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的奴扈-第1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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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有说完,老师就把床头的瓷碟砸过来。”他声音满是疲惫,“事到如今也瞒不住,就叫阮立拿了档案给老师看。还没有看完,老师就浑身哆嗦,昏死过去。”
就是说,张从德也不敢相信张恪的变态?
“医生怎么说?”画楼最终问道,“你回来的时候他醒了不曾?”
“没有醒。情况不太好,说受了过度刺激……”白云归怅然道,“张恪是老师的儿子,不是我的儿子,我明知他心里有暗疾,还能把他囚禁?我这些年东征西讨,自己的家人都顾不上,哪里顾得上他?老大张游是替我挡了枪子,老二张峥又疼爱他,替他瞒着,等张峥死了,那些事情浮出水面,我又能如何?一枪毙了他?老师的两个儿子为我牺牲了,从情分上我只得包庇他……张峥死后他也保证会改,我又没有工夫天天呆在俞州看守他,这两年他做事也越发隐蔽,倘若不是半岑出事……”
新旧思潮交替的年代,华人的人权意识刚刚苏醒,尚未成熟。
封建思想下,生命是分三六九等的。
白云归是念新学,可他生活在整个华夏半封建大环境里,民主平等思想他能接受,不代表他全部赞同。
小小思潮无法与整个时代对抗,而白云归作为这个时代的当权者,他的思想是这个时代的主流。那些“民主、自由、平等”是年轻学生的理想,在主流思想里,是偏激的是不入流的。
白云归能理解和接受这些“偏激”思潮,不代表他会赞同,甚至会付诸行动。倘若他真的行动了,他便是个革命者,而不是官僚军阀。
张恪杀死的那些小孩童,都是普通人家的美丽男孩。在白云归心中是愤怒张恪、同情那些死去的孩子,可是让他为了那些孩子去杀了张恪,他只怕难以下手。他也有香火相传的思想,张游、张峥都是为他战死,张从德又替他研制武器,是他的恩师。
他要为老师留下血脉。
倘若用后世的思想去衡量,白云归无疑是个纵容的刽子手;而从民国主流思潮上看,他只是个左右为难的当权者。
他要维护法纪,也要维护对他有莫大恩情的老师。
天地君亲师,老师在封建时代是极其尊贵的。如今虽不及前朝那般等级分明,白云归同样是敬重他的老师。
所以张从德想打便打,想骂便骂,而白云归骂不还口,打不还口,还不准画楼跟老师起冲突。
画楼私下揣度,老师在他们眼里,怕是同父母地位差不多,绝对不敢像后世的学生那般背后埋怨、辱骂甚至捉弄老师。
画楼不同意他的观点,也不会逼他去同意自己从后世带来的观点,所以她沉默不语,只是暗暗伸手,搂住了他的腰,用举止上的亲昵安慰他。
“张恪已经死了,老天爷惩罚了他,不管凶手目的是什么,张恪的下场罪有应得。”白云归道,“可是老师……”
张从德让白云归内疚不安,又无可奈何,毕竟张家死去的三个儿子,白云归没法子还给张从德。
他陷入死胡同,寻不到出口。
这件事如何解决,外人无从下手,唯有等张从德的要求。他不肯原谅白云归是情有可原;他的要求再出格也是情理当中。可在他开口之前,白云归最好按兵不动,以免弄巧成拙。
