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吃三套鸭-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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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味层出……”徐叔连连叹服,“‘一笑天’做了几十年的‘三套鸭’,这样的神奇的技法却真是从未见过。”
“别说是你了。这样的‘三套鸭’当年我师父其实也是第一次尝到。他不住地赞叹:没想到古书中的传奇记载竟能在今日重现!这样的佳肴,放眼天下,谁能匹敌?我们四个人你一勺,我一勺,差不多都快把一盆汤喝完了。我师父这才吩咐我去叫赵雪锋进来。
我兴冲冲地告诉赵雪锋:放心吧,这次保管错不了!可等我们俩回到屋内时,刚才还吃得心滋意美的师父等人却又换上了另一副表情。
‘进步了不少,但仍然不完美啊。’我师父连连摇头,‘这样的作品也就自己吃吃,拿到国际上比赛,唉,希望就渺茫得很了……’
赵雪锋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听师父这么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显得既尴尬又极不服气。
我有些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帮他辩驳:‘师父,你们是怎么回事?第一次就说金奖跑不了了,现在怎么又渺茫得很?’
师父板起脸,先来到我面前,对着我的后脑勺重重地打了一下,斥道:‘你懂个屁!’然后他又看着赵雪锋,说:‘你现在恐怕也不服气吧?我问你,这三套鸭在古书记载中还有一个名字,你知道吗?’”
“七咂汤!”这次徐叔最先反应了过来。
我点点头,不错,“三套鸭”确实有这样一个别名,不过这和菜肴本身有什么关系呢?要解开这个疑惑,我只有侧过耳朵,听老者继续往下讲。
“当时赵雪锋也立刻回答出了这个问题。我师父又问:‘那这“七咂汤”的“七”字是什么意思呢?’
‘应该是指这道汤鲜香叠复,余味无穷。饮者往往意犹未尽,咂香多次。’赵雪锋回答说。
师父摇摇头:‘按照您的解释,这“七”是虚意,用来表示次数很多。可按照古人的习俗,数字上的虚词,少者用“三”,多者用“九”,这里为什么偏偏要用“七”呢?’”
说到这里,老者特意停了下来,似乎在留时间让我们也思考思考。众人低头皱眉,却没有任何头绪。
老者得意地笑了笑:“当时赵雪锋回答不出,于是我师父又说:‘这“七咂汤”的“七”字,并非虚数,所谓“咂香七次”,指的是在这道汤中,能够品出七种滋味。’”
桌上众人顿时哗然,议论纷纷。我更是大声说出了心中的困惑:“只有三种原料,怎么会品出七种滋味?这怎么可能呢?”
老者气定神闲地品了一口茶,这才接着说道:“赵雪锋当时也非常纳闷。却见师父负起手缓缓踱步,边走边数:‘家鸭单独是一味,野鸭单独是一味,乳鸽单独是一味,家鸭野鸭两两相融是一味,家鸭乳鸽两两相融是一味,野鸭乳鸽两两相融是一味,家鸭野鸭乳鸽三者相融又是一味,你算算看,这一共是几味?’”
徐叔听得如梦如痴,张口结舌了片刻,才愕然道:“这倒确实……是七味,【】可这些都是由三种原味变化搭配而成……”
“你说得对。”老者转头看着徐叔,“这‘搭配’两个字,正是这道菜的奥妙所在。原料虽然只有三种,但按照不同的搭配方法,却能品出七种不一样的味道来。象贵酒楼这样,一上来就把三种滋味融于一盆,实在是失败中的失败了。”
“不对!这里面有大大的问题。”突然有人想到了什么,质疑道,“有些搭配原理上存在,实际却行不通。比如家鸭在外层,乳鸽在内层,中间隔着野鸭,家鸭乳鸽相融的美味如何能够尝到?”
众人纷纷点头,这话确实有理。外层家鸭的汤和内层乳鸽的汤要融在一起,必然要破坏中间的野鸭层,那野鸭的味道不也进去了吗?单独品尝家鸭和乳鸽相融的美味,这怎么可能呢?
“这个疑问我当时也想到了。”老者应道,“在路上,我就问师父这个问题。你们猜我师父是怎么回答的?”
众人大眼瞪小眼,实在是想不出其中的答案。
老者“哧”地笑了起来:“你们绝对猜不出来。我师父说:‘什么七种滋味,那都是我临时胡编的。赵雪锋的这道“三套鸭”,已经做到了极致。你这个傻小子,阅历还少,象这样的美味,可遇而不可求,能多吃一次是一次啊!’”
众人全都哑然失笑。
“我就说嘛,怎么能尝出七种滋味来?”徐叔释然道,“不过连王全宝这样的大师都对这道‘三套鸭’如此恋恋不舍,足见其美味了。”
老者却又板起了面孔,一本正经地说道:“只可惜这次连我师父都失算了。这个赵雪锋,第三次居然真的做出了能品出七种美味的‘三套鸭’!”
刚才还乐呵呵的众人全都张大了嘴,似乎正在听一个比天方夜谭还要神奇的故事!
