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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侯门新妇-第47章

小说: 侯门新妇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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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儿之见。”魏郯道,“你怎知它会好?小伤小痛,你不管它,遇到新伤便要累积,久而成疴,苦的是你自己。”

这话说得颇像乳母,拿着药瓶就像自己成了扁鹊似的絮叨。

我敷衍地应一声:“知晓了。”

魏郯看看我,继续搓药。

他手劲很大,我痛得皱眉。魏郯却毫不留情,说想好得快就不能怕疼。足有一刻,他才终于罢手,把药瓶收起。

手臂上热热的,我觉得这伤说不定更重了。

“睡吧。”魏郯脱掉外衣,吹了灯。

他重新钻进被子里,抱着我,又把脚从底下伸过脚来。他方才下了地,有点冰,我连忙躲开。魏郯却不放过,不仅贴过来,还把我的脚夹在中间。

我:“……”

“药费。”魏郯在我身后低低道,心安理得。

我小时候,常常随家人去郊外踏青玩耍,对长安郊野的风物并不陌生。不过冬天里,田野乡邑被大雪覆盖,白茫茫的一片认不出什么来。

母亲曾指着城门前高高矗立的双阙,问我那像什么。

我望着那巨大的身影,想了想,说像大香菇。

母亲笑着说,将来你回家寻不到路,望见这两个大香菇,就知道长安到了……

许多年前的言语仍旧清晰,可我再回到城门前,那威风凛凛的双阙已经面目全非。铅灰的云下面,只剩两座半毁的高台,大雪覆盖了顶端,如同失去了枝叶的枯木。

我望着它们,默默地放下车帏,没有再往外看。车马走走停停,我能辨别何时通过了门洞,何时走到了大街上。外面时而有路人话语声传来,是我多年没有听过的乡音。

魏傕在长安的家宅还留着,马车入城之后,一路驰骋来到宅前。

下车之后,我往周围望了望。街道平整而宽敞,屋舍的顶上积着雪,麻雀叽叽喳喳地从光秃的树枝上飞过。我辨认出来,这里是城南。这个地方我并不熟悉,之所以仍认出来,是因为望见了护国寺的屋顶。

长安的人家几十万户,人分九等,久而久之,分而聚居。想知道一个人的出身如何很简单,只需要问他家在何处就知道了。回答城北的,不是皇亲贵戚就是公卿高门;回答城南的,则是中下门第;城东和城西的,是普通庶民。而如果回答不住长安,那么哪里都一样,全是乡下人。

我家在城北,我周围的人包括裴潜和若婵,也都在那边。长安太大,我朝北边张望,除了雪白层叠的屋顶,什么也看不到。

“今日已近黄昏,夫人若想看,明日我与你去。”

我回头,魏郯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天很冷,他却仍然不喜欢乘车,一路骑马吹风,脸颊和鼻尖红红的。

“嗯。”我笑笑,同他一道入宅。

长安地价金贵,魏傕的家宅明显不如洛阳宽敞。魏郯的居所更是狭窄,院子深不足十步,进门就能将室内所有尽收眼中。

不过,当我看到角落上一副皮甲时,很是留意了一会。

那是羽林的皮甲。当年先帝好俊才,设立少年羽林之时,还特里为他们每人制了皮甲。少年羽林的皮甲比普通的羽林的更精致,肩甲与胸甲的边沿错金镶银,革带上的铜扣做成铸卷云夔兽的模样。少年羽林们全副甲胄奔走在宫禁之中,意气风发,往往能教人眼前一亮。

我那时也常常被这漂亮的甲胄吸引过目光,入宫的时候偷偷张望,不过也许人太多,我对魏郯并无印象。

“好看么?”魏郯见我观望,问道。

“好看。”我说,“夫君不住长安,怎还把它留在此处?”

“穿不着了。”魏郯走过去,摸摸盔上的翎羽,“且做得太出众,穿出去怕人不知道我是羽林郎么?”

我不禁笑了笑,看看那皮甲:“这样摆出来,夫君不怕虫蛀霉坏?”

“甲胄入柜便失了杀气,有家人替我养护。”魏郯道,说罢,他忽而看向我,“夫人那时见过我么?”

