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歌行(卜印缜)-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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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方拓没想到一向开明的方俊也这么死板,不过最近确实有些风言风语。可她还是反驳道:“他都40多岁,都能做我爹了,我们只是谈得来的朋友!”
“但愿如此吧!”方俊长叹口气,有大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见到她那满不在乎的表情,愤然道:“这次回去,你救照顾你公公吧!以后不用来了!别忘了,你是有夫之妇!”越说口气越是冷厉,一番话说完,也不待方拓开口,便甩手而去。
方拓呆愣愣的站在那里,她实在想不通方俊为何会如此的生气。难道只是因为外面的流言蜚语?她苦笑着摇了摇头,轻仰起头,雪花迎面落在脸颊,感受着那股清凉,心头却有着抑制不住的紧张,或许是为了同顾宁的第一次见面,也或者,是为了自己将来的命运,她感到不安。
※※※
翌日清早,方拓刚刚赶回顾家,便被吴莲拉到偏方去,一边问寒问暖,一面强迫她换衣打扮。
顾家虽然不富裕,但房子还是很大的,大门做南朝北,进了门就是正房,是会客的地方,两边三座草屋是吴莲和顾宁的住所还有厨房。从正房能直接来到后院的菜园子,园子旁边就是顾文宇和吴莲的房间,一在东,一在西,再往里就是客房了。
顾宁依旧英俊古铜色的肌肤和挺拔的身段一点也不像40多岁的中年人,那精亮的眸子依然神韵非常。他坐在主位上笑着对旁边的方俊说道:“10年了吧?江湖已经不适合咱们这样的老人啦!”
方俊抿了口茶:“老人?我还没觉得自己有多老,倒是你老弟你啊,前些天还不能言语,今天就恢复往日风采了,我都吓了一跳!”
“老啦!武功都拉下了,与人对阵用什么招式恐怕都忘记了!倒是莲妹勤练不撮,眼下比我厉害多了!”
“她啊!”方俊摇头叹道:“要是能改得了这急性子,不再闯祸就万幸了!”
“哈哈!”两个男人会心的大笑。
“谁在说我坏话呢?”吴莲扶着方拓走进来,待看到精神的顾宁,脸色才微微一红,放开扶着方拓的手走到桌子旁到了一杯茶交到方拓的手中:“来!给你公公敬茶!”说完就到刘氏旁边坐下。
方拓有些尴尬,这是干什么?犹豫了一阵,待看到吴莲鼓励的眼色才下定决心,慢慢的走到顾宁身前跪了下去,双手举杯到头顶,抿着嘴结结巴巴地说道:“公,公公,请,请喝茶!”她只觉得面上似火在烧灼,这难受的感觉险些让她昏厥。
顾宁微笑着接过茶杯,喝了一口:“你是我顾家的媳妇,不用害羞!”却没有让她起来,而是叫顾文宇也跟着跪下。又转头对方拓说:“你进我顾家门已经有8年了吧?期间受了不少的苦,我又一直不能行动,委屈你了!顾家没有好好照顾你啊!”
众人一片茫然,都不知道顾宁的话是什么意思。方拓急忙答道:“没有,姨妈对我就像新生孩子一样,我没受什么苦!”
“今天叫大家来,我是有事情宣布,以后恐怕没有机会了!”顾宁黯然说道。
“姐夫!”吴莲立刻站起来,心底涌起强烈的不安。
甩手打断吴莲的话,顾宁接着说:“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武功尽废,眼下能行动也已经是最后的机会了!莲妹,这些年苦了你了,是我耽误了你,对不起你啊!”
“姐夫!”吴莲哽咽道:“别说了,这是我自愿的!”
“老弟,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不是好好的吗?”方俊关心的问道。
“这些事情一会儿再说,我先交待完!”顾宁摇头苦笑,低头对方拓说:“冰儿,你已经进了我顾家的门,就是文宇的人了。把你的丈夫拉扯长大,好好的对待他,你能做到吗?”
