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夜的蔷薇-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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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她——
不,她不会去浪费时间在这些事情上面。
叶婴的欢迎晚宴,大部分的同事们都来了。先是在五星级酒店聚餐,随着一杯杯红酒下肚,气氛逐渐热烈起来。晚餐过后,换到了一家夜店,森明美定下的是其中最大最豪华的包厢,足足有一百多平米。
华丽变幻的旋转灯光。
节奏强劲的音乐。
吧台上,有专属的调酒师精心调配出一杯杯鸡尾酒。
同众人一样,叶婴也下舞池跳了几曲,身上出了薄薄一层汗。变幻的灯光中,她回到吧台,点了杯马丁尼,慢慢啜饮着。陆续有设计师坐到她的身边,彼此愉悦地交谈着,仿佛老友般,没有任何隔阂。
等到基本跟所有的设计师聊过一轮。
马丁尼已经喝下了五杯。
身体微微发热,酒意薄熏,叶婴扫眼望去,看到翠西正呆呆地坐在角落的沙发里,手中握着一杯果汁,满脸不知所措的模样。她拿起马丁尼酒杯,慢悠悠地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翠西局促地对她笑了笑。
她朝翠西举举酒杯,并没有说话。
乔治喝得有点高了,霸住麦克风不放,一首一首地唱歌。在一些新进设计师助理的起哄下,乔治脱掉了上衣,露出劲瘦的腰肢,在迷幻的旋转灯光中,乳头处的乳环、肚脐处的脐环熠熠闪光。他妖娆地扭动着,有种让人目眩神迷的堕落的魅力。
现场气氛high到最高处。
森明美走过来,坐到叶婴身边。
“阿婴,一切都还习惯吗?”手中是一杯玛格丽特,森明美含笑对叶婴说,“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来找我,我很乐意帮助你。”
“谢谢。”
叶婴微笑,举起酒杯向她敬了敬,然后说:
“据说,公司准备开辟高级定制女装的市场,不知我是否有机会能够参与呢?”
森明美慢慢啜了口玛格丽特。
“你有兴趣?”
她含笑看着叶婴。
“是的,我对这块很感兴趣。”叶婴微笑。
“知道了,我会安排的。”
森明美的手指轻轻摸着酒杯的杯壁。
在喧嚣的音乐中,包厢的门被推开,越璨的出现将现场气氛顿时又推上一个高峰。旋转的七彩灯光,他的身材高大英挺,五官轮廓硬朗,又透着一股魅惑人心的艳丽感。他穿着黑色的手工西服,配深蓝色仔裤,一双长腿修长迷人,唇角的笑容更是迷人无比。
“大少。”
设计部的人们纷纷同他打招呼,几位美丽的女设计师似有意似无意地舞动着身姿靠近他。
越璨似乎认得在场的每一个人。
谈笑风生地同众人寒暄过后,他自吧台取了一杯血腥玛丽,信步朝森明美所在的位置走来。
“晚上不是有应酬吗?”
