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权后-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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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绿珠望着有些瘦小的元诩,这孩子是权力的象征,却没有人真心疼爱他。
三年下来,这三岁的孩子身上,明显有体弱阳虚、脾胃亏泄地症状,面色显得青白。身体似乎畏寒。一进花厅,就直接坐到了薰笼旁边。他身上已经穿着厚厚两件薄绵夹衣,居然还会觉得冷。
“诩儿,近来还跟着师傅读书吗?”找不到别的话题,胡绿珠只好问一问他的起居和学业。
元诩点了点头:“刚跟着崔师傅学了《大学》,还读了几章《孙子兵法》、《公羊春秋》。”
“哦。”胡绿珠的眼睛一亮,他才只有三岁,已经能攻读兵书,背诵文章,像他的父皇和叔父一样,这是个聪明过人的孩子。
“你……知不知道,我才是你娘亲?”她终于按捺不住,试探地问了问元诩。
出乎她的意料,这次,元诩肯定地点了点头。
“你怎么知道地?”胡绿珠又惊又喜地问道。
“崔师傅和父皇都说过,孩儿的生母叫胡绿珠,独居在宫外,”元诩垂下他长长的睫毛,他的相貌总体来说,很像父亲,皮肤微黑,长方脸庞上鼻直口方,显得颇为沉静,但眼睛和唇角地纤秀,则酷似母亲,只是和这对都身材健美的父母相比,元诩有种体弱多病的模样,显得先天不足,“孩儿一直很想念自己的母亲,可从没在宫中见过,今天父皇让崔师傅跟着从不出宫地孩儿来娘娘的宫中,一定是娘娘身份特殊。=君 子 堂 首 发=娘娘又对孩儿这么好,让孩儿一见就有种亲切感……”
这孩子太聪慧机灵,太有情义了,胡绿珠泪交于睫,再也忍不住自己两颊纷披的眼泪。
正说着话,绛英从门外走了进来,见胡绿珠抚着元诩单薄的肩头,正在无声地落泪,也不禁有些伤感,忙强笑着劝道:“娘娘,你这是何必,今天母子相见,本是大喜之事,娘娘何必伤心?现如今诩儿还小,出宫不便,等过两天他长大了,还不是想来就来?”
“唔,你说的是,”胡绿珠接过她手里的帕子,拭了拭眼泪,也强笑道,“诩儿,你第一次在娘这里吃饭,娘却……却不知道你喜欢吃些什么,娘亲自下厨,为你煲些粥汤可好?”
“好。”元诩奶声奶气地答应了一声。
一顿晚饭时间,胡绿珠几乎什么也没吃,只顾着往元诩的面前夹菜,而元诩似乎也很会讨娘亲地欢心,他居然吃得头都不抬,不停地赞叹胡绿珠手艺不错。
到底是自己肚子里掉下来地一块肉,尽管三年没见面,但一见面,胡绿珠就有种血浓于水的亲切感,让她从内心深处生出一种疼他地感觉。
此刻,夜色越来越深,分别的时刻也越来越近,可她真舍不得这孩子,虽说她生下这孩子,多少也是为了自己铺平权力之路,可今天,当这粉玉可爱又稍带孱弱的孩儿坐在她身边时,胡绿珠那颗母亲的心仿佛一下子苏醒了。充满了轻怜密爱,恨不能将元诩留在身边,日夜亲自照料,好让不断咳嗽着的元诩一下子康复。
坐在一旁冷眼看了半天地太子少傅崔光,心中也有些同情这个女子。
不过,今天在西林园斗兽场这匪夷所思的见闻,也让他心中窃喜,自己站对了队伍。没有看走眼。
这半年来,崔光与胡绿珠暗订盟约,暗中为胡绿珠效劳,常有意无意在宣武帝面前为胡绿珠争取同情分,哀叹这“留犊去母”的天条太过血腥。真正的中原王朝,崇尚孝义,怎么可能订立这种惨无人道的规矩?
