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缘-第1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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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这话,抗儿和表哥丈夫就赶紧要求看看毕得魁的新人。毕得魁也不跟朋友客气,就把他们领到里屋,掀开盖头,就看见了打扮得凤冠霞帔,千娇百媚的常抗争。母亲抗儿就一下子扑上去,抱住常抗争就没完没了地哭哇哭哇。而常抗争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认得眼前的痛哭流涕的女人是谁,就那么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抗儿哭得悲喜交加,肝肠寸断……
等母亲抗儿哭够了,也稀罕够了自己的宝贝女儿,就来到外边的厅堂来跟毕得魁商量女儿的大事。坐定了,毕得魁就说:“对外呢,你们就得帮我个忙,一定不要说你们认识她。出了血案,官府没个不查,查到你们,你们一问三不知就行了;对内呢,我还是听你们的,你们要是同意,我就娶她做我的夫人,我的原配夫人去世也有两三年了,也该续个弦了;你们要是不同意呢,我就认她做个妹妹,在我家养起来,等她的病好了,风声也过了,你们再给接回去——怎么都成,你们的女儿,你们定。”
母亲抗儿就跟她的表哥丈夫来了个历史性的对视,然后两个人就都点了点头。母亲抗儿就说:“人是你救回来的,她的命更是你给捡回来的,你要是真的不嫌弃,就娶了她做你的夫人吧,那也就是她今生今世最大的福分了……”母亲抗儿说着又哽咽起来。
表哥丈夫接着说:“啥也别说了,人在你家,我们一万个放心,要是成了你的夫人,那可就是天大的造化了。”
毕得魁也是会来事儿,当场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抱拳说道:“岳父岳母大人在上,受小婿一拜!”说着还磕起头来。
母亲抗儿和她的表哥丈夫赶紧将他扶起,还不住地说:“快请起快请起,你可是我们的大恩人呐。”
“哪里哪里,小婿才是天赐良缘,受宠若惊啊!”毕得魁边起身边作揖地说。
“还是我们家女儿的命好啊,遇到了毕大侠,才脱胎换骨,一步登天了呀!”母亲抗儿和她的表哥丈夫更是边还礼边客气。
就这样,两家准备了几天,就让毕得魁和常抗争拜了天地,入了洞房。
常抗争自从进了金家就享起了荣华富贵,上下左右也都尊重她、爱护她,她的病情也就十分稳定。毕得魁对自己的新媳妇儿也特别满意,虽然她身世惨烈,可是人却妩媚动人,依旧如花似玉。
毕得魁还特地在京城请到了洋大夫来给夫人看病,吃了些药,做了些矫正治疗,常抗争的病就日见好转,不知内情的人,根本就看不出来常抗争还在患有癔病。她俨然就像个明媒正娶的大家闺秀,在金家还真的撑起了夫人的门面。不久还怀了孕,转过年来,就给毕得魁生了个大胖儿子,取名毕文富;给毕得魁乐得简直就找不着北了,大排宴席三天,宴请亲朋好友。
他就乘胜前进,继续努力,第二年又让常抗争给他生了个大胖儿子,取名叫毕文贵。他还不知足,还在快马加鞭,说还要尝尝给女儿当爸爸的滋味儿;果然,天随人愿,过了两年,常抗争真的又给毕得魁生了第三个孩子,一个漂亮的女儿,取名叫毕文秀。
说话间就到了1926年的夏天,常抗争正领着孩子在金家大院的杏树下玩耍嬉戏,突然间,有一枚成熟的杏子就自己掉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好打在了常抗争的天灵盖上,杏子掉到地上摔成了两半儿,常抗争捡起那枚开裂的杏子,就突然愣在那里了。嘴里自言自语地说:“我这是在哪里呀,我这是在干什么呀,你们都是谁的孩子呀,我怎么都不认识你们呀,你们怎么会都跟我叫妈妈呀,我还没结婚怎么就有了你们这些孩子呀……”
