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缘-第1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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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高一声低一声的啼叫声就吵到了邻居,因为两只半大公鸡每天天还没亮就开始“雄鸡一唱”;有那爱睡懒觉的邻居就有了意见,就找到我的母亲,说这不行,城市鸡叫让他们难以接受和适应,要求我母亲赶紧把鸡给处理掉,不然就告到革委会去。可是我的母亲知道我失去心爱的鸡会怎么跟她大哭大闹,但同时又不能不为邻里们着想。正在母亲左右为难的时候,母亲的老同志给出主意说,找个兽医,给鸡的声带做个手术,不能打鸣了,不就问题解决了嘛。我母亲也没有别的办法,真就去找人家兽医去了。兽医听了都笑岔了气儿,说他干了好几十年的兽医,不但没做过,就连听都没听过给鸡做声带手术。后来听我母亲讲了我的情况,出于同情之心,才答应给我的两只鸡做掉声带。可是毕竟是从来没做过这样的手术,我的两只鸡就被他给做死了一个,而另一个居然活了下来,而且真的成了一只再也吵不到邻居的“哑巴”公鸡。虽然我的大公鸡“哑巴”了,可是它还是时不时地做出打鸣的动作来,而且完全跟真的打鸣一样的投入和认真,而每当这个时候,我就在它打鸣的动作里,在心里替它把那声引吭高歌、响彻云霄的鸡鸣声给嘹亮地模拟出来,那也成了我的某种乐趣和寄托。
能让我继续有鸡可养,我着实平静了很长时间,一直到那只公鸡长成一个毛色鲜亮,高大雄健的大公鸡。可是到了1973年的一天早晨,我母亲出去买菜,把我一个人锁在家里,等我起来却发现,我的大公鸡不见了,所有家里的角落都找遍了也不见它的踪影。我的心就狂跳起来,我的精神就狂躁起来。我就打开窗户,探出身来往五楼下的院子里看可是怎么看也看不见。我就把身子进一步往外探,还是看不见。我就再探,直到我把自己探到失去了重心,直到我把自己摔到了楼下。幸亏楼下有个乱建的小棚子,我就砸在了人家的棚顶,给砸出一个老大的窟窿,我就掉到了人家的炕头上。
我真命大,竟然毫发未伤。那家人见我从天而降,自然大吃一惊,但他们都知道我是个疯子,精神不正常,都理解在我身上就应该发生叫人出乎意料的事情。他们家的人就赶紧跑出去找到我的母亲,我的母亲就把我领回了家。虽然我没从楼上掉下去摔死,可是我的大公鸡真的不见了,真的从我的生活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我当然又跟我的母亲没完没了地大哭大闹。母亲没办法,就又去找老同志商量怎么办。老同志就说,再让她养鸡也不是个万全之策,一时间也是一筹莫展。但他还是告诉我母亲一个缓兵之计,就是让我妈妈告诉我说,我的鸡是让老鹰给抓走了,等过几天抓到了老鹰,就让老鹰还给我我的大公鸡。母亲回来就这么跟我说了,我也就真的信了。
从那以后我就天天仰面朝天,看着那随时可能出现老鹰的天空,等待它的出现,等待我母亲他们把老鹰抓住,然后从老鹰那里夺回我的大公鸡。有一天我母亲带我去公园去散步,我一眼就看见在城市的天空上真有个老鹰在飞翔盘旋,我就赶紧叫我妈妈,对她说,快呀快呀,老鹰出现了,快给我抓住老鹰啊。可是母亲往天上一看,就对我说,天上什么也没有啊。我就说有啊有啊,我看见老鹰了,我看见它正抓着我的公鸡呢。母亲知道我是想我的公鸡想疯了,也就不再理睬我。
