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汉书-第1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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蛆虫流出,主遽白之。子训曰:“乃尔乎?”方安坐饭,食毕,徐出以杖扣之,
驴应声奋起,行步如初,即复进道。其追逐观者常有千数。既到京师,公卿以下
候之者,坐上恒数百人,皆为设酒脯,终日不匮。
后因遁去,遂不知所止。初去之日,唯见白云腾起,从旦至暮,如是数十处。
时有百岁翁,自说童儿时见子训卖药于会稽市,颜色不异于今。后人复于长安东
霸城见之,与一老公共摩挲铜人,相谓曰:“适见铸此,已近五百岁矣。”顾视
见人而去,犹驾昔所乘驴车也。见者呼之曰:“蓟先生小住。”并行应之,视若
迟徐,而走马不及,于是而绝。
刘根者,颍川人也。隐居嵩山中。诸好事者,自远而至,就根学道,太守史
祈以根为妖妄,乃收执诣郡,数之曰:“汝有何术,而诬惑百姓?若果有神,可
显一验事。不尔,立死矣。”根曰:“实无它异,颇能令人见鬼耳。”祈曰:
“促召之,使太守目睹,尔乃为明。”根于是左顾而啸,有顷,祈之亡父祖近亲
数十人,皆反缚在前,向根叩头曰:“小儿无状,分当万坐。”顾而叱祈曰:
“汝为子孙,不能有益先人,而反累辱亡灵!可叩头为吾陈谢。”祈惊惧悲哀,
顿首流血,请自甘罪坐。根嘿而不应,忽然俱去,不知在所。
左慈字元放,庐江人也。少有神道。尝在司空曹操坐,操从容顾众宾曰:
“今日高会,珍羞略备,所少吴松江鲈鱼耳。”放于下坐应曰:“此可得也。”
因求铜盘贮水,以竹竿饵钓于盘中,须臾引一鲈鱼出。操大拊掌笑,会者皆惊。
操曰:“一鱼不周坐席,可更得乎?”放乃更饵钩沉之,须臾复引出,皆长三尺
余,生鲜可爱。操使目前鲙之,周浃会者。操又谓曰:“既已得鱼,恨无蜀中
生姜耳。”放曰:“亦可得也。”操恐其近即所取,因曰:“吾前遣人到蜀买锦,
可过敕使者,增市二端。”语顷,即得姜还,并获操使报命。后操使蜀反,验问
增锦之状及时日早晚,若符契焉。
后操出近郊,士大夫从者百许人,慈乃为赍酒一升,脯一斤,手自斟酌,百
官莫不醉饱。操怪之,使寻其故,行视诸垆,悉亡其酒脯矣。操怀不喜,因坐上
收,欲杀之,慈乃却入壁中,霍然不知所在。或见于市者,又捕之,而市人皆变
形与慈同,莫知谁是。后人逢慈于阳城山头,因复逐之,遂入走羊群。操知不可
得,乃令就羊中告之曰:“不复相杀,本试君术耳。”忽有一老羝屈前两膝,人
立而言曰:“遽如许。”即竞往赴之,而群羊数百皆变为羝,并屈前膝人立,云
“遽如许”,遂莫知所取焉。
计子勋者,不知何郡县人,皆谓数百步,行来于人间。一旦忽言日中当死,
主人与之葛衣,子勋服而正寝,至日中果死。
上成公者,密县人也。其初行久而不还,后归,语其家云:“我已得仙。”
因辞家而去。家人见其举步稍高,良久乃没云。陈寔、韩韶同见其事。
解奴辜、张貂者,亦不知是何郡国人也。皆能隐沦,出入不由门户。奴辜能
变易物形,以诳幻人。
又河南有麹圣卿,善为丹书符劾,厌杀鬼神而使命之。
又有编盲意,亦与鬼物交通。
初,章帝时有寿光侯者,能劾百鬼众魅,令自缚见形。其乡人有妇为魅所病,
侯为劾之,得大蛇数丈,死于门外。又有神树,人止者辄死,鸟过者必坠,侯复
劾之,树盛夏枯落,见大蛇长七八丈,悬死其间。帝闻而征之。乃试问之:“吾