常抗争的癔病就这么突然好了。她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这些年里的经历。不过当他的母亲抗儿给她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前因后果之后,再看看自己身体的变化,她还是理智地承认了自己的经历。
但那种巨大的人生落差和在无知觉的情况下坎坷的经历,还是让她感慨万千,郁郁寡欢。摸着自己几个孩子的头,特别是那个叫辛抗议的漂亮女孩,不由得叫她天天以泪洗面——红颜薄命,人生简直不堪回首啊。
其实那时候她才二十六七岁,可是从她病好之后,突然就觉得自己的心已经老态龙钟了。见她整天愁肠百结的样子,毕得魁就来找常抗争的母亲抗儿,想让她劝劝自己的夫人或是想个什么办法,改善一下局面。
母亲抗儿就应邀去跟女儿常抗争谈心。结果,千言万语还是化成了一声叹息,结在常抗争心里的死结,谁也打不开。
后来有个洋大夫说,故地重游也许能让她敞开心扉,了却心事。毕得魁就去跟抗儿的表哥丈夫商量,又征得了抗儿和常抗争本人的同意,大家就陪同常抗争回到了京城,来到了北大校园,又去了**和东交民巷;所到之处,常抗争都痛哭失声一阵,母亲抗儿也就陪着她哭。
后来在学校的一个老师那里,还查到了常抗争的几个恋人,或者说是毕抗议的几个父亲们的悲惨下落:丑陋的男生,在1923年2月的京汉铁路大罢工中,也就是著名的“二七惨案”中,倒在了吴佩孚的枪口之下,年仅23岁;英俊的学长,在1925年,上海的“五卅惨案”中,死在了英国巡捕的枪口之下,年仅26岁;青年教师,在1926年3月的“三一八惨案”中,死在了段祺瑞的枪口之下,年仅38岁……
这三个激进的革命者,都用自己的生命和热血,前仆后继地成了中国革命胜利的先驱者,他们都死了,常抗争的心也就从此死了。尽管从那次故地重游后,她不再哭泣,不再流泪了,可是她也不再说话,不再笑了。
这就让毕得魁更加上火闹心了,他就又去问洋大夫怎么办,洋大夫就说,故地重游不行,你就得远离故地,让她彻底忘记过去,也许管用。毕得魁就又去跟抗儿和她的表哥丈夫商量,抗儿就说:“只要能救我女儿,我们就听你的。”
毕得魁就说:“洋大夫说最好能远离故地,远离原先生活过的地方,到一个能让她忘记过去的地方去。我想带她和孩子们到东北去。”毕得魁就说出了自己的计划和想法。
原来,1927年,汪精卫宣布同**分裂,公开叛变革命,他们提出了“宁可枉杀千人,不可使一人漏网”的恐怖口号,大规模地逮捕、屠杀**人和革命群众。毕得魁就觉得关里不太平,加上他或多或少跟**有些瓜葛,生怕被汪精卫他们来抄家灭门;正好洋大夫也说,自己的夫人要是远离故地兴许会拨云见日、开心散结,医好了心病呢;就决定到东北的牡丹江去投奔二叔,而且听说那里的皮草和东北特产生意也比较好做,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呢。
毕得魁还劝抗儿的表哥丈夫跟他一起到东北去做生意,表哥回来跟抗儿一商量,也觉得毕得魁说的有道理,就跟着他,来到了东北的牡丹江,投奔了毕得魁的二叔,落脚做起了人参鹿茸、熊掌虎皮等东北特产的生意。
然而到了远离故土的东北牡丹江,常抗争还是走不出她不堪回首的人生阴影,时常望着远山近水深切地忧郁,久而久之便抑郁成疾,卧床不起。到了1931年初,这位义和团好汉的女儿,这位三个革命者的情人,这位北大校园里最娇艳的校花,这位四个孩子的母亲,这位我外婆的外婆,终于香削玉陨,抑郁而死,年仅32岁。毕得魁将她葬在长白山下,牡丹江畔,让她的芳魂永远地安息在了那片白山黑水之间……
怀念她,是每一个了解她身世的亲人永远的痛,她聪慧和美丽的音容笑貌,久久地萦绕在她的亲人和后人的心头,一个世纪过去了,都挥之不去。
常抗争就那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人世,到另一个世界去会她的三个革命情人去了。留下了她的四个孩子——毕文富、毕文贵、毕文秀,还有她1920年生下的那三个革命者的女儿辛抗议。