我讪然,有点不好意思:“不曾。”

“我可见过夫人。”魏郯微笑。

这不奇怪,我当年也曾有过嚣张的日子。有太后撑腰,我能从皇子手里抢糕点吃,更别提频繁出入宫禁了。

“是么?”我亦笑,该谦虚的时候还是要谦虚,“夫君是在妾入宫时知道妾的么?”

“不是。”魏郯道,“更早。”

我讶然:“更早?”

魏郯却不答,站到我面前看着我。天光从半掩的门外映下,他的眼睫低低,唇角微微弯着。片刻,他将手指勾勾我的下巴:“以后再说,先去用膳。”说罢,揽过我的肩头,朝外面走去。

家人们还在廊下挂着灯笼,见到我们出来,纷纷行礼。

我看到他们偷瞄的神色,有些不自在。可魏郯的手臂挣也挣不动,走得又快,我被他带着,只能费劲地跟上。

更早?心里还想着他方才的话,过了会,我明白过来。那时魏郯认得裴潜,他当然是从裴潜嘴里知道我的。

冬日里天黑很早,用过膳以后,已经天黑了。

家宅中的主人只有我和魏郯,不需要侍奉舅姑,回到屋子里就已经可以准备洗漱歇息了。在路上奔走两日,我已经很倦了,可是魏郯却精神十足,坐到榻上说要饮茶,可茶还没烧好,他的爪子就伸了过来。

他把我抱在在腿上,先咬着我的耳垂,少顷,吻到唇上。

许多日不曾温存,我有点不适应,未几已经被他纠缠得微微喘气。听到茶炉上“咕咕”的声音,我忙道:“夫君不是要饮茶……”

魏郯恍若未闻,唇舌却流连更深。好一会,他才放过我,用鼻梁蹭着我的脸颊,声音低而陶醉:“夫人比茶更香……”说罢,又埋头啃我的脖颈。

我:“……”

正当我以为他会跳过洗漱直接躺到榻上,外面传来了家人的声音,说有客来访。

魏郯抬头的时候,有些恼色。

他应一声,松开手,对我无奈地笑笑,遗憾地摸摸我的脸:“为夫今夜要会客,夫人莫急,回头再续。”

我当然不会一边煮茶一边傻等。魏郯离开之后,我让家人且把茶炉灭了,自己去洗漱更衣。

可等我收拾完了,眼看着夜色越来越深,魏郯还没回来。我想了想,穿上外衣去前堂观望。

躲在帘后,只见堂上坐着几人,听那些话语,都是驻守长安的官吏。我站了一会,觉得他们还要说上一阵,正要转身,突然听到魏郯说什么伤药,不禁止住步子。

只听下首一人道:“……禀大公子,某曾遣人遍访药市以乡野药人。连年战乱,寻常止血疗创的草药已是难觅,如今又兼天寒降雪,草木皆盖在雪下,即便荒山僻野也难有产出。若要寻药,唯有待到春时回暖,冰雪消融草木长起,也许能收来一些。”

魏郯沉吟片刻,道:“天下群雄割据,天子虽一统北方,南边忧患仍存。战事何时来临,我等亦不可知,此等急备之物,还请诸公多多上心。”

众人皆唯唯。

我听着他们说起别的事,拢拢外衣,悄无声息地回屋。

魏郯在堂上待了很久,他回来的时候,我已经睡下,只隐约听到他窸窣更衣的声音,不知过了多久,灯光灭了,我身后多了一个温暖的胸膛。

“回来了……”我迷迷糊糊地问。

“嗯。”魏郯的声音很轻,在我耳畔道,“睡吧。”

魏傕的确是个大忙人。他睡得比我晚,起得却比我早。

第二天,我被窗外雀鸟叽叽喳喳的声音吵醒,魏郯已经不在身旁。起来问家人,他们说,魏郯半个时辰前已经出了门,说午后才回。

我答应着,望望天色,心里有些犹豫。

魏郯昨日说,他会陪我去城北看看。说实话,离开多年第一次回来,我也的确想去,不过,我不想和他一起去。那里是我的家,它属于我和我的父母兄长。许久以来,我不敢触碰,也不想让别人触碰,就算悲伤得想死,我也只想哭给自己一个人看。

