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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从战争中走来:两代军人的对话-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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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力是登陆的首要问题。登陆兵在海上是完全暴露的活靶子,要靠强大的火力压制住敌人,也就是首先摧毁敌人的地堡群,然后对堑壕里的敌人要打得他抬不起头来。登陆上岸后向纵深发展时,也是个难点。因为远在大陆的海岸炮和空军怕误伤自己部队,不便以覆盖火力压制敌人,而要靠舰艇的随伴火炮对点状目标进行随机射击,所以增加舰船的火力就尤为重要。海军和兵工厂的工人们把喀秋莎火箭炮搬上船,又把登陆艇和渔船改装为火力船,陶勇和彭德清坐镇上海,用21天时间,改装了77艘船只。

海军给敌人最大的震慑要数击沉“太平号”了。“太平号”护卫舰(当年称它是驱逐舰)排水量1500吨,是浙东海域敌我双方最大的一艘军舰。它自恃个头大,经常耀武扬威地进出这个海域。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父亲说到它时,还用拐杖使劲地往地上一杵:“打的就是它!这是一艘支援大陈的常备舰,炮艇是对付不了它的,必须用鱼雷攻击。”

上世纪50年代初,中国向苏联购买了36艘P-4型鱼雷快艇。这是一种铝质艇体的快艇,排水量约20吨,两台柴油发动机,最高航速46节,战斗定员12人。配备450毫米口径鱼雷发射管两具,双联装14.5毫米机枪两挺。它像狼群,在岛礁众多的台州列岛海域,隐蔽待机,纵横穿梭,一旦扑到猎物,立即将他撕碎。但不幸的是,它是个瞎子,艇上没有雷达,完全靠岸上雷达指引寻捕目标。在海战中,尤其在夜暗和雾天,多次发生狼群找不到猎物,或半路丢失猎物的情况。

当时的雷达是用巨额外汇进口的美国SO-8型对海警戒侦察雷达。那时雷达工业在我国还是一张白纸,不但不能制造,就连修理厂所也是凤毛麟角。父亲组建海军时,在上海华东海校设立了最早的雷达专科班。1952年5月,第一批8名学员毕业,在青岛筹建了我国第一座海军雷达站。

老天不负苦心人。1953年,海军的第一批雷达兵随雷达站由朝鲜回国,在浙东前线的高岛开设。这个雷达站几乎是开在敌人眼皮子底下,用高倍望远镜都可以看到一江山敌人的活动,其危险和困难可想而知。据当年雷达站的老人回忆:“那时敌人非常猖狂,即使万里晴空,敌人军舰也停在我岛前方两三海里的地方,打炮一百多发……我们把雷达天线进行特别伪装,除盖上涂有多种颜色油漆的帆布,还插上许多树枝。因为海军制服都是白色,很显眼,平时在山上活动,我们都是光着膀子,装成渔民一样。由于敌人封锁,海岛淡水特别稀少,都实行定量配给,每天早上洗脸刷牙用过的水都用大汽油桶储存,一般洗衣洗澡都去海边,洗完后再用经过大油桶沉淀过滤后的淡水冲洗,不然,身上衣服上会留下很多晶体粉末,使人感到很不舒服。”

战争的进程是扑朔迷离的。其实,一开始谁也没有想到要锁定“太平号”。1954年5月,也就是击沉“太平号”的半年前,为了整个战役的需要,必须扫清敌占外围岛屿。5月15日夜,我军发起了夺占东矶列岛的作战行动,依次攻克了东矶山、蒋儿岙、高岛、头门山。原舰队司令员邵震写过篇回忆,记载了这期间战况的变化:当时判断,敌人失去与岛上的联系后,必然会派舰船靠近核查情况,这就给我提供了绝好的战机。果然,第二天拂晓,敌出动了4艘舰船,连旗舰“太和号”也跟过来了。双方发生了战斗,因天气变坏,能见度降低,遂脱离了接触。东矶山的战斗,引起了海军各级的兴趣,迅速把青岛的鱼雷快艇调过来,隐蔽在东矶列岛待机。但敌人不来了,这一呆就是半年。(注:邵震《浙东海上作战片断回忆》)

