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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羊毛战记-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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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只手表。问题是,那只手表好像坏了,她看手表干什么?

“呃,跟你们聊天真的很愉快。”她抬头看着詹丝,“尤其是,要是你愿意答应实施‘限电假期’,那感觉会更愉快。只可惜,我的机器还需要再调整一下,而且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了,我还得加班赶工。要是我老是这样加班,诺克斯会不高兴。”

“好吧,那我们就不耽误你时间了。”詹丝说,“反正我们也还没吃晚饭。不过,等一下你下班了,可以过来再跟我们多聊一下吗?你可以先洗个澡,然后再过来聊聊,怎么样?”

茱丽叶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好像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需要洗澡。“好啊。”她说,“他们已经帮你们安排房间了吗?”

马奈斯点点头。

“那好吧,我等一下会去找你们。还有,别忘了耳机。”她指着詹丝的耳朵,眼睛看着马奈斯,点点头,然后就转身回去工作了。这个动作也是在暗示他们,现在她不想再聊了。暂时不想。

第13章

马克带着马奈斯和詹丝去大餐厅。他是早班的工人,刚下班。马奈斯好像有点不太高兴,因为他竟然需要人带路,很没面子。这位副保安官很在乎那种男性尊严,明明不认得路却非要装出一副识途老马的样子。他走在前面,想证明自己真的认得路。每次走到路口,他就会停下脚步,有点犹豫地指着某个方向,然后马克就会大笑起来,说他指错方向了。

“怎么每条路看起来都一样。”他嘴里咕哝着,但还是继续走在前面。

詹丝看他拼命想展现男性雄风,觉得很好笑。她走在后面和那个年轻工人聊天,因为她发现他和茱丽叶都是在早班工作。他身上散发出一种“底层”的气味。每次有工人到她办公室去修理东西的时候,身上都会散发出那种气味。那是他们工作环境特有的气味,混杂着汗臭味、油污味,还有若隐若现的化学药品味。她很熟悉那种气味。但此刻,她开始训练自己不要去在意那种气味。她发现马克个性温和,心地善良,因为有人用手推车载着零件冲过他们旁边的时候,他会赶紧伸手去搀住她的手臂。那条走廊灯光昏暗,头顶上全是水管电线,人来人往,而马克竟然认得迎面走来的任何一个人。詹丝感觉得到,他虽然是个工人,可是浑身却散发出一种高贵的气息,散发出一种自信。即使灯光昏暗,他的笑容依然显得如此灿烂,散发着迷人的光辉。

过了一会儿,那台推车渐渐走远,“哗啦啦”的嘈杂声也消失了,这时候,她才开口问他:“你是不是很了解茱丽叶?”

“祖儿?她就像我妹妹一样。在我们这底下,大家就像一家人。”

他那种口气,仿佛他们这里和地堡其他地方都不一样。没多久,走在前面的马奈斯又来到另一个路口,他拼命搔头,不知道该猜哪个方向才对。这时候,转角那边有一对夫妻模样的工人迎面挤过来,有说有笑,和他们擦身而过。马克和他们打个招呼,聊了几句,可是詹丝发现他们说的简直就像是什么外国话,她根本听不懂。她开始怀疑马克说得没错,这地堡最深层的地方,也许真的和其他楼层完全不一样。这里的人坦率质朴,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就仿佛这里的水管电线一样,赤裸裸地暴露在天花板上,毫无遮掩。

“从这里。”这里是一条很宽的走廊,马克伸手指着走廊尽头。那里面传来刀叉碰撞铁盘的叮当声,还有闹哄哄的讲话声。

“那么,茱丽叶的事,你可以多说一些给我们听听看吗?”詹丝继续追问。马克帮她拉开门,她对他微微一笑。“你觉得她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都可以说来听听看。”马奈斯看到餐厅里有好几个空位,于是就走过去,他们跟在后面。餐厅的服务生在餐桌间跑来跑去,忙成一团,他们把饭菜端到桌上,那些工人不需要排队等。每张桌子桌面都满是刮痕,旁边的铝制长板凳也都很老旧,椅面凹凸不平。詹丝他们还来不及坐下,服务生已经从整条面包上撕下几大块放在桌上,又端上几碗汤和几杯水,水杯边缘还夹着柠檬片。