殿下夜半后,常有数人,绛衣被发,持火相随,岂能劾之乎?”侯曰:“此小怪,
易销耳。”帝伪使三人为之,侯劾三人,登时仆地无气。帝大惊曰:“非魅也,
朕相试耳。”解之而苏。
甘始、东郭延年、封君达三人者,皆方士也。率能行容成御妇人术,或饮小
便,或自倒悬,爱啬精气,不极视大言。甘始、元放、延年皆为操所录,问其术
而行之。君达号“青牛师”。凡此数人,皆百余岁及二百岁也。
王真、郝孟节者,皆上党人也。王真年且百岁,视之面有光泽,似未五十者。
自云:“周流登五岳名山,悉能行胎息胎食之方,嗽舌下泉咽之,不绝房室。”
孟节能含枣核,不食可至五年十年。又能结气不息,身不动摇,状若死人,可至
百日半年。亦有室家。为人质谨不妄言,似士君子。曹操使领诸方士焉。
北海王和平,性好道术,自以当仙。济南孙邕少事之,从至京师。会和平病
殁,邕因葬之东陶。有书百余卷,药数囊,悉以送之。后弟子夏荣言其尸解,邕
乃恨不取其宝书仙药焉。
赞曰:幽贶罕征,明数难校。不探精远,歇感灵效?如或迁讹,实乖玄奥。
卷八十三 逸民列传第七十三
《易》称“《遯》之时义大矣哉”。又曰:“不事王侯,高尚其事。”是以
尧称则天,不屈颍阳之高;武尽美矣,终全孤竹之洁。自兹以降,风流弥繁,长
往之轨未殊,而感致之数匪一。或隐居以求其志,或回避以全其道,或静已以镇
其躁,或去危以图其安,或垢俗以动其概,或疵物以激其清。然观其甘心畎亩之
中,憔悴江海之上,岂必亲鱼鸟、乐林草哉!亦云性分所至而已。故蒙耻之宾,
屡黜不去其国;蹈海之节,千乘莫移其情。适使矫易去就,则不能相为矣。彼虽
硜硜有类沽名者,然而蝉蜕嚣埃之中,自致寰区之外,异夫饰智巧以逐浮利
者乎!荀卿有言曰,“志意修则骄富贵,道义重则轻王公”也。
汉室中微,王莽篡位,士之蕴藉义愤甚矣。是时裂冠毁冕,相携持而去之者,
盖不可胜数。杨雄曰:“鸿飞冥冥,弋者何篡焉。”言其违患之远也。光武侧席
幽人,求之若不及,旌帛蒲车之所征贲,相望于岩中矣。若薛方、逢萌,聘而不
肯至;严光、周党、王霸,至而不能屈。群方咸遂,志士怀仁,斯固所谓“举逸
民天下归心”者乎!肃宗亦礼郑均而征高凤,以成其节。自后帝德稍衰,邪{薛女}
当朝,处子耿介,羞与卿相等列,至乃抗愤而不顾,多失其中行焉。盖录其绝尘
不反,同夫作者,列之此篇。
野王二老者,不知何许人也。初,光武贰于更始,会关中扰乱,遣前将军邓
禹西征,送之于道。既反,因于野王猎,路见二老者即禽。光武问曰:“禽何向?”
并举手西指,言“此中多虎,臣每即禽,虎亦即臣,大王勿往也。”光武曰:
“苟有其备,虎亦何患。”父曰:“何大王之谬邪!昔汤即桀于鸣条,而大城于
亳;武王亦即纣于牧野,而大城于郏鄏。彼二王者,其备非不深也。是以即人
者,人亦即之,虽有其备,庸可忽乎!”光武悟其旨,顾左右曰:“此隐者也。”
将用之,辞而去,莫知所在。
向长字子平,河内朝歌人也。隐居不仕,性尚中和,好通《老》、《易》。
贫无资食,好事者更馈焉,受之取足而反其余。王莽大司空王邑辟之,连年乃至,
欲荐之于莽,固辞乃止。潜隐于家。读《易》至《损》、《益》卦,喟然叹曰:
“吾已知富不如贫,贵不如贱,但未知死何如生耳。”建武中,男女娶嫁既毕,
敕断家事勿相关,当如我死也。于是遂肆意,与同好北海禽庆俱游五岳名山,竟
不知所终。
逢萌字子康,北海都昌人也。家贫,给事县为亭长。时尉行过亭,萌候迎拜
谒,既而掷楯叹曰:“大丈夫安能为人役哉!”遂去之长安学,通《春秋经》。
