧？离这里不远，你跟我说过的。”劳埃尼斯问道。
“对。”我又想起昨晚和梦里仙多拉的话。
“那里那些远古巨兽怎么样了？”
“它们？它们现在已经是幽灵巨兽了。”我悲哀地回答道，觉得自己口气好像是仙多拉。
劳埃尼斯听了，低下了头，嘴里轻轻地念叨着什么。我知道他在超度这些可怜的亡魂。
接着，他又低声对我道：“今天就和它们算个总帐。”
“嗯。”我答应着，同时把东西整理好了。
很快我们上路了。中午之前我们就可以到达伊贝鲁城，这之前我们可以享受好一会儿安逸——也许是最后的安逸——直到接近伊贝鲁城。
一路上我心事重重，仙多拉昨晚的话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我甚至怀疑自己为什么要和桑特作战——我们本河水不犯井水——难道真是为了拯救人类而战？为了成为一个人人敬佩的“英雄”？我的内心告诉我，我不是为了这个目的。也许这本是我的一个冲动，也许这是我本性使然。然而我也深刻地意识到，如果大陆都变成荒野，人们全变成骷髅，我是不会同意的。想到这一点，我的战斗还不能说是毫无意义吧！也许正如仙多拉所说，因为我是一个人类！不管我多么了解人类这个种群的弱点，我依旧是个人类，所以必须战斗。想明白这一点——与其说想明白不如说不负责任地不去想——我就轻松了许多。
昨天的一席话，使我不由对那个黑色的亡灵法师肃然起敬。我很庆幸他不再会作为我们的敌人。昨夜我清楚地看到了一个“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