他们又在一天天长大,一天天积累又一代男人和女人的故事。
特别是辛抗议,又将是一个怎样的女人的命运啊,这个从来没见过父亲,当然也不知道父亲是谁的女孩儿,究竟会在那个风雨飘摇的时代,经历哪些跟她的母亲不一样的坎坷呢,她自己不知道,别人也不知道,也许只有天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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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色—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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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东北之后,特别是常抗争去世以后,毕得魁也是心灰意懒起来,放着买卖不做,整天抽闷烟,喝大酒,从此一蹶不振。
为了维系两家的生计,抗儿的表哥丈夫辛长宽,只得领着毕得魁前房老婆生的两个儿子毕文龙、毕文虎兄弟,两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奔走劳顿在白山黑水之上,穿梭来往于马帮客栈之间,靠贩卖东北的特产赚些“现大洋”来维持生计。由于他们尽心竭力的经营,日子过得还算富足美满。
谁曾想到了1931年的秋天,“九一八事变”后,将介石采取坚决不抵抗政策,把部队都撤到了山海关以外。就这样,没几个月的工夫,日本人就占领了整个东北,好几千万的东北人民也就成了日本人的亡国奴。表哥辛长宽他们的皮草生意因为兵荒马乱也没法做了,只好另想办法谋生。
还是毕得魁的二叔给他们想了个谋生的办法,就是经他介绍,由抗儿的丈夫辛长宽带着毕得魁的两个儿子毕文龙和毕文虎,到城里去跟毕得魁的六叔去学炸香油果子——也就是我们现在吃的油条——既可以赚钱,又不至于饿着。
六叔的手艺远近闻名,早就有了“毕大果子”的光荣称号。可就是身子骨不行了,手艺和门市还都不愿意外传,一直那么撂荒着;听说是自己亲侄孙要学,也就欣然同意了,也就把那“三矾、四碱、一把盐”的手艺言传身教给了他的两个侄孙子。
辛长宽领着毕文龙、毕文虎兄弟俩,没几个月就把手艺学到手了,就在原先六叔的门市口,开起了香油果子铺,打出的还是“毕大果子”的招牌;由于是祖传秘方,独家绝活,配料独到,火候考究,那香油果子一炸出来,真是香而不腻,脆不破皮,焦黄可人,老少皆益;生意很快就红火起来。
后来就连驻扎在城里的日本人都闻着香味儿前来讨他们的香油果子吃。他们的生意好了,呆在乡下的两家子人,生活也就有了保障。
然而当时的东北人是什么?是亡国奴哇,日本人跟你说是要搞东亚共荣,可是他们却总是瞪着眼儿、笑着脸儿拿中国人不当人。他们拿中国人的性命就像对待牲畜、草芥、昆虫一样,生杀予夺,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头一个出事的就是常抗争给毕得魁生的头一个儿子毕文富,他是常抗争1923年生的,到了出事的1935年,已经是个十二三的少年了。那天毕文富领着他**岁的妹妹毕文秀到村边的井里打水。一队日本兵嬉皮笑脸地凑过来,叽哩哇啦地说了些什么,不由分说,就把毕文富和毕文秀打水的木桶和绳子统统丢进了井里。毕文秀急得直哭,毕文富气得怒目圆睁。
日本兵干完坏事又叽哩哇啦了一阵就走了。毕文富咬着嘴唇脱光膀子,就攀着石头井壁下到井里去捞木桶和绳子。可是他刚下到井底,就听井上的妹妹毕文秀哭着喊:“快上来吧,鬼子又回来啦!”毕文富有点不甘心,因为只差一步就够到连着木桶的绳子了,他一急,本来井壁就湿滑,他扑通一声掉进了