我大概能想到那边是什么模样,若婵曾告诉我,她离开长安的时候,北城那些高门大户的家宅都曾遭遇劫掠,或抢或烧,无一幸免。她没有说傅氏的家宅如何,可是不用她说,我也能猜到。

当我乘着车朝城北驰去,一路上,行人来往,好几处市集都能找到当年的模样。可是昔日街上那些样式漂亮的高楼、随处可见的香车宝马和风流俏丽的纨绔仕女却没了踪影,只剩下匆匆赶路的布衣和瑟缩在墙角的乞丐。

路过皇城的门前,城门紧闭着,厚实的城墙上已经没有了城楼。大雪在顶上积得满满,却仍然能看到从前那宏伟的庑顶烧焦倒塌露出的焦黑颜色。而当傅氏的家宅出现在一片残垣那头,我的心像被什么紧紧地攥了起来。

那围墙仍屹立着,门却已经不见。墙头生了浓密的蓬蒿,被压在雪下,冒出枯黑坚硬的梗。

我下了车,走过一地覆着冰雪的碎砖,踏入了我的家。

若说外墙还让我觉得几分相识,当我走进中庭,面前则是全然的陌生。祖父亲自挑选木材督造的正堂、父亲引以为傲的藏书阁、母亲最爱的西楼、兄长们饮酒的水榭……一切的一切,都已经不复存在。

只有几段残墙仍在白茫茫的雪地里伫立,面上已经辨不出颜色,厚厚的烟黑昭示着这里曾发生过什么。

我以为我会大哭一场,可是看到这些,却一声也哭不出来。只有眼泪,涌出眼眶时带着温度,慢慢地化作碜人的冰冷。

烧光了也好。我深吸一口气,擦掉眼泪。什么都不剩,就不会再有人打扰他们了。

☆、长安(中)

天有些阴,似乎不会有太阳了。宽厚的领口将脖子包得严严的,可我仍然觉得冷,拢了拢袖子。

虽然屋宅尽毁,我仍熟识地上的每一处,哪里是空地,哪里是庑廊,哪条路通往谁住的院子。我绕过前堂,朝里面走去,雪地上,只有我身后留下一排孤零零的脚印。

我家的后园修得很漂亮,一木一石,都是热爱营造的祖父挑选的。我也喜欢这里,十岁的时候,死缠烂打地硬是把后园里唯一的小楼占为闺房,从此,后园就是我的院子。

与屋舍的命运不同,后园里的花木仍然在,只是缺乏修剪,长得跟野外的树丛一样。冬天里,花木的叶子大多落光,只剩萧索的枝条。唯一苍翠的,是远处一棵松树,枝干仍是我离去时的形状。

它的旁边,是我那幢已经倒塌的小楼。

我慢慢走过去,登上石阶。焦木横七竖八,瓦砾砖石堆了一地。我怔怔地看着,想起我最后一次待在这里的那个夜晚。

那时,也是现在这样寒冷的天气。半夜里,母亲匆匆把我叫起来,让我穿好衣服。

我懵懵懂懂,看着她脸上满是紧张,不停地跟收拾物什乳母和侍婢说这个带走,那个也带走。

“出了何事?”我意识到不寻常,问母亲。

她看着我,目光复杂,将我身上的皮裘裹紧:“太后方才召你入宫,说要你去陪她住几日。”

我还想说话,长兄从外面进来,说车马已经等在门前了。母亲不再容我多说,拉着我走出门去。

府里只点了几个灯笼,出乎我意料,门前,父亲、二兄和长嫂都已经等在了那里。

“收拾好了么?”父亲问母亲。

母亲颔首,让家人把一个个包袱塞到马车上,又让我坐上去。

人人脸上都面色凝重,连最爱开玩笑的二兄也缄默不语。

“阿嫤,”母亲最后给我捂捂我的领口,急切地叮嘱,“入宫之后,万事要听太后的话,时时待在太后身边,谁来找你也切勿离开长乐宫,知道么?”

我看到她的眼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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