那个大块头服务生帮他们上好菜,摆好汤匙。马克坐下来,跟他说了声谢谢。詹丝转头看看四周,想找找看有没有餐巾纸,可是却看到邻桌的工人胸前的口袋里都挂着一块油腻腻的布,他们把那块布掏出来当餐巾。这时候,马克忽然开口问她:“你是想听我帮她说好话,担保她绝对没问题?”

“什么都可以,只要你知道的都可以说。”她说。

马奈斯打量着面包,拿到鼻子前面嗅一嗅,然后把面包的一角泡进汤里。隔壁那桌的人忽然窃笑起来,好像有人说了什么笑话。

“我只知道,无论你交代什么工作给她,她都会做得好好的。没有她做不到的,永远都是这样。不过,你应该用不着听我说这个吧,因为,为了她,你大老远到这里来,我相信你应该已经打定主意了。”

他舀起一匙汤啜了一口。詹丝拿起汤匙,发现汤匙已经弯了,满是缺口凹痕,而且尾端有刮伤,好像曾经被用来挖过什么东西。

“你认识她多久了?”马奈斯问。他嘴里嚼着沾湿的面包,一副充满男性气概的模样,因为邻桌的工人都是这样吃,他当然不能落在人后。

“我是在这里出生的。”马克告诉他们。餐厅里人声嘈杂,他必须说得很大声,“祖儿来的时候,我还在发电厂当学徒,她比我小一岁。当初,我跟自己打赌,赌她两个礼拜就会发疯,又哭又闹说她要走。很多逃家的孩子,还有那些在其他楼层混不下去的,都会跑到我们这里来。他们都以为,在别的地方闯了祸,跑到这里来就没事了——”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住了,眼睛忽然一亮,因为他看到一个女人走到桌子对面,挤到马奈斯旁边的座位上。那女人相貌很端庄,她从胸前口袋掏出那块布擦擦手,然后站起来弯腰凑近马克,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亲爱的,你应该还记得马奈斯副保安官吧?”马克伸手指向马奈斯,而马奈斯正抬起手掌搓搓嘴边的胡子。“这是我太太,雪莉。”马奈斯和雪莉握握手。雪莉指关节黑黑的,看起来像是永远洗不掉。那是她的工作烙印在她身上的痕迹。

“这位是我们的首长,詹丝。”詹丝也和雪莉握手。詹丝忽然觉得很自豪,因为她竟然有勇气去握那只脏兮兮、油腻腻的手。

“很荣幸见到你。”说着雪莉就坐下了。刚刚他们在寒暄的时候,服务生已经把饭菜放到她桌上,碗里的汤面还在摇晃,热气腾腾。

“长官,是不是我们这里又有人犯罪了?”雪莉撕下一小块面包,对马奈斯微微一笑,暗示她是在开玩笑。

“这次首长亲自出马,是为了要游说祖儿跟他们到上面去。”马克说。詹丝注意到他朝他太太挑了挑眉毛,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好像认定她会白费功夫。

“那就祝你好运了。”她说,“在我看来,如果那女孩子肯搬到别的层楼,那么她唯一会去的,一定是底下的矿场。”

詹丝想追问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可是马克忽然转头看着她,继续他刚刚没说完的话:

“祖儿来的时候,我还在发电厂当学徒——”

“还在说你当年当学徒的陈年往事啊,不怕他们无聊死?”雪莉说。

“我是要告诉他们祖儿刚来的时候的事。”

他太太嫣然一笑。

“当时我正跟着老沃学习,那时候,他还能偶尔到外面走动走动——”

“噢,对了,沃克。”马奈斯不自觉地抓起汤匙朝詹丝挥舞了几下,“那老家伙功夫很厉害,而且他从早到晚窝在他的工坊里,根本不出门。”