老者深深地吸了口气,沉默了许久之后,才用一种夹杂着尊敬、向往、怀念、忧伤和愉悦等等诸多复杂情绪的语调讲述这最后的故事。
“我们再一次接到赵雪锋的邀请,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我们来到他家中的时候,惊讶地这个原本青春飞扬的小伙子竟象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短短十几天,他的头顶已出现了白发,竟似过了十多年一般。足见其这段时间心力之苦。但最令人难忘的还是他的双眼,那里面闪烁着逼人的光芒,透出无法言喻的自信和满足。当我和这目光相对时,竟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自卑和局促的感觉。
‘请品尝我的这道三套鸭。’他再一次端上了那个瓷盆,这一次,他没有按照惯例退出屋外,而是站在原地,微笑着等待几位前辈的点评。
他已经不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了,光凭他的分那股气势,便足可称得上是一代宗师。
仍然是同样的一道菜,仍然是同样的四个人,但气氛却与第一次完全不同,我们已不像是来评点菜肴的考官,倒似来向老师学习烹饪绝技的学生一样。
不怕你们笑话,我当时都有些懵了,只是怔怔地看着师父。与师父同来的两个人比我也好不了多少,也是一副忐忑的模样。我师父倒仍然能把持得住,他不动声色地拿起勺子,伸手去舀盆里的清汤。
赵雪锋却伸手拦住了他,微笑着说:‘您应该先吃肉。’
我师父一愣,然后放下汤勺,→文¤人··书·¤·屋←想去拿筷子。
赵雪锋却又笑着纠正:‘不,您应该用汤勺去吃肉。’
我们都愣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白用汤勺吃肉该是怎么个吃法。
见我们这副模样,赵雪锋自己拿起了一只汤勺,往静卧在汤盆中的三套鸭上剜了下去。只见汤勺触及之处,禽肉随之凹陷,那肉质的感觉竟柔糯的如同冰淇淋一般。汤勺似乎没有受到任何阻拦,从三层禽肉上一一划过,留下一道滑润的凹槽。
赵雪锋放下汤勺,用一副大功告成的口吻说:‘请随意搭配,品尝这七种美味鲜汤!’
那三层禽肉在上方皆已剖开,但下部的主体却丝毫不乱,就好像三个层层相套的揭开了盖子的碗,隔开了三份美味的清汤。
下面的事情就简单了,想尝到什么样的美味,只要拿起汤勺,自由调配即可,这一份‘三套鸭’,按照排列之数,的确可以尝出七种滋味来!”
所有的人全都瞪大了眼睛,听得如醉如痴。要知道,做“三套鸭”所用的禽类,虽然都用特殊的手法脱去了骨骼,但要把肉质炖到一碰即溶的地步,其耗费的火功可想而知。在这样的火功下,禽体仍能保持完整,丝毫不散,且内外层的鲜汤互不相融,操作者的技法简直是闻所未闻!
“那这道‘三套鸭’品尝起来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呢?”半晌之后,终于有人忍不住询问到。
“吃的时候,你会忘记了一切。天地万物的灵气似乎全都聚集在了自己的舌头上。只要你尝到了第一口,你便更本停不下来。直到那瓷盆底朝天之后,你才能重新回归到现实之中。这个时候,你的心底会有一种深深的……”
老者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
众人按捺不住,七嘴八舌地开始猜测。
“喜悦?”
“兴奋?”
“满足?”
老者却摇摇头,沉着嗓音说道:“不,恰恰相反,当时我们感觉到的,却是悲伤和失落。就好像你邂逅了一位风姿绝代的美女,虽然她给你留下了最美好的回忆,但现在,她却要从你身边离去,你深知已无法再见到她,只能目送她的背影渐行渐远……”
听着老者的这番描述,众人唏嘘不已。虽然未能身临其境,但那份怅然若失的感觉却沁入了每个人的心头。
只听那老者又接着说道:“到了这个分上,我们脸皮再厚,也说不出这道菜的任何缺点了。后来赵雪锋一战成名,成了天下顶尖的名厨,谁再想劳他做一份‘三套鸭’,已是千难万难。至少我以后就再也没有这个口福了。”
“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三套鸭’的奥妙所在,后来人为什么就做不出同样的美味呢?”我有些不甘心地追问。
“奥妙虽然知道,但技法却已经失传。即使日后有天才悟出了赵雪锋所用的技法,可当年鲜活的美禽,当年甘甜的湖水却又消失难觅了。”老者的语气中充满了遗憾,“几十年来,我再也没有吃过一口‘三套鸭’,生怕那些平凡的菜肴破坏我那段完美的记忆。赵雪锋去世后,我便早早退出了厨界,因为厨界中已没有值得我去期待的东西了。”
最后他淡然一笑,伸手入怀,摸出一张照片来:“这是赵雪锋参加国际比赛时拍摄的照片,我一直带在身边,聊作追忆。”
一片静默中,照片在众人手里传阅着。那是一张已褪色的黑白照片,拍摄的正是一盆做好的“三套鸭”,上层的禽肉已被剜开,露出里面清澈的汤水,我情不自禁地吸了吸鼻子,似乎闻到了从半个世纪之前的时空中飘散而至的醉人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