时王莽杀其子宇,萌谓友人曰:“三纲绝矣!不去,祸将及人。”即解冠挂东都
城门,归,将家属浮海,客于辽东。
萌素明阴阳,知莽将败,有顷,乃首戴瓦盎,哭于市曰:“新乎新乎!”因
遂潜藏。
及光武即位,乃之琅邪劳山,养志修道,人皆化其德。
北海太守素闻其高,遣吏奉谒致礼,萌不答。太守怀恨而使捕之。吏叩头曰:
“子康大贤,天下共闻,所在之处,人敬如父,往必不获,只自毁辱。”太守怒,
收之系狱,更发它吏。行至劳山,人果相率以兵弩捍御。吏被伤流血,奔而还。
后诏书征萌,托以老耄,迷路东西,语使者云:“朝廷所以征我者,以其有益于
政,尚不知方面所在,安能济时乎?”即便驾归。连征不起,以寿终。
初,萌与同郡徐房、平原李子云、王君公相友善,并晓阴阳,怀德秽行。房
与子云养徒各千人,君公遭乱独不去,侩牛自隐。时人谓之论曰:“避世墙东王
君公。”
周党字伯况,太原广武人也。家产千金。少孤,为宗人所养,而遇之不以理,
及长,又不还其财。党诣乡县讼,主乃归之。既而散与宗族,悉免遣奴婢,遂至
长安游学。
初,乡佐尝众中辱党,党久怀之。后读《春秋》,闻复仇之义,便辍讲而还,
与乡佐相闻,期克斗日。既交刃,而党为乡佐所伤,困顿。乡佐服其义,舆归养
之,数日方苏,既悟而去。自此敕身修志,州里称其高。
及王莽窃位,托疾杜门。自后贼暴从横,残灭郡县,唯至广武,过城不入。
建武中,征为议郎,以病去职,遂将妻子居黾池。复被征,不得已,乃着短
布单衣,穀皮绡头,待见尚书。及光武引见,党伏而不谒,自陈愿守所志,帝乃
许焉。
博士范升奏毁党曰:“臣闻尧不须许由、巢父,而建号天下;周不待伯夷、
叔齐,而王道以成。伏见太原周党、东海王良、山阳王成等,蒙受厚恩,使者三
聘,乃肯就车。及陛见帝廷,党不以礼屈,伏而不谒,偃蹇骄悍,同时俱逝。党
等文不能演义,武不能死君,钓采华名,庶几三公之位。臣愿与坐云台之下,考
试图国之道。不如臣言,伏虚妄之罪。而敢私窃虚名,夸上求高,皆大不敬。”
书奏,天子以示公卿。诏曰:“自古明王圣主,必有不宾之士。伯夷、叔齐不食
周粟,太原周党不受朕禄,亦各有志焉。其赐帛四十匹。”党遂隐居黾池,著书
上下篇而终。邑人贤而祠之。
初,党与同郡谭贤伯升、雁门殷谟君长,俱守节不仕王莽世。建武中,征,
并不到。
王霸字儒仲,太原广武人也。少有清节。及王莽篡位,弃冠带,绝交宦。建
武中,征到尚书,拜称名,不称臣。有司问其故。霸曰:“天子有所不臣,诸侯
有所不友。”司徒侯霸让位于霸。阎阳毁之曰:“太原俗党,儒仲颇有其风。”
遂止。以病归,隐居守志,茅屋蓬户。连征,不至,以寿终。
严光字子陵,一名遵,会稽余姚人也。少有高名,与光武同游学。及光武即
位,乃变名姓,隐身不见。帝思其贤,乃令以物色访之。后齐国上言:“有一男
子,披羊裘钓泽中。”帝疑其光,乃备安车玄纁,遣使聘之。三反而后至。舍于
北军。给床褥,太官朝夕进膳。
司徒侯霸与光素旧,遣使奉书。使人因谓光曰:“公闻先生至,区区欲即诣
造。迫于典司,是以不获。愿因日暮,自屈语言。”光不答,乃投札与之,口授
曰:“君房足下:位至鼎足,甚善。怀仁辅义天下悦,阿谀顺旨要领绝。”霸得
书,封奏之。帝笑曰:“狂奴故态也。”车驾即日幸其馆。光卧不起,帝即其卧
所,抚光腹曰:“咄咄子陵,不可相助为理邪?”光又眠不应,良久,乃张目熟
视,曰:“昔唐尧著德,巢父洗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