詹丝点点头,努力想听懂他们在说什么。这时邻桌的几个工人已经吃饱,站起来准备要离开了,马克和雪莉朝他们挥挥手说再见,又和其中几个人说了两句,然后才又转回来跟詹丝说话。

“刚刚说到哪里了?”马克说,“噢,对了,有一天,祖儿拖着一个抽水马达到老沃的工坊,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马克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那是她到下面来之后,他们要她做的第一件事。这里我要先强调一下,当时她还不过是个小女孩,对不对?才十二岁,瘦得皮包骨。反正就是刚从中段楼层来的菜鸟。”说到这里他挥挥手,一副很瞧不起那种人的样子。“他们叫她把那些大得吓死人的抽水马达搬到老沃的工坊,让老沃换掉马达轴心的铜线,意思就是,要先把轴心的铜线拉出来,然后再重新缠上新的铜线。那铜线拉出来大概有一公里半那么长。”

说到这里,马克大笑起来:“呃,应该是说,他们是要叫老沃克把那些工作丢给我。总而言之,那就像是要给刚进门的徒弟下马威,懂吧?大家都是这样对付徒弟的,不是吗?挫挫他们的锐气。”

詹丝和马奈斯都没有反应。马克耸耸肩,然后又继续说:“总之,那些抽水马达重得要命,对吧?绝对比她的体重还重,说不定重两倍。然后,她必须用尽吃奶的力把马达弄上推车,然后推上四层楼的楼梯——”

“等一下,楼梯?怎么推?”詹丝忽然追问。她无法想象,那种年纪的小女生怎么搬得动比她重两倍的铁马达。

“他们才不管她用什么办法。用滑轮、绳子,甚至想办法给别人一点好处,找人帮忙,随便她。目的就是要看看她有什么本事,懂吗?他们总共弄了十个那种马达等她搬——”

“十个!”詹丝自言自语嘀咕着。

“没错,而且,其实可能只有两个真的需要换铜线。”雪莉补了一句。

“哦,真的吗?”马克大笑起来,“所以,老沃克和我就打赌了,看她多久会受不了,回楼上去找她爸爸哭诉。”

“我赌一个礼拜。”雪莉说。

马克拿汤匙搅着碗里的汤,摇摇头:“没想到后来,那些马达竟然全部被她搞定了。大家都傻眼了,搞不懂她是怎么办到的。一直到过了好几年以后,她才告诉我们真相。”

“当时我就坐在那张餐桌旁边听她说。”她指着附近一张桌子,“我笑到肚子痛。这辈子从来没有笑得那么惨。”

“她说了什么?”詹丝急着问。她已经听得入迷,忘了喝汤。她的汤都凉了。

“呃,那个礼拜我就一直在搞那十个马达,把铜线缠到轴心上。那一整个礼拜,我一直都在等着看她什么时候会放弃。我很希望她放弃,因为我手指头痛得要命。她绝对没办法把十个马达全部弄上来。绝对不可能。”马克摇摇头。“绝对不可能。可是,结果我还是一直缠铜线,缠好了她就把马达拖出去,然后过没多久,又拖一个进来。结果,六天之内,那些马达就全部弄完了。然后,那小鬼就去找诺克斯,诺克斯当时还是排班经理。她说她想休一天假。”

雪莉大笑起来,低头看着碗里的汤。

“她一定是找到人帮她。”马奈斯说,“说不定是有人可怜她。”

马克揉揉眼睛,摇摇头,“噢,根本不可能。要是有人帮她,一定会被人看到,一定会有人说出去。特别是,万一诺克斯问起来,谁敢不说?那位老先生一直逼问她是谁帮她的,她就是不说,气得他差点脑充血。当时,她站在那里,像石头一样一动也不动,稳如泰山,一点都不怕。她就只是耸耸肩,一声不吭。”

“她到底是怎么办到的?”这下子詹丝急了。她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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