让出一个舒适的位置,森明美低声关切地问越璨。越璨笑了笑,靠在沙发上,手指揉了揉额角,说:
“提早出来了。”
“喝了很多酒吗?是不是头痛?”森明美担心地问,只有在饮酒过多的情况下璨才会喝血腥玛丽。
“没事。”
左手搭在森明美的肩上,越璨在她的发间落下一个吻,又凑在她耳畔低语了几句,引得她面颊飞霞,嗔语笑起来。跟平日公主般的形象不同,此刻的森明美显得异常生动。
淡淡地看了眼身旁那旁若无人般亲昵的两人,叶婴有些明白为什么森明美会选择越璨而舍弃越瑄。越瑄如同是远离了世间喜怒的神祗,越璨虽然危险,却是浓烈鲜活的,可以轻易地使女人忘却理智。
垂下眼睫。
视线处是越璨放在桌面的那一杯血腥玛丽。
浓得像血。
似乎翻涌着腥气。
又像最绯红的野蔷薇的花汁。
很多年以前,她晚自习后回家会穿过一座街心花园,那里栽种着一丛丛茂密的绯红野蔷薇。夏初的夜晚,蔷薇花盛开得如同火焰,浓烈得张牙舞爪,即使下了一点雨。
撑着那把黑色的大伞,她伸出手去碰触雨中的野蔷薇。
花刺弄伤了她的指尖。
指尖流了血,混着淅淅沥沥的雨丝,有种清凉的痛意,她将指尖的血含进唇内,口腔中弥漫出一抹淡淡的腥气,然后在花丛旁,她看到了被浓绿的枝叶掩盖住的那个少年。
少年昏迷着。
他的脸被殴打得红肿青紫,睫毛闭得死紧,一双浓眉却桀骜地皱着,满脸都是怒意。他身上的黑色T恤被扯裂了好几块,牛仔裤破洞了,露出被打伤得高高肿起的伤口,鞋子也少了一只。
雨丝细细地洗刷过少年的身体。
有些凉,少年唇色惨白,睫毛紧闭,黑色发丝湿成一缕缕,裸露在外面的脖颈和手臂也是冷得发白。
她沉默地看了看他。
蹲下去,将黑色的大伞撑在地上,遮住少年的头部和上半身,雨丝越下越密,她站起身,拿起帆布的书包准备顶在头上往家里赶。
一只冰冷炙热的手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冰冷是那只手上的雨水。
灼热是那只手高热滚烫的温度。
她吃惊地回头——
那少年死死握住她的手腕,两眼紧紧地盯着她,眼底燃烧着高烧般的癔症,在凉意入骨的雨丝中,他的眼神狂野火热,紧紧盯着她,一路要望入她的骨中,沙哑地说:
“……是你。”
“……我找到你了。”
“放开我!”
不想去跟高烧中的病人计较,她冷声说,试图扳开他的手。少年却握得死紧,用力一拽竟将她重重拉倒在泥泞的蔷薇花地里,校服顿时变得脏污起来,她这次真的怒了,照着他猛打,而且拳拳打向他受伤的部位!
仰天倒在花丛的泥泞中,少年痛得龇牙咧嘴,却哈哈大笑起来:“以为你是一朵冷蔷薇,结果你是一只爪子如此锋利的野猫。”
笑声引起胸腔的震鸣,少年依旧紧紧箍住她,高烧中炽热的喘息在她耳边轰轰作响。翻滚缠斗中,泥浆将两人裹在一起,野蔷薇的花刺擦伤了他和她的脸颊,浓浓的泥土味,淡淡的血腥味,她又一次被少年压倒在花丛下时,夜空已经不再下雨。
云朵飘开墨蓝的天空。
闪出两三颗星星。
像宝石一样美丽的星星。
多久没有望过夜空了呢,她静静地躺在野蔷薇的泥地中,忘记了挣扎。少年也渐渐放松了对她的禁锢,他翻了个身,躺到她身边,静了一会儿,同样望着星空,问:
“怎样才能再见到你?”
她没有理他。
直到一股危险的气息骤然袭来,她警觉地刚转过头,少年已经一脸蛮横狂野地朝她扑了过来,将她重新压在身下,一只手向她的胸部摸过来!
她的脑中轰的一声!
仿佛有无数的鲜血迸裂出来,她的眼前一片血红,恐惧中摸到帆布书包中最坚硬的笔盒,她用足全身的力量砸向他的脑袋!