这时候我就看见一个大男孩在不远处正在拿着一支气枪在找鸟儿打,我就趁母亲不注意,溜到了那个男孩子跟前,对他说,把枪借我吧,我要打天上的老鹰。那个男孩子听我说的话有点儿不沾边儿,就想走开,我就赶紧把我母亲平时放在我身上的10块钱——那时候10元就是最大的钞票——给到了男孩子的手里,对他说,我就打一枪。那个男孩子显然知道10块钱的价值,什么也没说就把气枪借给了我,我接过气枪,就瞄准了天空,而且很快就找到了目标,我就果断低扣动了扳机,枪响之后,我就看见那只老鹰被我击中了,大头朝下就掉了下来。我一下子就欢呼雀跃起来,高兴地喊,我打中老鹰了,我打中老鹰了。那个男孩子见我疯得不轻,就赶紧要回他的气枪,带着我给他的10块钱,逃之夭夭了。我就跑回到我母亲身边,兴奋地对她说,刚才我用枪击中老鹰了,赶紧叫人去找到老鹰,要回我的大公**。母亲知道我是在说疯话,就一边表面上应付着我,说行行行好好好,一边把我领会家去。
16、没想到会把那架飞机给射下来呀
可是回到家里,我还是缠着母亲让她找人去,跟我射下来的老鹰去要回我的大公鸡。缠得母亲没了办法,就去找她的老同志,可是还没出门,老同志就神色慌张地到我们家来了,见了我母亲就说,就用手往上指着说:“不好了,上边儿出事儿啦。”
我母亲就问他:“你说的是天上边儿,还就是上边儿。”
老同志就说:“既是天上边儿,又是最上边儿。
我母亲听了似乎还不明白,而我却听明白了,我就抢过老同志的话头说:“我早就跟我妈说了,可是我妈就是不信!“
老同志一听,脸都白了,惊恐地说:“怎么,你女儿早就知道啦?”
我母亲也纳闷我究竟知道了什么,就问我:“你告诉我什么啦?”
我听了就兴奋地说:“我不是告诉你我把天上的老鹰给射下来了吗,妈妈还不信,非得等别人说了你才信哪。”
母亲的老同志听了才嗨了一声说:“我当你真的知道了呢!“接着,老同志就说,他说的上边是中*中*,他说的天上是蒙古的天上,他说的大事儿,指的是**坐的飞机在出逃的时候,不知被什么给击落下来,机上的人,**、还有他老婆,他儿子都从天上掉了下来,摔死在温都尔汗啦!
我听了竟然害怕得哭了起来,边哭边说:“我可不是成心的,我只是想射那只叼了我的鸡的老鹰,没想到会把那架飞机给射下来呀……”
我母亲听我这么一说,都给气乐了。但他们没有一点儿责备我的意思,母亲的老同志还安慰我说:“既然不是成心的,那就不怪你了,不过你也别再跟你妈闹着要你的大公鸡了,不然,让人家知道了是你射老鹰结果射下了人家的飞机,人家可就不让你了呀。“我听了心里也就害起怕来,连说:”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也就再也不跟我母亲要我的大公鸡了。
但是我还是没有一天不想我的大公鸡。似乎它早就成了我生命中的一部分,单靠意志来强行地忘掉它似乎不可能,在我失常的精神世界中,大公鸡已经不是一只家禽了,它绝对成了我的一个不离不弃的伙伴,一个忠实可靠的朋友。所以失去大公鸡也就相当于失去了伙伴,没有了大公鸡也就等于没有了朋友。尽管我不再试图去找回我的大公鸡了,但谁也阻止不了我去想我的大公鸡,谁也无法将大公鸡的音容相貌从我的记忆深处给夺走,给一笔勾销……
母亲见我整天愁眉苦脸,闷闷不乐的,也跟着我郁闷。她的郁闷不是表面的,她是发自内心的真郁闷。她不知到自己的女儿究竟要这么古古怪怪地疯癫多久,她似乎看不到一丝未来昭示给她的光亮,她的内心深处一定到了黑咕隆咚,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而且没有人陪她一同前行,只有自己担惊受怕地摸索着前进——可怜的母亲为**心费神到了连哭的时间和力气都没有了,甚至听不到她的叹息声了……
就这么过很长一段时间,有一天母亲不知怎么来了灵感,竟给我找来了纸笔,对我说,你要是特别想你的大公鸡就把它画出来吧。我就听了妈妈的话,眼睛里竟然有了神,精神也为之振奋,对呀,我为什么不把我丢失的大公鸡给画出来呢?画出来作为纪念多么直观多么有意义呀——于是我就开始画公鸡。可是怎么画也画不像,画出来的公鸡连自己都绝得奇丑无比。就在我沮丧到就要放弃的时候,我母亲就说:“你的公鸡一定是跑到一条河的对岸去了——你也知道鸡不会游泳——你就画一座桥吧,画好了,让他们按你的设计造一座大桥,你的鸡就能从桥的那边回到你的身边了。”
天哪,我怎么就没想到呢,画公鸡有什么用啊,如果能画出——不,设计出一座桥梁,让我失踪的公鸡从江河的对岸再会到我的身边该有多好啊!