不是他的错,张家三个儿子虽然皆是实在他的势力范围内丧生,却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督军,张老师倘若通情理,他便会明白,当初他决定把孩子带回这个动乱的祖国,便应该预计今天的结局。不管是张游还是张峥,他们的死不应该是督军承担责任,因为战争和动乱不是督军发起的,亦不是督军想要的……”画楼声音似山谷清泉,流过白云归的心田,滋润着他心中的干涸。
“至于张恪,督军也说他罪有应得。”画楼柔婉道,“对于张老师,督军敬重他,对他委以重任。摈弃师生之谊,从男人的角度,督军对他没有知遇之恩吗?他对督军有恩,督军对他也有恩,互不相欠的。您不要多想,他愿意原谅督军,以后当他是父亲孝顺;他若是不愿意原谅,只当君子割席断交,您没有必要为此忧愁。”
她的话,似早春暖风,吹走白云归心头沉重的冬日阴霾,让他心田换了轻盈绿妆。
“你的话不错……”白云归声音轻了几分,依旧叹气道,“可我还是愧疚,他是风烛残年的老人……”
画楼泄气,转来转去,他就是放不开心中的内疚。
她眼眸微动,心一横,趴到他身上,轻声道:“别想这些,天都快亮了,你不睡吗?”学着他的手段,葱白玉指沿着他睡衣领口缓缓下滑,摩挲着他肩骨肌肤。
白云归微愣,继而轻笑起来。那些烦恼被她的爱抚遮掩,他心情甚悦。
见他终于笑了,画楼松了口气,解开他睡衣的最上面两颗扣子,手指便顿住不动。
白云归问怎么了。
“我好像欠你点什么……”画楼闷闷道。
白云归不解,问是什么。
她纤柔皓腕微动,捧住了他的脸颊,柔嫩指尖沿着他的唇线游走,声音里透出狡黠的暧昧:“下午在书房,我是不是答应亲你一下?”
白云归感觉身子里腾起一股莫名的燥热,他滑动喉结,嗯了一声。
便感觉有软滑清凉的青稠发丝缓缓垂下,落在他肩头裸露肌肤上,发丝缭绕中带着轻微的酥麻,让他身子微颤。
画楼慢慢伏下身子凑近他的唇,他能闻到她身子里透出的淡淡温香和雪肤上玫瑰露的幽甜气息。
白云归呼吸微顿,左边心房突突。
快要凑近,画楼倏然又停住。
“又怎么了?”白云归烦躁问道,这样轻轻袭扰,始终不见攻势,让他的心一直悬着。
他话音刚落,快速而轻柔的吻落在他的脸颊。
胸膛一松,伏在他身子上的轻柔女子突然滑下去,然后回到床的另外一边,若无其事将被子盖好,声音平淡呢喃着:“还给你了,以后不欠你。晚安,督军!”
说罢,侧过身子背对着他。
白云归愣了好几秒钟,才明白自己被这小女子戏弄了。
他勃然而怒,将被子猛然一掀,扑到她身上,愤怒道:“慕容画楼!”
“怎么?”被压下的人一脸茫然地问道。
“先点火,然后煽风,最后就在一旁看热闹?”白云归怒道,“反了你,一天捉弄我两次,是不是很久没有收拾你了?”
霸道深沉的吻便落在画楼唇上,将她桎梏囚禁在自己的方寸之内,恨不能吞噬入腹。
画楼从未体验过如此强悍快速的节奏,有些接不上气,手指紧紧陷入他的背脊,喘气求饶:“我以后不敢戏弄你了……”
那人却爱上了这般狂野的欢愉,封住她的吻,把她的话堵住,逼迫她享受这狂风暴雨中滚浪般的欢爱。
第209章 那笔钱
闹过一场,反而睡不着。
白云归依靠床头抽烟,画楼静静闻着那清冽烟草气息。
她的思绪依旧被张从德的事缠绕着,直到粗粝指端摩挲她脸颊肌肤,白云归问她在想什么,画楼才回神。
她秀眉轻蹙:“三番五次挑拨张老师跟您闹的,是不是从前的张总统?”
