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毛战记-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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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你认为高层的人会加入我们吗?”
“没错,至少他们不会反对。不过,要是真想拉他们加入,就要想办法说服他们。你今天讲得很不错嘛,我的人都被你唬住了。碰到上面的人,你也可以好好发挥一下。”
说完她对他笑了一下。诺克斯也对她笑了一笑。那一刹那,他忽然明白她的手下为什么会那么死心塌地地服从她。他自己的手下对他也是唯命是从,可是原因不一样。他的手下畏惧他,不敢违抗,可是麦克兰的手下爱戴她,希望能够讨她欢心。
“我们要去资讯区,必须经过中段楼层,这就是我们面临的问题。”她伸出手指在蓝图上画了几下,“所以我们必须尽快通过,不能引发冲突。”
“我想,我们天亮之前就冲上去。”说着,诺克斯忽然轻轻咒骂了一声,低头看看桌子底下那条狗。它趴在他鞋子上,抬头看着他,舌头伸得长长的,猛摇尾巴,一副傻兮兮的样子。在诺克斯眼里,那条狗简直就像一部只会吃喝拉撒的机器,身上有肉,可是偏偏又不能宰来吃。他抬抬脚,把那条狗踢开。“走开啦。”他叫了一声。
“杰克森。过来这边。”麦克兰抬起手,用手指打了个响指。
“我真搞不懂你干吗要养这些东西,更要命的是,你还让它们一直生,越生越多。”
“你当然搞不懂。”麦克兰反唇相讥,“它们可以安慰我们的灵魂。当然,前提是你得要有灵魂可以让它们安慰。”
他看看她的表情,发现她满脸笑意,显然只是在跟他开玩笑。现在她越来越常对他笑,友善多了。
“嗯,等这件事搞定了,我一定要全力推动一项新政策,规定这些家伙也要抽签才准生小孩,免得它们越生越多。”说完他又对她笑了一下,笑得有点狰狞。杰克森忽然在桌子底下哼了几声,麦克兰赶紧伸手拍拍它的背。
“要是我们都能够像它们一样,对自己的同伴那么忠实,那我们还需要暴动吗?”她凝视着他。
他低下头。他不认同她的论调。几年前,机电区也养了不少狗,所以他知道有些人想法和她一样。不过,他自己并不这么认为。每次看到有人把辛苦工作赚到的点数都用来买食物喂这些狗,他就忍不住直摇头。这些狗有什么用处吗?这时候,杰克森又从桌子底下走到他面前,拼命磨蹭他的膝盖,呻吟着要他拍拍它,但他硬是不拍。他两手还是摆在蓝图上。
“要想顺利冲上去,关键就在于避免引起别人注意。”麦克兰说,“我们必须想办法让中段楼层的人变少。当然,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们骗到顶楼去。如果中段楼层人太多,我们一大群人同时上楼梯,一定会引起骚动——”
“我们?等一下,你是说你也要跟我们上去吗?”
“如果我的人要上去,那我当然也要去。”她点点头,“我每天都在仓库里爬楼梯,已经爬了五十年了。你以为区区这几层楼梯会吓到我吗?”
诺克斯当然知道没什么东西吓得了她。这时候杰克森又开始摇尾巴去撞桌脚。而且还抬头看着他,咧开嘴,舌头伸得长长的,那神情乍看之下像在傻笑。狗好像天生就是那德行。
“这样吧,我们上去的时候,沿路把每一扇门都焊死,你觉得怎么样?”诺克斯问,“等搞定了再放他们出来。”
“那然后呢?跟他们说对不起就好了吗?万一这场仗要打上好几个礼拜,那怎么办?”
“好几个礼拜?”
“你该不会以为随随便便就能够打垮他们吧?你以为一冲上去,他们就会立刻投降吗?”