这段话告诉了我们,扫清外围引来了敌舰,敌舰的光顾,引起了我海军的食欲。但等我布下了圈套,野兽却不来了。什么叫狩猎?就是捕获猎物要等待,要能耐得住性子。费了这么大的功夫,要抓,当然要抓大的。据文献记载:“张爱萍于25日登上高岛核实了这一情报,定下攻击‘太平号’舰的决心。”(注:《当代中国军队的军事工作》261页)

从制定计划算起有半年了,这一天终于来了。在这之前,鱼雷艇在海上隐蔽待机了13个昼夜,14日零时5分,高岛观通站雷达发现“太平号”出现在一江山岛东北海面,鱼雷编队立即出动,对准敌舰的侧腰部,展开成一个扇形,这是最佳的攻击队形……“太平号”的噩运来临了。

战史记载:“1954年11月14日第31快艇大队155、156、157、158、159、160六艘鱼雷快艇和414、415、505、506四艘护卫艇,在浙东大陈至鱼山之间海面,击沉蒋匪‘太平号’护卫舰。”(注:《海军组织建设大事记》85页)

由于指挥位置不同,当事人之间回忆的角度也就有所不同,父亲回忆时讲得非常详细:“这个大家伙总是黄昏出动,先到一江山、头门山转一圈,再返大陈基地,这是它活动的规律。我专门到头门山的雷达站蹲了一晚上。用8艘鱼雷艇(注:和战史记载有些出入),由象山港出发,为了隐蔽企图,黄昏时再折转到头门山西南伏击,待敌人进入到一江山海域后就出击。不巧那天敌人恰恰就改变了航线,走一江山的外海,到鱼山列岛。一进外海,我鱼雷艇就不行了,我们的艇只能抗3~4级风浪。没有十分的把握就不能动,打草惊蛇,它就不来了,我决心等。果然,天快亮时,报告它回来了,是4艘一起攻击。(注:具体数量有误)很快接到报告,说是打中了。但我看雷达上的光点还在晃动,我以为没打中,就和海军的同志们说没有关系,下次再打它。后来敌舰到了大陈时沉没了。”

据在一线的目击者描述:一串串炮弹、一排排照明弹、一颗颗求救信号弹,划破长空,从“太平号”舰上冉冉升起,红红绿绿,煞是好看。很快,两艘敌舰慌忙从大陈港内驶出,但不敢向“太平号”军舰靠近,害怕遭受第二次打击,打了几串信号弹,又急匆匆缩回港内。这时荧光屏上仍然可以清晰地看到“太平号”军舰明亮的回波信号,但位置略有变化,经过观察测算,航速只有1~2节,肯定它已失去控制能力,只能随海浪漂流。3点半钟,东方拂晓,天空微明,从望远镜隐隐看出,一艘拖船急速向“太平号”军舰靠拢,并且用粗大的缆绳,拖着它向大陈岛行进!航速很慢很慢,移动不到1海里,“太平号”忽然像一个昏迷的醉汉,拽着拖船,踉踉跄跄,直向海面倾倒。拖船惊恐万分,魂不附体,赶紧砍断缆绳,脱身而去。

据高岛雷达站的同志描述:“天亮以后,一轮红日高高升起,万里天空,白云朵朵,辽阔海面,波光粼粼。雷达已经关机,并且作好了天线伪装。赵班长、小金和我都十分振奋,跑步冲出坑道口,围在纪副大队长的身边,轮流用他的望远镜观看胜利的美景。这时,几艘军舰围了过来,一艘大型拖船又向‘太平号’靠拢,这个排水量1520吨、舰员220多名、各种大炮18门的庞然大物,突然一反常态,如同一匹疯狂的野马,狂奔乱跳,东倒西歪。大型拖船惊恐万状,力不从心,回天无术,只好一刀两断,落荒而逃。

“‘太平号’军舰作完了各种精彩而惊险的表演以后,已经筋疲力尽,开始向前俯冲倾斜,挣扎短短5分钟时间,就迅急完全沉入海底![汶Zei8。电子书小说网//。 ]