每次说,宣武帝都面无表情,让崔光心底忐忑不安。
说到底,崔光是先帝孝文皇帝赏识的老人,是前朝才子。虽然现在还有着“一代文宗”的光辉头衔,但影响力与前朝已不可相提并论,在高党横行的洛阳城,他只是靠着“帝师”地名义。还能够保全今天的地位,高皇后对他,还算尊重。
如果高家能够察觉出他的真正意图,察觉他竟然会帮着胡贵嫔。高皇后和高司徒,是绝不会对他手下留情的。
所以,崔光一直以为自己进行的是一场豪赌,如果他帮对了人,胡贵嫔能够逃出生天,将来成为皇太后,那崔家地富贵名位。不会在今天的高家之下。如果他帮错了人,不但胡贵嫔仍会含恨死去。总有一天,当自己正面与高家冲突时,会给自己的家族招来无妄之灾。
可是,今天,当他看到,在胡贵嫔被人暗算,推落高台之后,第一个跟着她跳下高台的人,竟然是宣武帝,崔光不由得释然了。
这个嫔妃如云、新宠旧宠无数的浪子皇帝,他的心中最爱,竟然就是元诩的生母,是这个美丽能干地胡贵嫔。
如果宣武帝能舍得她在半年后无端死去,他还会大兴土木、不顾讥议地为她兴建起这座建乐宫,让三百虎贲卫守护着她,避开高家的毒手?
如果宣武帝能眼睁睁让她为这鲜卑陋规所杀,他还会奋不顾身地跳下熊栏,差点伤身?
面前这个因为哀伤显得有些软弱的女人,她虽然目前的力量还不足够强大,但她地前途却一定是远大的。
崔光抚着胡须,心下颇为自得。
其实,他知道,宣武帝因为私生活太不节制,沉迷女色,身体亏虚,前年一场重病,几乎不起,平时也常常有不足之状,以前后几个大魏皇帝的平均寿命算来,宣武帝不一定就能活到元诩成年。那么,也许用不着到五十岁……崔光就可能成为一代摄政大臣。
“崔少傅,”胡绿珠蹲身在地下,为元诩细心地扣好披风扣子,这才盈盈起身,勉强笑道,“夜深了,皇上也已经打发了两拨儿人来催促了,臣妾不敢再留你们,请崔少傅带诩儿回宫去吧。”
“是。”崔光客气地答道。
“哦,这里是臣妾的一点心意,请崔少傅笑纳。”胡绿珠命绛英又送上一份礼物。
崔光连忙拒绝了:“贵嫔娘娘太客气了,崔某不能再收娘娘地礼物。自半年多前,劳娘娘青目有加,对臣格外赏识,臣愧不能为娘娘效劳半分,前日,皇上在显阳殿对众臣提及立嗣之事,高司徒立刻以留犊去母旧制,提醒皇上,岂知皇上对众默然良久,未作回复,眼见立嗣之事在即,臣当定下对策,当廷以命相搏,为娘娘争取。”
胡绿珠与他来往了半年多时间,但觉崔光这人,清高孤傲,比于忠、刘腾他们难接近多了,总算这次才得到他正式效忠的誓言,心下有些宽慰。
虽然她明明知道,以崔光的滑头和恃才自傲,他是今天见到了宣武帝为胡绿珠惶急的场面,才拿定了主意,站定了立场。
但不管怎么说,这个才华横溢却官迷心窍的太子少傅,也是难得的人才,他肯对自己表忠心,那最好不过了。
胡绿珠对他感激涕零地一笑:“妾身生死,就全仰仗着崔少傅为之筹划了。他日活命之恩,妾当没齿不忘!”
她将元诩抱在怀中,直送到二门前停着的软轿上,再过得片刻,这个小小软软地人儿,就要离开母亲地怀抱,再回到那婢仆如云的东宫了。
突然间,元诩紧紧搂抱住胡绿珠地脖子,用力蹭得几蹭,稚嫩而清晰地唤道:“娘!”
这一声叫唤,像刚刚在半空飘扬起的春雨一般,滋润着她那干枯而苦涩的心。
好孩儿,娘……娘担不起这一声沉重的称呼啊!