“我没那么天真!鹿死谁手很难预料。”他伸手指向她办公室的门,办公室对面有好几间小工厂,里面的机器“轰轰”作响。“我的人正在底下建构防御工事,必要的时候,可能会派上用场。我当然希望能够和平收场。我想对付的只有白纳德,还有其他少数几个人。我只想逮住他们,把他们送出去洗镜头,这样就了了。我可不想血流成河。”
麦克兰点点头。“好,就这么说定了——”
“百分之百。”
事情敲定了,他两手一拍。杰克森被他吓了一跳,赶紧低下头。
“对了,我想到了。”他对她说,“我有个办法可以让中段楼层的人变少。”他伸手指着蓝图上机电区的位置。“也许我可以叫詹肯斯分阶段切断电力,你觉得呢?先从我们楼上那几层开始,或者,更好的办法是,先切断农耕区和大餐厅的电力。我们可以随便找借口,就说发电机最近刚——”
“你认为这样一来中段楼层的人就会自动疏散吗?”她皱起眉头盯着他。
“要是他们想吃热腾腾的饭菜,那他们就会乖乖走开。要不然他们就只能摸黑吃冷饭冷菜。”
“我认为他们会窝在楼梯井聊天,大家议论纷纷,揣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样一来,我们更麻烦。”
“那就告诉他们,我们要上去修理东西!”诺克斯忽然觉得很丧气。那只狗又坐到他鞋子上了。
“上去修理东西?”麦克兰忽然笑起来,“他们什么时候看过我们上去修理东西?”
诺克斯用力扯了一下胡子,忍不住想,干吗搞得这么麻烦?他们人这么多,怕什么?他们从早到晚修理东西,搞得全身脏兮兮,累得跟狗一样,而上面那些兔崽子,像白纳德之流的,整天悠哉悠哉地坐在办公桌上敲键盘。他们非得上去修理那王八蛋不可。他们就是要上去修理他。如此而已。
“要不然,你有更好的办法吗?”他问。
“我们一定要先想好如何处理善后。”麦克兰说,“现在,我们冲上去打死人,流血了,然后呢?会不会从此以后大家都活在恐惧中,怕这种事再次发生,或者,怕你会害他们受尽折磨?你希望这样吗?”
“我只是想修理那些欺骗我的王八蛋。”他说,“我相信那也是你的希望,是我们大家共同的希望。我们现在就是生活在恐惧中,恐惧外面的世界,怕被送出去洗镜头,甚至怕得连话都不敢说,不敢说外面的世界可能比较好。结果呢,这些全部都是假的,这个体制欺骗我们,把我们蒙在鼓里。而我们都被唬住了,乖乖听话——”
这时候,杰克森忽然吠了一声,又开始呜呜叫,拼命摇尾巴。它的尾巴简直就像喷嘴塞住的高压空气管一样,疯狂乱甩。
“我想,等这一切结束之后。”他说,“我会开始告诉大家,我们可以用我们的知识技术,去探索外面那个世界。从前,我们只敢躲在里面看,以后,我们可以走出去,去尝试,去探索。我想,这应该可以鼓舞很多人。哼,最起码这让我充满希望。你都没有感觉吗?”