方拓一阵心虚,她能做到吗?她是男人阿,能把小文宇当作自己的丈夫对待吗?自己能习惯么?她很想站起来大声的反驳,更想割断所有人的关系一走了之,可对上那双真挚又略带恳求的眼睛,莫名地心下一软,只好麻木的点点头。她占据的是兰若冰的身体,是不是要把她的责任延续下去呢?
看她点头,顾宁满意的转头又对顾文宇厉声说道:“文宇,我要你发誓,今生今世不准背弃你的妻子兰若冰,今后无论如何你都要善待她,你知道吗?”
顾文宇刚才看到方拓吃鳖的样子还在心里偷乐,却没想到这么快便轮到自己了。虽然被顾宁的语气吓到,可还是发誓道:“是的爹,我一定不会欺负冰儿姐姐!无论何时何地,她都是我的妻子。”
听到他庄重的誓言,方拓心下叹口气,今后恐怕甩不开他了!
※※※
果如顾宁所言,第二天顾宁又倒在床上,没几天就去世了。
祸不单行,练武之人的强健体魄也敌不住心碎的煎熬,吴莲在顾宁出殡的当天也病倒了,如何条理都不见效果,身子一天天的瘦弱下去。原本方俊打算将吴莲接到城里方便疗养,无奈,她死活不肯离开这个住了十年的地方。家里一人去世,一人重病在床,想想都让人心酸,于是太平兴国三年的春节,方拓和顾文宇是在忧伤中度过的。
在方俊的接济下,他们还没有到三餐不济的时候。照顾重病的吴莲成了方拓唯一的工作,日子就在这忧伤沉闷的气氛中过了半年。
这一日,方俊迈进大门的时候,方拓正在缝补着衣服。环境造就人,这话一点不假。吴莲病了之后,一切重担都压到了她的身上,她一面陪着顾文宇习字练武,一面又要操持家计照顾病人,忙里忙外传个不停。便连当初最讨厌的针线也拿起来了,虽然水平一般且速度奇慢无比,但缝补自家衣物,却也对付得过去。
“师伯!有什么事吗?”因为方俊罕见的穿了一件公服过来而且面色焦急,带着疲惫。方拓预感到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你先去换身好点的衣服吧!”方俊看了看她身上那件留着补丁的布衣,轻声地叹了口气。
方拓连忙将手中的针线收了起来,回屋换上一件素白的长裙,整理了一下便赶了出来,淡然问道:“陇西公府?”
“你倒是聪明!”方俊注视她半晌,才点点头,应道:“公爷时间不多了,你去见他一面吧!”语气竟有些伤感。
方拓默然,早知道皇帝毒死李煜的日子在即,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尽管早有准备,但经得方俊证实,心下也不免悲痛凄然。
※※※
“你来了!”李煜躺在卧床上,瞥见方拓身影,一抹宽慰袭到眸上。
方拓缓步走近,仔细打量他的面容,抿嘴,无语。
“该替我高兴才对!”李煜笑了,笑得咳出血来:“大宋行地还算善待于我,让我还能见上你一面!”
方拓凝视着他那比往日清亮百倍的眸光,突地有些了然:“我是该替你高兴!你终于走出那牢笼了!”
“不错,不错!还是你知我!”李煜的笑声更大:“我要死了!我一生结下冤家无数,更对不起许多人,但老天待我不薄,临了有你这位朋友……”他嘴角边逸下一缕缕鲜血,喘息着说:“可知当日你善闯后花园,我为何说出那番奇怪的话?更反常的没有怪罪于你?”见方拓愕然摇头,他又续道:“我曾有一位故人,同你长相极为相似,只是你更年轻罢了!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二十年了!”眼睛却越来越黯淡。
方拓呆了一下:“故人?”直觉告诉她,李煜那位“故人”很可能同兰若冰有着莫大的关系。
“当年……”说起当年着二字时,李煜的目光又重新凝聚,然后望着方拓的面容,痴痴不语,过了许久,才艰涩道:“朋友一场,我没什么东西能留给你了!只剩下这个……”半抬起身,掏出一块玉佩,交到方拓手上。
方拓见到那块玉,顿然色变,犹豫一下,自怀中也掏出一块玉,两块玉放到一起,竟然一模一样,她苦涩道:“这是兰……这是我小时候带在身上的!”