等她略微清醒一点。
发现少年在昏眩过去的前一刻,手指刚刚擦掉了她胸前校徽上的泥污。
Chapter 5
夜深,设计部的欢迎聚会结束了。站在夜店门口,叶婴同微醺的众设计师致别再见,一辆宽大的黑色宾利缓缓开至她的身前。当司机下车为她拉开车门时,一辆紫色的保时捷从她面前开过去。
车窗降下。
后排座临窗的是森明美,她唇角露出优雅的笑意,向叶婴挥手。叶婴亦含笑朝她挥手,目送那辆车渐渐远去。
车窗玻璃升起。
保时捷内,森明美轻轻打了个哈欠,偎在越璨身旁,闭上眼睛。越璨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抚了抚她的肩膀,过了一会儿,他侧转过头,隔着玻璃向后看了一眼。
夜色中有淡淡的雾气。
在路灯下氤氲着。
方才还热闹着的人群已经散去,夜店门口只剩下值班的小弟,他没有看到那个人影,黑色宾利应该已经在开往谢宅的路上了。
景物自车窗外飞掠而过。
快如幻影。
越璨缓缓记起,在那段年少轻狂的岁月里,他曾经每天蹲在一所女校的校门口。那是一所校风古板严苛的女校,旧守着早就被其他学校淘汰的各种校规,学生日渐稀少,仅存的一些学生被城里其他学校戏称为“修女”们。
因为那个女孩子就在这所学校。
他每天守在她的学校门口,只为能看到她。
但欲望是一件会生根、发芽的东西。
原本只是想再遇到她,然后是想多看看她,因而找到了她的学校,能够几乎每天都看到她的时候,他却又不甘心只是看着她那副冷淡的模样。
于是当她又一次无视他,面无表情地从他身旁走过时,少年的他恶狠狠地捉住她的手臂,一把将她推到小巷的石壁上,咬牙说:
“你跩什么!”
被固定在他的双臂间,她的眼睛冷得像深井的水,黑白分明。那种冷淡的蔑视,让他的恼怒顿时如野火般燎原,正不知要做些什么才好,她却静静地冷声问:
“你,是在向我示爱吗?”
他恨得咬牙切齿,如果他是一头豹子,他会一口将她咬出鲜血来。明明被禁锢得动弹不得的是她,可是,为什么狼狈得如同赤身裸体般的却变成了他!
“是又怎么样!”
他只能用蛮横来掩盖耳根的滚烫。
“你有多喜欢我?”
她面容依旧平静,漆黑的眼珠静静地研究他。
“我……”
手掌下是她单薄微凉的肩膀,他只要稍一用力,就可以将她握成碎片,可是,他只能听见自己体内血液呼啸的巨响。
“你可以为我而死吗?”
犹如曾经用这个问题刁难过很多人,她的眼珠是冷冷的漆黑,雪白的肌肤也被石壁映成一种冷色。
“只要你可以为我而死,”蛮横地吻上去,将她的身体按在冰凉的石壁上,那是他第一次亲吻女孩子,有些不知所措,只是生硬地吻着她那比冰还冷的双唇,然而天生的本能使得这个吻越来越滚烫,在她的唇间,少年的他狠狠地说,“那么,我也可以为你。”
夜色如雾。
森明美在他的肩头沉沉睡去,越璨将手抽出来。降下一点车窗,冷风进来,森明美瑟缩了一下,他望向那袅着雾气的墨色夜空。
那么,我也可以为你。
保时捷内,越璨深吸口气,勾了勾唇角。
即使沐浴换过衣服,谢平依然闻到了叶婴身上的酒气。他眼神不赞同地看向她,告诉她说,一个小时前越瑄的身体疼痛痉挛了一次,刚刚平复,已然睡下了。
房间内亮着一盏小灯。
待谢平出去之后,叶婴坐到越瑄的床前,细细凝看他的面容。清峻的五官,紧闭的睫毛,苍白的肌肤,淡色的双唇,这样地望着他,她的情绪总是可以变得和缓宁静。
握住他的手指。
倦意涌上,她趴在床边,渐渐睡着了。
越来越暗。
窗户被一块块木条钉死,阳光只能从缝隙中漏入,飞舞着灰尘的颗粒,小小的她爬到被锁死的房门上,拼命地嘶喊,用力地打门,鲜血从她的手上狂涌,她的喉咙已要撕裂,可是——
一点点声音都没有。
静得就仿佛,那是播出的一张默片。
小小的她又冲到被封死的窗户前,用流血的手指将木条一块块掀开,指甲痛得脱落,刚才的阳光忽然变成黑漆漆的夜色,可是,就要逃出去了,她知道,她可以逃出去的,有人在外面等着救她。
鲜血迸流。
终于掀开最后一块木条。
窗外是大片大片怒绽的血蔷薇,那是第一夜的蔷薇,美得触目惊心,美得让她心惊胆战。她突然记起,她好像忘了什么,惊恐攫住了她的全身,猛地回头,她看到了那一大片的血泊。
妈妈。
妈妈正躺在那片血泊中。
而窗外,没有人来救她,也根本没有什么蔷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