“新华社记者华明同志,立即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绝佳良机,对着放大40倍的大型望远镜,拍下了“太平号”军舰沉没的历史珍贵镜头。接着又在坑道口的雷达天线旁边,为纪副大队长、朱副站长、赵班长、小金和我等几个雷达人员拍了合照。”

海军作战的环境是残酷的。海上只有第一,没有第二,不打则已,打则必胜!败了,唯一的去处就是葬身海底。

7 见微而知著

但一江山岛太小了,小到只有0.7平方公里。在这狭小的地段上,密密麻麻地修建了明、暗地堡154座,四周的岩石上层层叠叠打凿的尽是机枪发射孔。四周只要是能提供船只停靠的岸滩,早都布满了水雷和轨条砦,加之绵密的交叉火力网,叫你插翅难飞。剩下的难以攀越的陡崖石壁,也布置了倒打火力控制。怪不得大陈守备司令刘濂一自称是“固若磐石”呢。

是啊,巴掌大的一块地方,能登陆的地段人家都想到了,硬往上冲那是拿鸡蛋碰石头,人是肉长的,人再多,总多不过子弹吧?登陆部队总指挥、20军副军长黄朝天,亲自化装成渔民,登上一条打鱼的机帆船,一直驶到离一江山岛岸仅二三千米的海面上侦察。他后来回忆说:“才知道我们将要遇到的困难比设想的还要严重……乐清礁、黄岩礁、海门礁都是悬崖陡壁。”(注:国防大学《风驰虎跃一江山》272页)而这三处恰恰是预定的登陆地段。

父亲说:“对设防到这种程度的敌人,就是要在他认为不能登陆的地段登陆,在他认为不能登陆的时间登陆。邓艾伐蜀的故事听过了吧。”

三国后期,司马昭伐蜀,蜀将姜维聚兵坚守剑阁关口,魏军久攻不下。魏将邓艾亲率精兵沿西面的羊肠小道绕过剑阁,迂回蜀国内地。这支部队,逢山开路,遇河架桥,跋涉700余里,最后,他们来到一条绝路上。面对眼前的陡壁悬崖,高山深谷,带的干粮吃完了,饥饿疲惫,军队的意志开始动摇。身为主将的邓艾,当机立断,用毡毯裹着身子,率先从悬崖峭壁上滚了下去,将士们一个个也跟着滚了下去。这支军队终于被邓艾带出了绝境,从蜀军的背后江油杀出,一举夺占了蜀国的都城成都。

在我党的高级干部中,不乏雄才大略之人,解决问题,举重若轻。但父亲不是这种风格的人。他有想法,而且是奇想,但对实现想法,一定是事必躬亲。他做起事来,一丝不苟,而且特细。批的文件,密密麻麻,眉头、边旁,全都占满了。只要是分内的事,什么都管,几乎没一样过问不到的。在他身边工作过的同志都说,只要是首长交代过的事,不管大小,你就准备好吧,指不定哪天就冷不丁地查问下来。你有困难,办不了,不要紧,你提出来啊!他会认认真真地和你一起研究,但你要糊弄他,可就一点面子都不给你留,大会小会的把你提溜出来,挖苦的那个难听啊!他的秘书就和我讲过,下面部队提出要退役一批军马,队列部批复同意。首长把承办人找来询问缘由,回答说“大概是老了吧”。什么?“大概”两个字是该你用的吗?首长脸一下子就沉下来了,说:“既然你是管马的,以后就叫你马大哈吧!”搞得人家无地自容,谁还敢再掉以轻心?下部队,哨所、仓库、家属院哪都去,尤其边边角角的,什么食堂、伙房、厕所都不放过,检查完了,再来听你的汇报。父亲这个人,生活上很粗心,吃什么、穿什么从不计较,一顿饭下来,你问他吃的什么,他会很茫然。但对工作上的事却是记性特好,过目不忘,尤其对路、对人,只要是走过一次,见过一面,就像是刻在脑子里了,多少年过去了,仍然一见如故。他的这种工作态度和作风,把个周围的人都累个贼死。他的几任秘书,私下都说,跟着首长真累;当我的面说,你爸爸精神真好;反正都是一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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