“哈哈!果然啊果然!”李煜凝视那两块玉,猛地大笑起来:“造化弄人,世事无常,你果然是那人的子女。”笑罢,他探出身子,将嘴凑到她的耳边,用只能有两个人听到的音量说:“这里面有一个天大的秘密。你千万要保存好!”说完,身子就疲惫的软了下去,喃喃吟道:“往事只堪哀,对景难排。秋风庭院藓侵阶。一任珠帘闲不卷,终日谁来?金剑已沉埋,壮气蒿莱。晚凉天净月华开。想得玉楼瑶殿影,空照秦淮!”他扭过头,朝向窗子的方向,目光一下子变得悠远怅惘。他每念一句,身子都好像轻了几分,渐渐的浮起,好似穿透了窗,穿透了墙,一直到天上,借着风,到了很远的地方。
方拓伸手合拢了他的眼睛,心中怏怏。等步出房间,抬起头,便看到方俊那探究的目光。咧开嘴,她也笑了。
※※※
夜色下,方拓抚摸着手中的两块玉佩,一个是李煜给的,一个却是顾宁交给她的,这两个都是白玉,外观看上去一模一样,扇形,在月光下,莹润的珠光变幻流动,一看便不是凡品。
唯一,也是最大的区别是,这两个一块是温玉,一块是寒玉。两块性质不同的玉,其边缘竟能完美的合到一起,形成一个空心的半圆形状,如果没错的话,还应该最少有两块才是。也许具齐了玉就能知道李煜口中那所谓的天大的秘密是什么了。
“兰氏其实并不是你的亲生爹娘,他们是在逃兵难的时候捡到的你,当时这块玉扁就带在你的身上,一看就知道是个宝物,怕有个闪失,一直妥善的收好,你进门的时候他们就交给了我,现在我把这还给你,靠着它,也许你能找到你的亲生父母。因为这块玉冷如寒冰,所以你的名字才叫若冰……”顾宁的话尤在耳旁,她到不在乎能不能找到父母,毕竟真正的兰若冰已经死了,亲生父母是谁对她并不重要。可两块玉明显关系到某个秘密,而且都在自己的手中,她确实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这是纯粹的因缘巧合还是自己来到古代的使命?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只有在今后的岁月中慢慢摸索了。
再想到李煜,心中苦涩,她对着方俊笑了,也许当时在场的很多人不理解,但她无所谓,她在为李煜庆幸,正如之前所说,他终于摆脱那让人悒悒不欢的牢笼了!作为朋友,除了感叹外也并无其他想法,毕竟,死亡是李煜自己的选择,孤独落寞比死亡更可怕,这样的结局,对李煜来说未必不是一种解脱。
收拾好心情,她朝房间走去,明早还有活计要做的。路过吴莲的屋子,那里的灯还亮着呢!自从陇西公府回来后,方俊便一头扎在吴莲那里,两人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这么久还没完。
方拓看着透亮的窗愣了一下,就打算离开,但“冰儿”这个词传到了她的耳朵里,虽然无意偷听别人的谈话,但在好奇心驱使下,她还是慢慢的靠近窗外。
“怎么会?”只听得,屋内吴莲道:“冰儿是我从小看到大的,虽然受伤之后性情大变,很多事情也记不得了,但仍保持着那份善良的天性,不似你说的那样糟糕。”
“当日若不是我苦口婆心的劝说,你的病又实在需要需要药物调养,她是不会接受我送来的银两的,尤其最近,竟然完全依靠自己便能维持住了所有花费,上个月,我送来的银粮一点没少的被送了回去。我不算外人吧?可她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