于是我就听了妈妈的话开始画桥。开始只是画桥的轮廓,后来我就进入了情况,真就严肃认真地设计起真正的桥梁来。我的心里想的是,我一定要设计建造一座非常美丽结实的桥梁,我不能等着我的公鸡自己从桥的那边回到我的身边,我要从我设计建造的桥上走过去,到桥的那边去接我的公鸡回来。对了,还有我的父亲,我的两个恋人,他们一定都在桥的那边等我过去接他们呢。我一定要抓紧时间,设计和建造出一座大桥来,我一定要把我的崇物、我的亲人和我的爱人们都给接回来。于是,我就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了桥梁的设计上来,设计好了我就交给母亲说:“赶紧送到工地去吧,他们还等着我的图纸呢!”
我母亲也不回绝我,就答应我说:“好,妈这就给送去。”
过了几天,我就问母亲:“我的设计他们通过了没有?”
我母亲就说:“还没呢,再等两天。”
过了两天我又问:“他们通过我的设计方案了吗?”
我母亲就说:“再等一天,明天就有消息了。”
第二天我就问母亲:“有消息了吗?”
我母亲就说:“正在激烈讨论你,下班的时候一定就有消息了。”
到了下班的时间我就问母亲:“他们到底通没通过呀!”
我母亲就说:“通过了,他们都开始施工了,不过他们说了,修一座桥不行,你的公鸡得过好几座桥才能回到你身边呢,你还得再设计几座桥才行。”
我听了心里就想,一定是吧,不然我的公鸡和我的亲人、爱人怎么总是不回来呢,要是就隔一道河,他们就是游泳也游回来了,即使我的公鸡不会游泳,它就是飞也应该飞回来了呀,一定是隔了万水千山哪,他们就在那遥远的地方,被一条条的江河挡在彼岸,江河上又没有桥,他们可不就回不来吗。我的父亲哪,我的两个爱人哪,还有我的大公鸡呀,你们再等等吧,等我给你们设计出好多好多的桥来,让你们在踏上回故乡之路的时候,一路平坦,畅通无阻——你们就再等等我吧,一定要再耐心地等我呀,我一定会全力以赴地去设计那些桥梁啊。
于是我就夜以继日地开始了我真正的桥梁设计,设计好一座就交给我母亲一座,让她赶紧送到工地去,交给工程技术人员抓紧施工建造。到了1976年的夏天,我已经设计了20多座象模象样的桥梁。其实母亲把我设计好的图纸根本没送到什么建筑工地,也从来没有一座桥梁在某一条江河上施工建造,我的母亲把我设计好的桥梁都送到了她的老同志家里,完好无损地保存了起来。母亲的老同志也是个桥梁专家,对我的桥梁设计特别赞赏,但是他当时也是被专政的对象,而我又是一个疯子,所以,我的设计只能被他束之高阁,等到某一天,雨过天晴,再让它们像彩虹一样地横空出世吧。
17、母亲突然领我去见一个男人
到了1976年的秋天我终于累病了。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这叫我非常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