说着,他伸手摸摸杰克森的头,这样应该可以让它安静一下,别再吵。麦克兰盯着他,盯了好一会儿,最后终于点点头。
“好吧,我们就让电力中断。”她用下结论的口气说,“而且今天晚上就动手。他们有很多人都跑上去想看风景,结果大失所望,可能很快就会回来。我们要趁他们回来之前赶快出发。我会先带一队人上去,每个人手上都拿着蜡烛或手电筒,这样看起来会很像我们物资区要集体上去纪念死者。接下来,等几个钟头之后,你再带其他人跟上来。我们就看状况,看修理东西这种借口能蒙混多久。但愿一切顺利,一路上都不会碰到什么麻烦。希望他们多半都留在上面,没有急着回来。就算有人先回到中段楼层,希望他们也都累得躺在床上睡大觉,累到懒得爬起来吃饭。这样的话,他们就不会注意到我们的行动。”
“半夜凌晨这段时间,爬楼梯的人最少。”诺克斯也这么认为,“说不定我们就不会碰到什么麻烦。”
“我们的目标就是攻击资讯区,占领那个地方。白纳德目前还兼任首长,所以他有可能不在那里。不过,到最后,在两种情况下我们还是会找到他:第一,我们打输了,他们来追杀我们;第二,等我们肃清了资讯区之后,我们就去搜索他。一旦资讯区被我们占领,他应该就没办法再反抗了。”
“没错。”诺克斯说。计划成形了,他觉得安心多了。而且,更令他感到安慰的是,他找到了盟友。“噢,对了,非常谢谢你。”
麦克兰对他笑了一下。“看不出来,你这种搞机器的大老粗,演讲起来居然也有模有样。”她说。“更何况——”她朝那只狗点点头,“杰克森很喜欢你。它看人从来没有看走眼。特别是男人。”
诺克斯低头一看,这才发觉自己还在摸那只狗的头。他赶紧把手缩回来。那只狗伸着舌头一直喘气,抬头看着他。接着,他听到隔壁房间里有人在说笑,有他们机电区的人,也有物资区的人。由于房间门关着,隔着墙壁,笑声听起来闷闷的,而那笑声中还夹杂着敲击钢铁的声音。有人在折弯钢板,有人在打造刀械,而制造铆钉的机器现在用来制造子弹。这时候,诺克斯忽然明白,刚刚麦克兰所说的忠诚是什么意思。从那只笨狗眼中,他看得出来,它愿意为他不顾一切。他要它做什么,它就做什么,赴汤蹈火在所不惜。他忽然想到自己的手下。他们也是一样对他忠心耿耿,愿意为他牺牲一切。而麦克兰的手下也一样。想到这里,他忽然感觉心头好沉重。诺克斯忽然觉得,这是他有生以来最沉重的负担。
第44章
楼梯井里飘散着一股酸腐味。那是从底下的土耕区飘出来的,之前一直没有注意到。茱丽叶才刚睡起来,迷迷糊糊就开始下楼梯,这时候,她终于注意到那味道。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说不定已经睡了好几天,不过也可能才几个钟头。她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趴着,脸压在网格地板上,压出一片红红的网状痕迹。她饿得胃很难受,所以一闻到土耕区飘出来的味道,她立刻就急着下楼。来到二十八楼,飘散在空气中那股臭味越来越浓,浓到仿佛她可以在那股气味中游泳。她知道,那是死亡的气息,葬礼的气息。埋葬尸体的地点,每过一段时间就会重新翻搅土壤,空气中就会飘散着那股刺鼻的气味。
来到三十楼的水耕区,她停下来,打开门。里面一片漆黑,不过她听到走廊传来一种声音。好像是风扇或马达的声音。听到那微弱的声音,她忽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过去这一天来,她听到的都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除此之外,整个地堡里什么声音都没有。楼梯井紧急照明灯的绿光不能算是一种生命迹象,因为那只是代表蓄电池还有残余的电力,就仿佛人刚死没多久,尸体还有余温。但这个声音就不同了,那代表某种东西在动。现在,除了她自己的呼吸声和脚步声之外,地堡里终于有另一种声音。而且,那是水耕区深处所发出的声音,沿着走廊传出来的。
于是,她又像先前那样,把刀子插在网格地板上挡住门,让楼梯井的光照进门里。她蹑手蹑脚走进去,发现那股蔬果的气味变淡了,不像楼梯井那么浓。她沿着门厅往里面走,一手扶着墙壁。服务柜台和办公室里一片漆黑,毫无动静。空气很干燥。十字旋转门上没有闪灯,而她身上也没有识别证可以放到扫描器底下。于是,她手撑在旋转门支架上,翻身跳过去。这个小动作有一种挑衅的意味,仿佛在这个死亡的世界里,她可以无法无天。在这里,文明和规范已经彻底毁灭。
楼梯井的灯光太微弱,照不到第一间温室。她站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