白云归有些惊讶,随即又颔首:“除了他,旁人也无动机。他跟我合建的研究所分开后,就想着把老师带过去。老师不太愿意替他做事,若不是张恪的死,老师也不会这般暴怒,他也无从下手。”
发生这件事,周副官第一念头想到的是阮立,还说要不要找阮处长问问。白云归怕画楼也会这样想。可是,她的见识总是让他惊叹、赞赏。
画楼挑眉轻笑:“您怎么不想法子教训他一顿?总是被他得逞,他还以为您怕他。”
“没必要。”白云归缓和的脸色又微黯,“斗来斗去有什么意思?有了这样的间隙,老师只怕不会再有心力去做事了,他挑拨也得不到好处,任由他吧。”
他虽然极力遮掩,画楼亦听得出他语气里的厌倦。
他当初从军的理想,是想护国安邦,让华夏更加强盛;而这十几年他所做的事,却是跟这个抢地盘,跟那个拼阴谋算计。不争不抢,地位不稳,更别提当初的理想了。
人至中年,每当反思这一生走过的十几年,是不是总有光阴虚度的怅然?当初的理想渐渐偏离,而生活却将他推向了另外一处的高端?他是不是觉得很累?
以前他便说过一次,他厌倦了官场的倾轧。他是个军人,却因为这个时代的畸形扭曲,走到了如今统辖一方的位置。
画楼淡然微笑,初雪双颐在灯下有淡淡白玉般光润,她道:“我怕您以为是阮处长……”
她是担心白云归怀疑阮立。
阮立是个能干忠诚且刚正不阿的,画楼不想因为她想杀张恪这件事,而令阮立和白云归两人有了隔阂。
白云归揉乱她的鸦翅般青丝,忍不住笑:“我还怕你怀疑他……”
画楼也跟着笑出声,屋子里的气氛顿时有些暧昧缱绻。白云归轻轻躺下,将她抱到自己怀里,让她依偎在他胸膛。
“明天是腊月十八啊!”画楼感叹道,“督军,您脸上还有伤痕呢,只怕消不了。”
白云归的手指沿着她光洁后背轻轻抚摸,笑道:“傻姑娘,迫不及待要嫁人?是后天。”
画楼瞥了他一眼:“都快凌晨五点了,督军!您说的今天早就过去了,现在是腊月十七了。”
白云归哑然。
似乎同画楼有争议的时候,他从未赢过。
他也不执拗,爽朗笑道:“你什么时候都是对的。”
声音里没有被她反驳的不快,反而满是欢喜,令画楼心头微舒。她的手指有意无意在他胸膛打圈,思绪轻扬飘渺。
“别闹。”白云归身子在她的触碰下酥麻难耐,低声阻止她。
画楼回过神来,讪笑收了手。有些尴尬,便将慕容半岑告诉她的话,说给白云归听。只是变了说辞,把慕容半岑争取官费生的事说成他的自强不息,不牵扯白云归。
“半岑有这等志气,将来能成一番事业。”白云归感叹道,“过了年,我便让人去美国那边帮他们安顿,大约五六月间就可以启程。如果半岑考上了官费生,他先过去也可。”
说到半岑出国,白云归便想起当初画楼借给他周转的那批金条,如今将近一年过去,经济复苏较快,官银号储备充足,这笔巨款应该还给画楼,让半岑和苏氏带去美国生活。
“你年初给我的那笔钱,照一分利算给你,全部换成美元,让去美国那边找房子买地的人带过去,存到美国银行,以后半岑和苏捷在外遇到急事便能应急。他们的生活费我每年另外寄出去,你觉得如何?”白云归把他的打算说给画楼听。
那时画楼好似说过,那笔钱是苏莹袖赠送给她的。苏莹袖以为自己回到霖城是不能活下去的,这辈子就算老死霖城了,半岑又托付给了他,钱反而是祸害。如今不同了。
苏莹袖不仅仅有半岑,还是刚刚出生的苏捷。她一个女人没有收入,只能靠这笔钱维持生活。
画楼心头微动,正中她的下怀。这笔钱她也在惦记,却找不到合适的契机讨要。就算他不主动说,半岑和苏氏出国,画楼也会问他的。
“督军,当初我妈给我这笔钱,半岑不知道。”画楼笑道,“我想,不如把这件事告诉他,这笔钱就还给我妈。他们的生活费,咱们就不管了。督军,半岑和苏捷都是男孩子,让他们一直受您的接济,年纪大了总会觉得尴尬。男人嘛,总是依仗旁人救济生活,能有什么出息?”
白云归微微颔首,画楼这种想法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