第一百三十三章 决战显阳殿
十顷白莲凋谢时,竟然有这等凄艳的美。
宣武帝坐在西海池内的凤尾船上,隔着舷船,怔怔看那满池高过人头的莲叶莲花,碧色罗衣般的莲叶,随风舞荡,象无数美人在船侧按板而歌,但都是些迟暮美人。
清澈的西海池水面上,飘着无数片残花,若沉若浮。
枯枝间,却又有一些开晚了的新莲,打着彤红雪白的花骨朵,生与死、荣与枯、新与旧、动与静,这复杂交错的景象,令莲池更显出一种蕴籍深沉的美。
那年胡贵嫔入宫前,就是穿着一身浅绿纱衣在马球场上出现的,宣武帝一眼看见她,再不能忘怀。
但他绝没有想到,她竟是那样一样秀外慧中、才干和野心同样出色的女人。
现在想起来,第一次在西海池边看见在水中嬉戏的她,并不是偶然,而是胡绿珠的精心设计。
她渴望诱惑他。而她想得到的,绝不仅仅是他的情爱,她更想得到他帝王的恩宠。
为什么他爱重的女人都是这种人?高皇后如此,胡贵嫔也如此!这两个女人现在已势成水火,不能相容。
宣武帝搂过身边那个年仅十五岁的曹充华,注视着那张粉团般的稚气未脱的脸,心思却仍然勾留在那些令人心烦意乱的宫廷事务上。如今,他宁愿和这个孩子般的少女宁静地呆在一起,也不愿意和后宫那些满怀权谋、成熟优雅的嫔妃见面。
这个长着圆脸、年纪幼小的曹充华,也许是所有他地女人中最爱他的一个。
她是真的崇拜热爱他。宣武帝的一丝笑意、一记轻吻、一件平常的珍珠饰物,就能令她心满意足,而高皇后和胡贵嫔,她们的眼中哪里看得上这些?
她们简直恨不能独掌皇权,取代他成为天子。^^首发 君 子 堂 ^^
宣武帝的眼神又向西海池上飘荡过去。
隔过满池的花枝,他仿佛又看见了今天早晨在显阳殿发生地激烈争吵。
今天早朝刚开始,大司徒高肇就铁青着脸,双手托进了几个宗室和大臣的联名奏折。要求宣武帝遵照祖制,将胡贵嫔赐死。
这次高肇是志在必得了,元诩已满三足岁,到了立嗣之龄,宫中别无人选。当然只有元诩可以立为太子。
所以高肇此举是师出有名,而且名正言顺。
宣武帝一如既往地毫无反应,既不说是,也不说否,只是扫视了一下群臣,问道:“众位爱卿,你们所见如何?”
群臣多是高党。当然附和高肇的人占多数。
这种一边倒的廷议情景,宣武帝早就料到了。
如果想立元诩为皇嗣,就必须迈过“留犊去母”这一道门槛。
北魏开国二百年来,有两条宫规与中原王朝有异。一个是立皇后前的“手铸金人”,一个是立太子前地“留犊去母”,虽说两条宫规都显得有些古怪,可两百年来。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皇家规矩,没有一个皇帝改变过。
就算是宣武帝的父皇孝文帝,将北魏京城南迁并大规模开展汉化,做了前无古人的革新,算得上胆略过人,敢于革故鼎新,他也只是质疑了一下这两条宫规。却根本就没废除它。
孝文皇帝都没做到的事情。向来萧规曹随、从未变革过先朝制度的宣武帝,又怎么可能去做呢?
群臣们都是这样想的。所以,他们毫不犹豫地判了胡绿珠死刑。
胡贵嫔地父亲胡国珍早就告老还第,家中子弟,没一个能上殿谋个官阶。Junzitang。放眼满朝文武,除了元怿之外,可能连个帮她说话的人都没有。
可这一次廷议,场面却出现了戏剧性变化,令宣武帝心里也有些吃惊。
德高望重的太子少傅崔光,向来不在朝上过多地发表意见,这次竟态度激烈地跪下奏道:“陛下,留犊去母乃百年陋规,陈陈相因,到何时能了?孝文先帝本来便想废去这条魏宫体制,因为文明太后极力反对,不得已,才保留下来。陛下,恕臣直言,文明太后本人,她一生的富贵荣华,都得益于这条留犊去母地体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